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余光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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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骄阳似火，阳光灼人，却也分外撩人心上。
开学第一天早晨，全体学生在各班班主任和班干的主持带领下依次整齐排列在宽阔的操场。大一的学生全部站在东边，一副副青涩可人的面庞和霞光万丈的朝霞交相辉映。
在开学季这么特殊的日子里，面对眼前壮观的千人，校长总是激动万分。感慨完刚刚送走的一届以及迎来的又一届，校长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其中包括学校的发展史、成就史、每年的名校升学率和本科率，而作为例证，从学校那些走出去的桃李芬芳如何名满天下……
一代代学生对于校长每年具体说了些什么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对校长强调的校训却相当记忆犹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是我们景行中学的校训，记住这八个字很容易，但真正践行起来却不容易。作为一个学生，同样作为一名中国人，首先要学会的是做人，然后才是处世。你们作为景行中学的学生，我当然希望你们以后都长成栋梁之才。但作为一名骄傲的中国人，我更希望你们以后无论走什么样的路，都能够严格约束自己，不走歪门邪道，光明磊落做人。”
几十分钟后，高二高三被各班班主任带回各自班级。高一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向主席台靠拢，然后重新整队。
校长面对高一学生又激情澎湃了一段长篇大论，最后在教官们的抵达中终于将话题转向军训头上。
方许听见人群中掀起一阵骚动，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向前看去。一个身姿挺拔的教官和沈君老师一起走来。沈君微笑着介绍，“这是你们的张教官。”说完朝着身旁的教官微微点头，便立马退后几步，让出空间。
“立正！”教官一声洪亮的喊声不仅拔高了班上69名学生的身高，更敲醒了一些学生神游的意识。几分钟的立正后，令人期待的稍息声才久久传来。“好！非常好，同学们的资质还是相当不错的。一个星期后，有没有信心夺得第一名的桂冠？”
“有……”学生们好像还没睡醒，一个有字应付得七零八落。
“什么，我听不见。”教官洪亮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斥责。
“有……”
“不够齐，更不够响。”教官生硬浑厚。“理科班男生多，怎么听不见男生的声音？”
“有。”
于是那年的军训从一句回答也是一个承诺更是一场竞争中走进开端。
“我叫张影，是你们军训教官。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互相学习。别的话不多说了，来，咱们先跑两圈。”
望着别的班级排着队，依次有序步入食堂，唏嘘声在人群中响起。教官一声响亮的哨声直冲云霄，人群不情不愿地在操场上挪动。
十多分钟后，人群才气喘吁吁聚在原来排队的地方，慢慢排队形。
“你们是多久没有运动过了，速度，赶紧整理队形。”教官此时脸上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但笑意瞬间消散在接下来的开头白，“你们班主任是高一理科班唯一的一位女班主任，你们更得给她争气了。”果然一句话收到的效果相当不错，人群瞬间平静下来，用力憋着粗气，甚至连脸颊上的汗水都停止了流淌。
“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声音太小了！”
“有……”一个字势如破竹，响彻云霄。
于是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教官总是习惯于拿出来激将的话总是，“声音太小了，能不能让你们班主任听见，有没有信心比其他班强。”
有时候，别的教官来串门子，总是忍不住调侃两句，“老班，九班的孩子被你逼的太紧了。这几天太阳光太强烈了，我们班有时候还偷偷懒在树荫下躲躲，你们班完全是和太阳斗争到底了。这些小脸和第一天相比，完全是去非洲逛了一圈！”
