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常小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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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萧君祈满脸诧异。
“那样隐秘的房间,连林云桂自己的女儿都不敢进去,他怎可能无意间闯进去?甚至不伤分毫地折下那株花的叶子?”
君祈顿时也醒悟了过来,他们从那处房间出来可谓是死里逃生,况且若不是屋主人看在自个女儿的份上前来相救,他们早已死在里面,而其他人又哪里有这样凑巧的运气?
“快!快跟我去府衙大牢!”倾墨来不及多解释,直接拉了他就往利州城官牢奔去。
利州大牢门口,少女正在向守牢官兵问话。
“前两天进来的那个拐卖姑娘的药师?他在狱中畏罪自杀了。”官兵随口回答,反正那样的人牙子即便不自杀,最后也是要执行死刑的。
“啊!”倾墨惊了一跳,又急急问道:“那他尸体现在何处?”
“自然是埋在死囚坟场了,我说你这小丫头管他许多做什……”
还没等那官兵说完,面前的少女并她身后的少年就同时消失了。
“嘿!我说现在的年轻人怎的都这般没礼貌!”某官兵气得吹胡子瞪眼。
二人来到坟场,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那张药师的掩埋地,结果找到那却发现,坟包竟被人挖开了!哪里还有尸体的痕迹?
倾墨托着下巴冥思苦想。
想必这张药师是故意诈死的!他定然被人所救,并且还活在这世上!可他为什么要骗他们?甚至煞费苦心地精心导演了一整出戏?他的目的到底何在?
“师傅?那药师骗我们有何好处呢?他当时可是差点因此送了命的,世上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么?”萧君祈也很不解。
脑海中与张药师有关的一幕幕画面在回放。
奇异的迷魂香,诡异的地下密道,云纵后山的废弃茅屋,柔弱可怜的被害少女,这一切之间有什么内在联系吗?
回想中,倾墨忆起了张药师说过的一番话
“这是小人意外得到的特殊叶片磨成……”
“小人是从一人房中养的花株上抢来的。本来小人是想夺那盆花……”
“小人从未见过那样诱人的花,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要据为己有……”
脑中忽有一道电光划过,对了!那盆花!
“徒弟!那狡猾的张药师,他是想要得到林云桂的那株奇花!”倾墨有如醍醐灌顶,毫不犹豫地指出关键所在!
“什么?那株花?它此刻应该尚在那机关重重的密道房间中啊!”
闻言,倾墨胸口突地一跳,“糟了!雪兔他们有危险!”
君祈此刻也反应过来,心头大惊,连忙拉上师傅急赶回云纵山。
然而这时,云纵山上的广寒门内,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褐袍男子站在一处坟包前,盯着那已然打开的地道入口,阴阴冷笑。
“呵,师兄,你终归还是败在我手里。”
褐袍男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乐事,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就凭你也敢跟我抢火莲吗?当年若非我一时不慎让你抢了它去,它何至在此被埋没了十余年!哼,可惜,你还是不够心狠,今日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笑罢语毕,那褐袍男子便施施然步入了林云桂和雪兔所在的密道中。
密室的气氛很压抑,仿佛整个房间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唯独摆在正中的鲜红花朵开得欢快,给这沉闷的地方带来一点生气。
惊慌失措的少女仍瑟缩在墙角,怯生生看着她的爹极度困难地处理身上伤口。
没有人开口说话,房中一片安静,仅有中年男子偶尔传出的虚弱气喘,和包扎伤口时发出的衣料摩擦声。
然而就在这一片沉闷的安静中,有脚步声传进来。伴随脚步声一同而来的,则是一名褐袍男子的佝偻身影。
“林师兄,好久不见。”男子阴森低哑的嗓音如从地狱而来。
林云桂挣扎着看了他一眼,冷哼道:“自个本事不足,便派两个毛头小辈来暗算老夫,师弟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哈哈哈,可邱某想要的结果仍是达到了!更何况,若非师兄你情感未泯,为救女儿破了这绝命关,此番我又如何能得手呢?”
林云桂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呵,你如何确定这次就能得手呢?”
听闻此言,褐袍男子眉角一动,心中暗自一跳,倏然转身就往那红花所在奔去。
可惜他慢了一步,不知林云桂指尖弹了颗什么珠子过去,一触到那血红的花瓣便开始剧烈燃烧,将那美丽的花朵一点点吞噬起来。接着在那花盆处,也开始冒出大量相同的珠子,纷纷涌上花枝,烧灼侵蚀。
褐袍男子看得目眦欲裂,忽然改变方向朝墙角的少女冲去,一把抓起她威胁道:“撤下那些燧火珠!否则我就杀了她!”
