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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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凌寒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坐下来跟姜轻吃年夜饭，体贴细致。
姜轻本来觉得挺温馨的，渐渐的心里就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饭吃得差不多了，她的忍耐也到头了，就开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贺凌寒抬眼看她，眸光深邃，里头像是藏了千言万语。
姜轻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他说点什么，但最终只等来一句——
“新年礼物想要什么？”
过去这几年贺凌寒也送她礼物，但一看就是真心挑选的。
要么是老太太的建议，要么是朋友的建议，更甚至有一年直接给她打了一笔钱，让她想要什么自己去买。
今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了？
还问得如此郑重其事。
但姜轻却没仔细想过要什么礼物。
毕竟过去三年都太敷衍了，敷衍得让人再也不会抱有希望。
姜轻抿了抿唇，扬唇勾笑，明艳艳的：“早知道贺总有这份心思，那我应该提前想好的。”
贺凌寒：“现在想也来得及。”
“不管什么贺总都会满足我吗？”
“只要你想。”
这四个字其实比世界上任何的情话都要动听。
有人愿意无条件地满足你，那必然是把你放在心尖上，对你宠爱有加。
这么好的机会，姜轻很想说：我要一本离婚证。
可今天是大年三十啊。
在这个举国团圆的日子里，自己问他要一本离婚证当礼物，会不会太残忍？
而且之前自己也答应过，只要老太太还在，自己就不会跟他提离婚。
正当姜轻乱七八糟地想着的时候，医院那边忽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本来是要打给贺凌寒的，但是贺凌寒关机，就只好打给姜轻。
“贺太太，麻烦你跟贺先生马上过来，老夫人她……不行了。”
姜轻听完这话，当即就站了起来。
贺凌寒一看她的神情，也猜到肯定是医院那边出事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一个拿包，一个拿车钥匙，一起出了门。
阿姨也知道老太太在医院的事，看两人急匆匆的样子心里自然心里有数，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小俩口明明已经有了真感情，为什么不肯好好在一起呢？
……
姜轻跟贺凌寒赶到医院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贺家其他人过来。
如此看来，医院这边应该只通知了他们夫妻。
早前老太太入院的时候动静太大，乱七八糟的消息满天飞，贺家那些旁支都蠢蠢欲动。
贺凌寒明面上不好做得太过，只能让人把照顾老太太的医护全部换成了可信之人，防止后续有人泄露老太太的身体状况。
他只是没想到，老太太撑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能撑过这个年。
两人赶往病房的时候，步子都还很着急。
可一迈步进去，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沉重感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呼吸之间都是压抑。
医生说老太太最多还有几个小时，期间不排斥会有回光返照的可能，那样的话，家属还能跟老太太再说会儿话。
也就是……最后的遗言。
贺凌寒面无表情地听完医生说的这些，并没有给反应，只盯着病床上的人。
医生知道他们现在心情悲痛，没有再出声，出门的时候也轻手轻脚。
门一合上，病房里除了仪器的声音，再无其他。
贺凌寒那么大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姜轻却有种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的错觉。
据说，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身体会变轻。
那么此刻的贺凌寒，是不是已经没有重量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生病时间太久了，那手瘦的都没有肉，只剩下皮包骨。
贺凌寒俯身，用自己的额头在老太太的手背上轻轻碰了碰。
然后，他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动作没有抬头，姜轻怀疑，他应该是哭了。
可实际上，姜轻在刚刚医生走出去之后，就先流下了眼泪。
她也很难受。
她甚至认为，自己心里的难受，不会比贺凌寒少。
但她不知道的是——
某次贺凌寒单独来看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给了他一个小袋子。
那里面，装了两本离婚证。
老太太说，如果他能让姜轻心甘情愿留在贺家，留在他身边，那这两本离婚证就不用拿出来，也当从来没有出现过。
反之，就当是送姜轻最后的礼物，姜轻一定会喜欢的。
而现阶段，姜轻对他……仍旧失望透顶，没有重燃爱意。
贺凌寒心里很清楚，失去了老太太，就等于同时失去了姜轻和孩子。
姜轻或许会看在老太太刚走、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多留几日，但过后还是要走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让姜轻把自己重新放在心上，所以日夜期盼老太太能活得更久更久。
可终究……一切都是奢望。
老太太没有如医生说的那样，在最后的时刻有回光返照。
她走得很安详，却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没有人知道老太太走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还有遗憾。
但贺凌寒想，她应该是有遗憾的。
毕竟，她曾不止一次借着开玩笑的名义骂自己不孝，不肯早点跟姜轻生孩子。
她为贺家、为贺氏集团奉献了一生，到了生命的最后，只是希望能亲眼看到曾孙出生。
而自己……竟然没能满足她，让她带着遗憾离去。
仪器上出现一条直线的时候，正好也是零点。
外头烟花齐放，夜空亮如白昼，底下人群汹涌沸腾，每个人都在欢呼着迎接新年的到来。
贺凌寒忽然心痛至极，早已湿润的眼眶里，掉下来一滴眼泪。
当年父母意外去世的时候，他还小，也不是亲眼所见，再加上有老太太在身边，情感上的悲痛不像此刻这般强烈。
在所有人都欢呼兴奋的这一秒，他只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孤单。
明明姜轻就站在身后，他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直到姜轻主动上前，抱了抱他。
这个从进入病房后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的男人，说了第一句话：“奶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