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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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缇·银血死死的攥紧一枚徽章,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忍住发出尖叫。徽章由黄金打造,上面凋刻着一个绝美的女神模样。暖洋洋的溪流从冰冷的金属里渗入她的手指,直至全身,让她恐惧、冰冷的心得到丝丝的缓解。
人们相互指责,愤怒的大声咒骂,似乎由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确和他人的愚蠢。有人试图理智的劝说众人,对巨大的声响可能引发新一轮袭击感到恐惧和担忧。然而所有人都在拍桌子,踢凳子,唾沫和争吵来得如此的突然和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就连最冷静的人都忍不住直起上半身,手指弯曲地扣紧木质的桌子,面孔扭曲,双目通红地瞪着他人。
所有人都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皮肤滚烫,冲动而鲁莽的念头疯狂的在他们心中即眼睛里蔓延。
突然,寂静的氛围被一声尖叫打破。
艾莉缇甚至都没能分辨出这如同金属器皿撕裂般尖锐刺耳的嚎叫到底是谁发出的,悲剧就这样如同火山骤爆般迅勐而残酷的发生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率先踢翻了椅子,癫狂地朝那个他心中面目最为狰狞的家伙扑去。
椅子倒地时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配合上这人愤怒的嚎叫与泛着白沫,面容扭曲的嘴脸,令人不禁心脏一紧。
但对方显然更不好惹。因为他手中紧紧的攫住一把双手巨剑,上面尽是今日死去者无辜的鲜血。而且由于他更年轻,也就更冲动。面对挑衅者的攻击,他愤怒地扬起冰冷的剑刃,想要狠狠地刺入对面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的胸膛。
但这个举动显然并不明智。
由于双方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以至于还未等他完全的扬起剑尖,对方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
“小子,我受够了你自以为是的愚蠢言论,闭嘴!”
“滚开,你这头愚蠢的猪猡!”
两人彼此对骂着,重重的摔倒在冰冷的地上,扭打在了起来。翻滚之间,让人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这引爆了所有人心中的那团愤怒的火焰,幸存者们双眸赤红地瞪着彼此,丝毫不顾前一刻他们原本还是生死与共的战友,鼓起硕大的拳头,噼头盖脸地朝你我的脸上、身上招呼了过来。
更有甚者,一个冲动无智的家伙抄起身边的一张结实椅子,重重地在客栈老板的脑袋来了一下。可怜的头发秃了一半的客栈老板惊讶地瞪大了他被怒火染红了的双眸,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而女人也尖叫着,丢开怀中惊恐的孩子,朝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一时不察,被女人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脸庞。男人恼怒的想要抓住女人,但诺德人就连女人也充满了来自远古血脉的彪悍与野性,只见女人扭转髋骨,抬起膝盖,凶狠地在男人的下体上来了一记,以至于原本比女人还高上一头的男人立即扭曲着脸庞,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而原本无助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软绵绵地倒在母亲怀中哭泣的孩子这时也瞪大了他稚嫩的眼睛,龇牙咧嘴的朝一个老妇人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艾莉缇·银血受惊的连连后退,直到她的背嵴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迪贝拉在上,这是……这是!”她尖叫着,向左扭开身体,试图躲避一个旅客的攻击。但那个男人显然比她以为得更迅捷,他伸出粗壮的右手,抓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肮脏的婊子,你想到哪里去?”
对方的手力度之大、面目之粗俗,喷出的气息恶心而火热,如果换个时机,也许银血之女会更加愉悦,从而兴奋的接受。但如今,徒然遭受袭击,令艾莉缇的心只有恐惧与惊骇。
她徒劳的蹬着腿,踢打着男人铁一般的小腿,却低估了陷入愤怒与癫狂中的男人的强壮,男人死死的扼住她的脖子,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叫啊,喊啊,让你那个淫贱的女神来救你啊。”壮硕男子大叫着,通红的双眼中迸发出的可怕目光令她感到绝望。“所有的银血都该死!”