见他抓了雪兔,林云桂似乎身上瞬时又有了力气,拔剑上前与那褐袍男子抢夺女孩。那不要命一般的猛烈剑势,让褐袍男子也有些招架不住,不由自主便松了手,让雪兔逃离了魔爪。
“快走!离开这里!”林云桂大喊一声,双指间火珠一掷,触发开启了墙上一道机关门,吩咐少女这一句后,他又继续与褐袍男子缠斗起来。
雪兔吓的六神无主,听言便立刻逃入门中急速离去。
“当年云纵灭门惨案我尚未与你清算,收了这邪花本是为让你死心,不再继续犯错。然这许多年,你竟还未放弃?那今日就休怪师兄无情,与你同归于尽了!”说着,林云桂又添了把火,将整间屋子都燃烧起来。
“哼,说得好听!别忘了,当年之事也是有你一份的!你若真要让我死心,何不早毁了它?你无非是想借它之幻力,让你再见到你那老相好,重温旧梦罢了!”褐袍男子冷冷地嘲讽道,毫不在意身旁正熊熊燃起的火焰。
“你说什么!若不是因你挑唆,我怎会一念之差解开封锁的地星盘,让你等趁机从后山密道偷入云纵派!更何况……若不是因此事,她……她也不会死!”林云桂情绪很激动,眼中又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和沉痛。
“哈哈!我可真想不通,那个风尘女子如何把你迷成这样?就连她和萧纵给你带了绿帽你都甘之如饴?甚至现在,为一个很可能不是你骨肉的女儿送了性命!啧啧,师兄你可真有肚量!”
“住口!她不会,萧兄也不会,一切都是你在挑拨离间!”
“哈哈哈,是不是都由你说了算,我记得当年你可是深信不疑的,不然也不会一怒之下开启了地星盘,引入了修罗火莲,一夕烧毁了萧纵毕生心血的云纵派!而你创立这广寒门又是何意呢?嘶依我看,是为了锁住那个叫常小娥的女人吧!”
“哐当!”林云桂手中长剑被击落,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软倒在地上,眼里一片愕然。
许多封存已久的记忆轰然涌现出来,炸得他体无完肤。
“你的剑法不错,就是人冷了点。”
明媚的暖阳下,青草地里的黄衣女子巧笑嫣然,调皮地朝他吐舌头,飘飞的蒲公英绕着她翩翩起舞,清丽脱俗有如天宫仙子。
那一刻,他从来只专注于武功剑法的心,第一次被其他东西所占据了。
“萧兄,后山的那位姑娘是何人?”
“嗯?你是说常小娥么?她刚刚搬来这,是我云纵的贵宾,你这大长老可得好好招待人家。”这位云纵的年轻掌门全然没有一点威严气质,此时他的眼里,反倒带了几分调侃和戏谑。
“小娥,嫁给我。你……可愿意?”林云桂从未想过,一向冷静果断的自己,也会有这样困窘忐忑的一刻。清冷英俊的脸上,隐隐带着可疑的红晕。
可不知为何,对面的姑娘有些担忧踌躇,“我……习惯了自由的……”吐出这几个字,她便不再说话了。
“哈哈,萧某可不知,我冷冰冰的林兄弟还有这样一面!小娥,莫非你不喜欢他吗?”萧纵此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直接问向那不知所措的黄衣女子。
“不,不是……可我曾是……”美丽的姑娘俏脸含愁,隐有忧色。
萧纵心中了然,走至她身边悄声道:“我这兄弟不是那等庸俗之人,不用害怕,告诉他也无妨的,你若不敢提,我替你解释也可。”
常小娥顿时用眼神哀求他,让他别说出她的秘密。
林云桂忍不住上前一步,起誓道:“小娥,我发誓会永远对你好,照顾你一辈子,你再也不用独自承担一切,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常小娥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有些不忍拒绝。
而萧纵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实在觉得这对璧人很般配。何况他从青楼救出这刚烈的女子时,也实在想不出有谁能配得上她。如今倒也不需去寻找了,月老牵的红线,是天定的姻缘。
“那,好吧,我答应你。”清丽的黄衣女子羞红了脸,仍是紧张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不过林云桂却觉得,这是他此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当萧纵的死讯传来时,他期盼已久的成婚之日,却硬生生成了好兄弟的忌日。
常小娥一直在哭,她还闹着要去找他,虽然林云桂心中也很悲痛,但他却很诧异,萧纵居然在他妻子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心里面忽然,起了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直到和他拜入同一师门习机关之术的师弟来找他的那一天,这种情绪,简直高亢到令他发疯。
“师兄,你可知萧纵可能没死?”
