第224章 幽灵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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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透明的肠管中遍布着偏红或偏蓝的细小管道,看上去就像人体表皮薄弱处凸显出的藤曼样血管。
按照依稀记得的解剖学图表来看,阿宴断定这颗脑花下方的肠管原本应该是用来包裹从小脑侧部生发出来的脊髓。
可现在,肠管中什么也没有。空荡的肠道中只有一些棉丝样的细线摇晃。
她抓住这颗在她身边不断游动的冰脑花,想要再次仔细观察脑花外皮层的细节。
周身泛白的半透明肠管静悄悄地收缩着回旋运动的圆周半径,最终轻柔地缠绕在阿宴的身上。
“能看得出什么门道吗?”从她身后传来冷静的耳语。
是方才无故消失的那个女人。
阿宴回头望去,只是一片充盈着空虚的黑暗。
束缚在肩周和肘部的肠管比她裸露出的手臂肌肤还要白皙剔透。她想要扯开这些看似脆弱的肠管,出乎意料的韧度和麻痹的触感让她放弃了尝试。
“你们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
从深渊之底冒起大片气雾。虽听不到任何异常声响,但脚下即将逼近的大片气泡仍让阿宴心中有悸。
阿宴回忆着太空漫步的一些基本操作向上游逃跑,可还来不及蹬脚就被万千白色泡沫淹没。
她那头粉色的长卷发随着上涌的气泡反重力冲上头顶。
“我只是在向你展示你所需要的东西而已。”
泡沫褪去后,阿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同样狭窄的空间里。
但这里总有些地方与她的记忆有出入。
照明设备被精心调整到适合的位置和亮度,让阿宴确定她能凭自己的视力看清这个空间里的一切细节。
墙壁上的焊缝十分光洁且整齐,和印象中发锈甚至露出骨钉痕迹的墙面不符。
地面上纵横着数条细长的彩虹光带,它们依照着某种规律有节奏地变换着流动光点的色度,一眼望去意义不明。
房间中央仍是那具管道,只是它并非被未知的材料屏蔽住内部空间,它是透明的。
清澈的液体充盈其间,从底部不时释放出些许有色气泡。
那颗脑花被金属材料固定在管道中央,比刚才看到的稍大,更加的膨胀饱满。从底部延伸出来的透明肠管中流淌着红色或者褐黄色的液体。
透明肠管自然向下垂落,如人体大肠般堆叠在管道底部。
阿宴的脸此刻正贴在管道的透明玻璃上,她盯着管道边缘,看不到那截肠管实质上与外界交换物质的地方。
稀娑的人影倒映在玻璃上。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三个男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一个人蹲在地上整理着有半个成年人身高的工具箱。一个人在墙角边用电笔把弄着墙上的弱电开关,又像是在测试旁边并存的水电气控制系统。还有一个人手中捧着电子终端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检视四周,不时将所见所闻记录在终端中。
他们对阿宴的存在视而不见。
该不会又是……
什么“该不会”,是肯定会!
阿宴拍了拍自己的脑壳,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那个蹲在地上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
“师傅,请问这里……”
想要攀上对方肩头的手“嗖”的一下扑了个空。
阿宴脸色一变,心里知道了个大概。
她又抓了抓对方的头发,手指穿过了眼中的成像,再次落空。
她的脸能够贴在玻璃上,脚能踩在地面上,却不能触摸到这三个人。
尽管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于电子虚拟世界,她还是很肯定自己正在遭遇的就是木星空间站群之间流传着的那个十分着名的传说。
“幽灵船”。
某天,受害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的空间。
那里有着吃不完的美食和看不完的美景。
虽然这个空间狭小得就像个胶囊舱,却能在他意念转动之时产出他想要的东西。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受害者厌倦了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
他开始想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他想起了古籍当中提到的大海。
上万年前,人类的先祖仍匍匐在地球的表面。他们厌倦了大地,想要在大海上生活。
于是他们发明了船。
受害者想要体会自己坐着船在大海上漂浮的感觉。
他那么想着,突然就回到了现实。
在收拾好失落的心情以后,他又是那个弱懦又渺小的人。
他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准备迎接现实生活中的第一个人。
那个人无视了他,从他面前横穿而过。
接下来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他已经无法再接触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他也无法触碰到其他人。
阿宴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恐怖故事。这种异常的体验只会出现在像帕拉斯游戏场这样的虚拟世界中。
她之所以慌乱,也是因为她知道这里是由电子信号组织起来的虚拟世界。如果出现了这种与“服务玩家”的游戏理念相悖的情况,那一定是设备哪里出了故障。
毕竟这正是那些AI助理存在的理由。
在没有相关专业人士陪同的现在,她毫无底气。
AI禺山已经好久没有上线了,最近一个回响在耳畔的那个声音她也不知是何人。
但总得做些什么。
“……额,那个、刚才好心的大姐,你还在吗?”阿宴试探着朝空气发问。
空气依然安静,反倒是那三个工作人员一齐侧过头来望向阿宴。
“额……我没叫你们啊……”阿宴十分尴尬。
谁曾想,三个工作人员在望向阿宴的那一刻,自身成像凝固成了三幅平面影像。
影像的明度渐次升高,对比度渐次降低,最后只剩下空荡的黑白线条。
等阿宴走到最近的一个影像身边,他那怀抱终端的影像上那些单薄的线条也开始逐渐变细,直至荡然无存。
“什么鬼,这又是什么剧本?”
阿宴不向再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想象力,烦闷地转身。
她觉得还是玻璃管道中的脑花更有观察的价值。
雪白的身影已然挡在管道之前。
那个和自己万分相似的女子此刻正站在刚才自己梦醒之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