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念及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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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逐艳圆荷青，杨柳飞絮远鸦鸣，两岸春色烟花里，落闲听闻踏歌行。
她拾了瓣逐水而逝的桃花，尝在嘴里有丝丝甜味沁入心脾。自灵性初成时，她便极爱喜食桃花，也爱栽种桃树。
千百年的日积月累里，深山后那片曾蓑草漫生的山坡下早已被她栽种成了一片绵延十几里的世外桃林，每当春风过处，淡粉红艳的桃花落得漫山遍野都是，花香可随风散出几十里。夏末时，硕果累累缀满树枝，清甜的果香引得山林里的鸟兽纷踏而来。
她爱在桃树林里嬉戏游玩，每当地上铺满一层层厚实柔软的花瓣时，她常会躲在花瓣下浅眠，时而还会跳出来吓唬一下前来摘果子的鸟兽。
一千年前，也就在她第三次拜师梨山被拒后，她去往海外火山群岛处，一是为了散心，也是为了能找到可以让桃林四时不败的法子，她在火山岛内费了几年功夫，终于寻得一块化成精了的暖玉沁。而后她在桃林中央挖了片深塘，引了道活泉进来，再将那暖玉沁埋在河塘中央。
此后一千年里，那河塘周边的几里地界处便四时温暖如春，终年花开不落，成了一方奇景。尤其寒冬腊月里，她若不想休眠也会栖息在河塘里避寒。
起初那几年引了许多人前来猎奇，她实在不胜其扰后，便在外围设了道迷阵，一般人进了迷阵会绕着外围处转一圈，再从另一路小道走下山去。
她很喜欢深山里平淡安逸的日子，有时虽也寂寞无聊，却胜在简单平凡，总好过山外面世界的复杂以及人心叵测，道阻艰险。
深山里的日子，永远都是月升而息，月落而起，四季更迭轮换有序，百万年不变，日子过得宁静轻闲。有时她也会想，若能这样无风无浪的过下去，不求仙道，没有天劫，似乎也挺不错。
流年岁月匆忙间，山中时光易抛逝，回首不知人世岁月几回深，几番花开花落里。
数百年的光景在她的眼前不过一恍即过，可人世凡尘却已是变了几变，不复如初。
轻风悠悠，河水湜湜，倒映出蓝天白云。
她悠然潜在水下，听着两岸歌声起落渐远，婉转悠扬，尝着落花，随碧波荡漾，懒散的看着尘世里人往人来，熙熙攘攘。
想她不过百十年未曾出山，人世间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两岸光景早已不复记忆里的模样，但依稀却还能识得几棵老树，几幢老宅，却是再不见旧人。
她如此随波逐流的游荡了数日，渐渐适应了尘世里的喧嚣嘈杂。
这一日午后，恰在河流入江处时，不知为何她忽然心生厌倦之感，不想再往前行，意欲转道他处。
于是，她停在了河边一片水草茂盛处，思索着是否要改行驾云，前往南方招摇山去寻访旧友。她与那位好友已一百五十年未曾见过，不知她现在如何，可有闯过那道天劫，修为可有再更进一层呢。
天劫数百年一遇，凶险异常轻不易得过，纵使好友有严师相护左右，也仍要亲历一番艰险，吉凶亦难料。
她千百年守在深山不出，也是想避开一些不必要的劫数，少经历一些凶险。
从来世事因果相缠，前缘纠纷不断，她想若一切无前因，自然也就无后果可担，所以，她轻易不敢出山，更不敢与他人纠缠过深。
如此思来想去，她便有些担心好友的安危，于是敲定方向，意欲改道前往南方寻访好友，顺便也可打听一下世间变化，许还能打听出一些关于白蛇得道升仙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依旧十分好奇白蛇究竟是如何成仙的，关于世界流传的那些奇事，她并不完全相信。
心神恍然里，她竟不曾发觉到，水底下忽然张起一只大网将她尺余长的身尾困在其中，一时间不得进退。