“什么?”
“说是意外身亡,可谁也没见到他的尸体。而且……我听说嫂夫人最近经常出门?恐怕是去找他了吧。”
“小娥?她为何要找他?”
“师兄你竟不知?他们从前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哪!”
“小娥冰清玉洁,又恪守妇道,怎可能与其他男子有关系?”
“咦?萧纵没告诉过你,常小娥从前是青楼女子么?”
“啪!”从未离手的宝剑瞬间掉落在地,林云桂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
“师兄你当真不知?那萧纵可真够损的,如此重要的情况也不告知于你,平白让你捡了双破鞋呀!”
看对方没有反应的样子,那人又火上添油道:“而且我听闻,是萧纵替她赎了身,迎入云纵后山居住的,这怎么有点像……金屋藏娇的味道呢?”
这回林云桂有反应了,冷峻的眉皱得死死,眼中的怒火像是要焚烧了自己。
他抛下手上的一切即刻冲回家中,却四处找不到妻子的身影。
他坐在房中,枯等成灰。直至第三日,他才听见开门声。
“云桂,你怎么了,为何呆坐着一动不动?”女子温柔动听的嗓音传来,他却觉得,这声音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刺耳难听。
“你去哪了?”平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女子似有些害羞,柔声道:“我本是去寻萧大哥的消息,不过回来的路上,却意外得知了一个喜讯。”
“哦?什么喜讯?”
常小娥的脸有点潮红,咬唇羞涩道:“我……我有孕了。”
谁知,她没有看到他预料中的惊喜反应,而是木然的神情,以及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谁的孩子?”他问。
“什么?”她惊。
“你不是风尘女子么?理应见惯了世面,怎会如此惊讶?”他凉凉地看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你知道了?”她眼中逐渐泛起惊惧和恐慌。
“呵,看来唯独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了。”他笑得苦涩。随即,他也不理会她的辩解,决绝地走出了门。
不久,褐袍男子的房门被打开,有人将冰冷的语句逐字倾吐出来:“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女子悲痛嘶哑的哭声传来,“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毁了云纵!”
“从今日起,云纵山不再有云纵派,只有广寒门!”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再度将女子房门锁起,防止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逃出去,寻找那个早该死了的人。
她出逃的花样太多,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溜出去一回,每次他都愤怒地声称要把她绑起来,可当他见到她憔悴萎靡的样子,终还是不忍心锁上她的手脚。
而终于有一天,她成功逃了出去,再也没有被找回来。
他最后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是一个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女婴来找他,告诉他那个叫常小娥的女子因身子太弱难产而死,但她却拼了命地保住了这个孩子,这女婴才侥幸存活下来。
临死前,她什么话也没留下,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飘飞的蒲公英,脸上定格的,是柔美到能化成春水的笑意。
人生若只如初见。
林云桂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炸懵了头,恍然间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在青草地里朝他微笑的清丽女子。
“小娥,你会恨我吗?”他喃喃自语,浑然不觉身边的火舌,已经舔上了他的衣角。
“从前,我是恨你的,可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有多恨,就有多爱……小娥,我很想你,现在我来陪你可好?”
血红的莲花,开得更妖艳了。
即便是在火中被熊熊燃烧着,也有一种浴火重生的美态。
与其说是大火在烧蚀它,不如说是它催燃了大火。
火势愈来愈旺,几乎是瞬间就爆发到了一个极点!
褐袍男子早已躲入机关门中,避开了这场似要把人焚骨扬灰的火事。
被火焰完全吞没的那一刻,林云桂双眼凝望着雪兔离开的方向。
“雪兔,爹对不起你,但你现在自由了,好好保重。”
一切平息之后,褐袍男子才缓缓走入满目疮痍的房间,取走了那盆安然无恙的血色红莲。
“小主人的出世,果然给这火莲带来了异变,看来本教的复兴,是指日可待了。”
说完,他匆匆离去,追向正在逃亡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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