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梅花一落煮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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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倾墨见他许久不答话,心中不耐,便赌气道:“这么点小忙都帮不上吗?那你还好意思向我讨梅花!”
易子枭目光微闪,定了定神,又摆回平时的慵懒笑容,“倒并非我不愿帮,只是此事有些棘手,我爹曾一再强调不可外传,故我也无能为力。”
“哼!看你的样子倒不像是个乖顺的,竟也会如此惧父?”倾墨不屑地嘲讽道。
“惧父?我倒认为这是尊长!古人云:‘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做子辈的哪有违逆父命之理?”易子枭对她的话并不苟同。
“你明明就是胆小!还搬出这套酸腐言论来狡辩,丢不丢人?”倾墨嗤之以鼻。
“我……”易子枭忽然被问住了,但随即他又坚决道:“总之得不到我爹同意,我也不能告诉你。”
“你!”
“算了师傅,别强人所难。”君祈一把拉住就要冲上去教训人的唐倾墨,对她摇摇头。
倾墨愤愤不平地罢了手,却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
易子枭见佳人薄怒,不由又有些心软,款言安慰道:“墨墨别生气,虽说我父亲提过此事,但我或可以再去劝劝他,说不准他会改变主意也未可知。”
既然对方放软了话,倾墨也不好再闹别扭,神色略缓,但鼻子里仍是哼哼了几声以示不满。
易子枭看着她灵动多变的神态举止,颇觉怜爱,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抬眼不经意瞧见少女乌发上落的的红梅花瓣,他心中一动,忽想起一件事来。便拍着脑袋朝二人笑道:“看我这记性,二位贵客驾临我藏剑山庄,怎能不好好品尝一下山庄特产的梅落茶呢?”
一听有好喝的,倾墨顿时又来了精神,先前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偏头问道:“那是什么?”
易子枭朝她神秘一笑,转身招来几个下人,吩咐了几句后,便施施然领着二人前往园中休憩之处。
不得不说这馥梅园造得精巧别致,每一处红梅覆雪之处都有乌石雕成的露天桌椅,供人赏花休憩。且每处桌椅的形状和摆放姿态都是依照那处的地势和景物而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可入画,而桌椅旁的赏梅之人亦可成为他人眼中的美丽风景。
三人落座在一处临湖的梅林边,只见结冰的湖面上也落了些薄雪,岸边梅枝姿态袅娜地探入湖中,恰似红梅钓雪,颇有一番诗情画意。
唐倾墨满心赞叹地远眺着这如画美景,却又忽然被一股清幽茶香吸引了回来。转头一瞧,乌木根雕茶盘中摆着几只白瓷茶碗,碗边是古朴的紫砂壶,而香味正是从这壶嘴中传来。
送茶来的侍女刚要开始奉茶,却被她们的少庄主挥挥手命退了。
倾墨见此本还在纳闷,没想到易子枭竟然亲自动手斟茶了。修长的手指握上壶柄,轻轻一提,便有金黄的茶汤自壶口落下,填入了白瓷碗中,而碗中茶水刚满八分时他便住了手,继续倒下一杯。
唐倾墨悠哉地垂手等在一旁,不过萧君祈却觉得这样懒散地看着主人倒茶似乎太无礼了,便要伸手去取茶碗,谁知却被易子枭扬手制止了。
“萧公子不必心急,茶还未好。”他淡淡一笑,任倒好的茶汤微凉,却取出茶夹钳了朵梅花落入碗内。
只见那鲜红的梅花起初浮在水面,可又一点点被茶气浸润,徐徐下沉,最后沉入碗底,倒像是从碗中开出来似的,红艳艳的花瓣配着金黄的茶汤,道不尽的鲜妍可人。
易子枭这才端起一只茶碗,双手奉给闲坐一旁的唐倾墨,随后又端了一只给萧君祈。
连倾墨见了这特别的茶也觉稀奇,轻轻嗅了一下,又用唇沾了一点,感觉到温暖柔滑的触感,这才小啜了一口。
茶香浓郁甘醇,还混合了一丝清冽梅香,入口绵密清爽,竟有一点飘逸之感,这让倾墨不禁沉醉地眯起了眼睛。
不过君祈却没她这么会享受了,他只觉得茶香袭人,又刚好口渴,便一口气灌了下去,除了感觉唇齿留芳之外,并无特别的体会。
易子枭见他这般牛饮,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微有轻蔑。
倾墨细细回味了一番,复睁开眼,望向易子枭的眼神却是带了几分。
易子枭察觉到她的目光,心下一喜,含笑问道:“墨墨可知这底茶是什么茶?”
倾墨想也不想,“汤色金黄,清香持久,滋味鲜醇回甘霍山黄芽。”
易子枭眼睛一亮,衷心赞美:“好眼光!”但他又继续问道:“可能尝出是什么水泡制?”
这次倾墨倒是思考了一会,迟疑道:“能配得上如此好茶,又泡出飘逸之感的,应当不是地水,莫非是天水?”
易子枭笑着点点头,又鼓励她继续猜下去。
倾墨眼睛转了转,瞟见地上白雪,忽心中一动,肯定道:“是雪水!”
“哈哈哈!”易子枭突然爽朗地笑起来,感叹道:“知我者莫如倾墨也!”
萧君祈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他对这茶道了解甚浅,只知茶叶多是用泉水井水泡的,倒是头一次听闻还可用雪水泡茶,不由疑惑道:“我只知茶叶用山泉比井水泡得香,不知雪水泡茶,比之山泉水又如何呢?”
易子枭闻言只觉他无知,略有嘲笑地回道:“地水如何能跟天水相比!”
这话,却是借着论茶,暗讽某人了。
君祈也听出他话中意味了,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第一次觉得有种羞愧卑微之感。他的确不懂这些文人雅士或富贵人家的精致爱好,他一直以为喝茶只要能解渴就行了,哪里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不过反观师傅,却是深精此道的,所以她才能和易子枭相谈甚欢,而自己在这两人中间,反倒像个插不上话的愚昧小丑了。或许师傅,本来就和自己不是一类人吧。
倾墨注意到徒弟的举动,也看到了他眼中惭愧落寞的神色,心中有些酸疼。她知道他幼年丧母,独自跟着父亲过,也是吃了不少苦的。大抵是奔波劳碌的时候居多,只要能有个温饱就知足了,哪里会懂这些有钱人家闲暇时用来消磨时间的东西?
不过她作为他的师傅,这些东西日后都可以慢慢教他,又岂能让人以此羞辱自家徒弟!
想到这里,倾墨神色一冷,便对着易子枭反驳道:“地水之中,属山泉最佳,而山峦高峰何止千万!那天山上流下来的泉水,经过天与地的洗礼,磨砺得清澈又醇厚,哪里会比不上单薄的雪水?”
被她这么一驳,易子枭反而愣住了,却又不知该从何反驳,因为她说得的确有理。品茶也和品人一样,品的是内涵。若茶水出处稀有罕见,得来不易,加之丰富的文化内涵,即便口味不是上佳,名气不是甚大,也足以担当起极品之称!倒是他看得狭隘了。
“今日多谢少庄主的招待,不过这茶,我是喝不下去了,因为比起珍贵高雅的天雪水,我更爱喝纯朴干净的山泉水!徒弟我们走!”倾墨豪气万千地撂下这一句,便直接拉过尚被她的话震惊在当场的徒弟,径直拂袖而去了。
一场品茗之宴,不欢而散。
“只喜欢山泉水吗?呵呵……”易子枭苦笑,高大俊秀的身影被掩映在热闹的红梅雪中,反倒显得有几分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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