同时，在她身旁聚集了群小鱼小虾及河蚌，有几只已初具灵识的鱼虾难掩惊恐，纷纷撕咬着大网，拼命想从这大网中逃离。
她静静的退到一边，默默的看着它们挣扎求生的模样，觉得它们像极了当年慌乱惊恐的自己。
还记得那年，她躲在深山水底的洞下活了已近百年，只堪堪有点意识，勉强能识得眼前世界与自身。她自生来就性子胆小怯弱，又孤身一个，不得教识。所以只能常年躲在洞中轻易不敢外出，怕成为了河底那只老龟的口中餐。
那一年，那老龟不知是何缘故，脾气异常暴躁，身边许多识得的水族都葬于其腹中。她因为害怕也不敢游出洞外寻食，只在洞口伏着捡拾些路过的小鱼虾果脯，三两天还可，日子一长，那些鱼虾便意识到了危险，不肯再从她洞口处路过。
于是，那一年，她没能在入冬前及时补充食物，待天冷下后只好饿着肚子冬眠。
恰好冬至那日，她自沉眠中被饥饿唤醒，只觉得饥肠辘辘，浑身乏力实在难忍腹中灼烧之感，又思量着那老龟应是也在冬眠里，便壮了壮胆子，游出洞口。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游到水面处，原想能找到些吃食，填补腹中饥饿。怎奈河水寒冷，已结有厚厚的一层冰。她隔着冰面望着外面模糊的天，用力撞了几下，也不见有一丝裂缝出现，而此时的她已是精疲力竭，再无力支撑下去，只能向水底沉去。
而此时水底幽暗无光，四下静寂无声，不仅看不见比她更弱小的鱼虾，她却反而成为了别人充饥的餐食，身旁一下子能到看好几双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当下她已明了，自己可能将活不过这个冬季了。
原想来年夏至时，定要去山外面的那条大河里游玩几天，听说那里的小米鱼特别鲜美，现在看来，此事再也不可能了。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时，突然看见水面冰雪消融，不远处正有一支花心向她漂来，那花心所过处，皆水暖冰消，香气盈盈，光彩奕奕，她感觉周身一片暖意环抱着自己，不禁精神了许多。
当花心流过她身边时，鬼使神差的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力气，她一下子就窜到水面处，张嘴就将那花心吞下，那花心只小小一支，比她的舌头还细小些，原是抵不得饥饿的。但她吞下后，就即刻觉得周身温暖，心底灵光大闪。
那一刻，她神识无比清明，看得见四海八荒广阔辽远，感知到世间千古大道煌煌，自此她心镜大开，灵台稳固，能够触及天道之意。
这三千多年来她四下探寻打听，却依旧不知那落入河里的花心究竟是何仙物，可她托那花心的福德，能得以度过那年寒冬，褪去兽性，终能开始悟道修身。
山中岁月清冷孤寂，无所事事时，她便时常盘在树梢，边晒太阳，边听上山的樵夫讲山下的事情，日子久了，便对人世有了几分向往。
终于在炼就内丹修得半身后，她壮着胆子，决定下山游玩了一番，定要亲身经历一下那尘世的美丽繁华。
大约也是在此处，也是这样绿污污的一面大网，从河底处猛然张开，困住彼时才修炼三百年的她。
原本她就性子懦弱，胆小怕事，于是在慌乱无措下，便顾不得利刃缠身，拼了命的扭着身了从大网的缝隙中挤出，才得以逃出困境。
只是被网上的利刃所伤，她全身上下都已血痕累累，而溢出的灵力与鲜血又引得其他天敌和同类夹道攻击，屡次险造不测，葬于九幽。
在经历了一番东躲西藏，九死一生后，她带着浑身的伤痛终于逃回到了深山处水底下的洞穴中，得苍天庇佑她竟奇迹般的捡回了半条命。
只是那一身的伤痛她修养了近百年，不知吃了山里多少人参灵草才能有所恢复好转。
经此一回教训，往后的五、六百年里，她再不敢肆意下山乱跑，只一味躲在山里养伤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