每年军训最让人欣喜的莫过于，老天爷开恩，下点雨，半天哪怕是几个小时都是珍贵的。但悲催的是，太阳公公太过勤奋，每天早出晚归，完全不知道“休息”是什么。骄阳似火，流金铄石，大地仿佛被笼罩在烤炉里。学生们强烈抱怨着，家长深深地担忧着，以至于连老师们都摇头感慨，今年夏天军训那段时间是真热啊！
每天早饭时间，各班教练会带着各自的队伍依次在食堂门口排列组合。吃饭前唱军歌这是毋庸置疑的。每次一到排队的时候，安旭总是习惯于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背影，直到将方许的身影包裹在自己的视线中，才慢慢安心下来。
于是他很快就知道了，在操场上的时候，方许就在他的右斜边，从正前方第一个后脑勺再往右边扫过另外两个后脑勺，第四个扎着马尾的就是方许。在早餐厅的门口，方许则是站在他的左前方。每当异口同声嘹亮的军歌声响起，安旭屏气凝神间，自动屏蔽掉其他声响，认真观察那抹背影。然而今天那个背影却不太安分，有点微微摇晃。
这下，安旭把百分之二百的关注度放在方许背影上。平时笔直的身影今天相当勉强，很明显能感受到她在硬撑。安旭一下子慌了，现在他只想赶紧解散，上前一看究竟。然而今天教官却偏偏相当执着，让学生一遍又依一遍地唱军歌。
终于，教官们满意了。教练们指导着学生排着长队依次有序走进食堂。方许那一队先走进食堂，安旭在缓慢的队伍面前踢着着急的小碎步，眼睛却想洞穿面前的一切障碍，锁定那个身影。好不容易挪进了食堂，找到女生那一小队，却没有方许的身影。安旭眼神四下扫荡，终于在食堂的一方角落处找到了方许，那小小的身影此刻正趴在桌上。安旭忧心走近，看到方许煞白的脸色，终于反应过来了。
安旭静静坐在方许身边，“肚子很痛是吗？要不今天请假吧！”
方许微弱地摇摇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我要你帮我个忙，帮我回家拿另一套军训服，还有……姨妈巾，我待会去教室里。”或许有了第一次，第二次除了些许扭捏之外，也方便说出口了。
安旭立马站起来，“好，你在教室等我。”
方许一步一步慢慢朝教室走去，途中将上衣使劲往下拽，刚等她挪到教室，身后传来安旭的声音，“方许！”
方许转过头去，看向满头大汗还来不及抹汗的安旭，“你怎么这么快？”
安旭不置一词，递上一个鼓囊囊的背包。
等方许从厕所里出来，教室里依旧没有同学，但也没有安旭的身影。方许坐在座位上，正当打开课桌想要塞进背包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杯温热的红糖水。
“还没吃早饭，赶紧吃点早饭，马上要集合了。”安旭的声音又在身边响起。
“你应该，也还……没有吃，你……也……吃……点……”方许依旧低着头，一句话被说得支离破碎。
安旭以为方许是因为肚子很痛才没把话说得顺畅，赶紧坐在方许的旁边，满心担忧地看着她。
方许知道，马上要集合了，安旭为自己跑了一早上，再不吃点东西一上午胃该难受了。“你快吃点东西，不要管我。”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方许不得不抬起头将早点推向安旭。
眼神交汇之际，安旭发现了方许眼眶湿润。
“我没事，你快吃，喝了点红糖水肚子已经不痛了。”安旭的到来仿佛比那个遥远的童年还要不真实，然而方许恐慌的还是安旭会不会再一次离开自己。沉静了片刻，方许开口道，“你要是再一次离开的话一定要先跟我打声招呼，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一句话说出口，眼泪夺眶而出。
这下子轮到安旭傻愣了，“这次回来，再也不会走了。”安旭和眼神比语气还要诚恳。
“真的？”方许又像小时候一样纯真。
安旭用力点点头。
“快点吃早饭。”方许傻傻地笑了，泪花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
“你俩怎么还在这里，集合了，到处找你们都找不到。”舒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你行不行？”安旭小声问道，站起来的同时搬开了凳子。
“可以。”
三人紧赶慢赶走向操场，舒禹走在前头，时不时放慢步子等待龟速的两人。等到他们到达“阵地”的时候，全班同学和教官连同其他班级一齐向他们投来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