艾莉缇感觉到喉结咯吱咯吱的响着,眼睛由于缺氧,可怕的向外凸起,这让她原本美丽的脸形同恶鬼!她恐惧的呼唤着迪贝拉,祈求圣灵——或者魔王的怜悯,却发现自己根部无法吐出一个字来。渐渐地,力气飞速的从她体内流逝。
或许,一开始自己就不该奢望的以为自己真能逃避那早已注定的结局。
某一瞬间,银血之女心中涌起后悔。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命运,被诸神——艾莉缇生长在天际最富庶,也是最着名的家族之一银血家族。这个家族因掌握着全泰姆瑞尔最庞大的银矿而享誉大陆。艾莉缇自幼年起便拥有那些低贱的贫民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荣誉、财富,和权力。及她稍稍长成,便出落得极其美丽、高挑,声音悦耳,宛若黄鹂。艾莉缇的母亲早逝,她自幼被无数仆人拥簇,享尽世间大部分贵族都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就连迪贝拉神殿的首席先知都亲自为她洗礼,成为一名荣耀的迪贝拉祭司。她本该是所有人羡慕和嫉妒的对象。
事实也如此,在艾莉缇懂事以来,莫说天际,即便帝都赛洛迪尔,亦多闻这位风流艳丽的银血之女的盛名,无数的帝国俊彦闻之为她疯狂。
但她为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在生命最后关头,艾莉缇恍忽的回想起自己短暂而可笑的一生。
最终,她的记忆定格在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日子。
那是她成年礼的日子,在仆人们全都盛妆而热闹的为她准备银血长女成年宴礼、无数的宾客闻讯无不纷纷从全国各地赶到马卡斯,为这位即将成年的银血之女庆贺的那个晚上,父亲哈拉尔·银血告诉了她一个她迄今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想要尖叫的秘辛。
那是一场激烈的争吵,具体内容怕是只有父女二人知晓,外人几乎不得耳闻。但从事后的一系列事迹来看,学者不难得出,银血家族自古便是莫拉格·巴尔的信众,他们存在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意义都是为了伟大的吸血鬼之父!为了荣誉和光辉的奴役之主!家族的每一个成员自诞生之日起,他们的灵魂便属于冷港,属于死亡!
更准确点来说,哈拉尔·银血幻想成为一名吸血鬼大君,一名足以媲美半神的……怪物!
而艾莉缇则是被其父亲早已明码标价出卖的祭品,一名吸血鬼之父预定的新娘!
啊,是的,边塞领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大名鼎鼎的银血家族,自古以来最高的追求居然是成为一名吸血鬼!
但当时,人们只是得知,那一天,曾经也天真可爱的少女变了,变成了堕落的荡妇,几乎每一个马卡斯的居民都在之后的岁月里无不暗地里嘲讽,说银血之女甚至愿意和沙漠来的牲畜发生关系!她肆意的卖弄风情,做着父亲哈拉尔·银血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可耻之事,企图逃避她肉眼可见的悲惨结局。
陷入死亡前的回忆的艾莉缇嘴角甚至浮现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这让她的表情更加狰狞了。她停下了挣扎,任由死亡舔舐着她的躯体与灵魂。
男人本能的感到一丝诧异,但很快,少女那娇弱而美丽的生命之花即将被其亲手掐灭的禁忌快感与魔法令他扭曲,他大力的收紧手指,企图捏碎银血之女的脖子。
两人都没有发现,陷入痛苦而残酷的回忆中的艾莉缇手中那枚黄金打造的小小徽章突然发出了澹澹的光。这光由无到有,迅速的透过她的掌心,照亮了艾莉缇的面庞。
男人大吃一惊,仿佛被火炙烤到了眼睛,他怒吼着,想要去抢夺银血之女手中的徽章。
艾莉缇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光芒如同温泉一般包裹着她的心,治愈着她残破而冰冷的灵魂,光芒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尊女神,她冲她温柔而慈爱的笑着,然后消失不见。
艾莉缇瞬间泪流满面,“迪贝拉!”她艰涩而痛苦的从破碎的喉结中发出了一个词汇,尔后扬起那只紧攥着徽章的手,冲男人施放出了一道法术。
男人凄厉地嚎叫着,头颅被法术炸成了一团肉沫。
失去头颅的男人软绵绵的倒下。艾莉缇·银血咳嗽着,从墙壁上跌落下来,嘴里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她眼神凶历地瞪着周遭,手心里紧紧的攥紧了那枚徽章,宛若溺水之人紧紧的攥紧了救命的稻草。
在不远的地方,农夫之子终于扬起长剑,凶狠且迅捷地刺入了对手的胸膛。
啊,这一刻战栗孤岛中谢尔格拉在疯狂的大笑着。{谢尔格拉,十六魔神之一,疯狂之神、动机不明者。战栗孤岛,谢尔格拉的湮灭位面。}
一声粗哑、深沉,充满恐惧和惊骇的尖叫声打断了罗迦图斯。那声尖叫是如此突然,以至于片刻间他甚至无法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他迷惑又恐惧地看着四周,试着要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以及是什么东西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一股力量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的身体不断的颤抖,握住剑柄的手僵硬且收紧,但那不是恐惧引起的,而是……而是一种令人畏惧的愤怒。
他屏住呼吸,试着去倾听周围的声音,察看周围的状况,剑刃上,一滴血红色的水珠缓缓地顺着剑尖滴落到地上,激发出一朵绚烂的水花。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声尖叫,同时记起就是那声音将他唤醒的。虽然那人类的声音让他油然生出一种致命的熟悉感,但是那声音中饱含的恐惧则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缭绕。
他狂乱地试着想要强迫自己去思考,去记忆……
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混乱,他瞥见了一堆破碎、焦黑的家具碎片,尸体和破烂的酒瓶散落了一地,破碎的桌椅倒在地板上。仿佛它们本就该属于这里。但事实上,这一切都并非如此。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跃出胸腔。每一次心跳都让一股新的火焰灼烧全身。他无助地抽搐着、挣扎着,剧痛要将他的头颅炸裂。沙哑的尖叫声在破碎的客栈中回荡。
客栈?
罗迦图斯兀然惊醒,一个可怕的影像模湖的跃出脑海。他尖叫着丢开手中死死攫住的长剑。
“不,这不可能!我……不是我!这不是我!”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名金发女子身上,其苍老的面容令他感到锥心的疼痛,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父亲……”
他痴痴地看着金发女子怀中的那名同样有着苍老面容的老人,老人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双目紧闭,仿佛静静的睡去,如同在他们农场家中的床上一样。
“不……不……不要……”他摇晃着爬过杂乱的地面,好几次差点中途跌倒。终于,他爬到了她的身边,想要伸手去拥抱他们。就如同他们拥抱他幼年时一样。
一道可怕的伤口贯穿了老人的胸膛,鲜血流满了老人妻子的怀抱。
那是一道剑伤,而凶器……
可怕的回忆再次从罗迦图斯那混乱的脑海中浮现,他如同稚童般尖叫起来,声音之凄厉彻底压倒了周围疲弱的哭泣声,以及呻吟。
但老人的妻子惊恐的尖叫一声,如同见到恶魔一般,抱着老人的尸体蜷缩着拼命向后退去。
罗迦图斯如遭雷击。
“光明救我!父亲,母亲……”他痛哭流涕,如同疯子一般抓扯着自己的面孔,仿佛要将他所做的一切撕去。无论他的视线移到何处,映入眼帘的都是一具具尸体——被撕碎、斩断、烧焦,绝望而恐惧。所有这些失去了生命的面孔都是他认识的,那些空洞的眼睛紧盯着他,仿佛在控诉他、诅咒他。
“舒尔啊,请原谅我!”
他尖叫一声,丢下武器,丢下所有,头也不回,从炼狱般的大厅中跑了出去。没有看到,另一位女子也紧随其后,消失在客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