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人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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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厅里已然是一副残垣断壁般的场景。
小型的游戏机已经被慌不择路想要逃离这里的顾客推倒，大型的游戏设备也纷纷炸裂开来。店内所有的顾客几乎都挤到了门口，但是由于这里的空间已经被独立封锁，他们不止出不去，还一个个仿佛冰雕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唐雨能看到他们脸上浮现出的惊恐表情，如果不是因为三更在身边，恐怕他也会和这些人一样吧。
由于人们都拥挤在了一起，所以一时间店内显得空荡荡的。
白无常正站在一旁看着娃娃机里的一只可爱白熊玩偶，对于现在的状况，她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然后唐雨就看到了那位黑无常。
他正站在店中央，唐雨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尽管如此，他高大的身躯足以让唐雨觉得喘不过气了。
“这位想必就是黑无常了……所以……那个恶灵在什么地方呢……”
唐雨紧张地左顾右盼，他在三更还没察觉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向着三更靠了靠，但是他们的距离已经十分接近了。
“唐雨，你很害怕吗。”
三更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
唐雨当然怕，他怕得要死，怕得想赶紧回家锁好门冲进房间把头钻进被子里。
但男人嘛，一向都是嘴硬的生物。
就算心里怕得要死，嘴上可不能说。
“也没有吧，只是因为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所谓的恶灵生前不也是正常的普通人吗，那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把他当成生病了的普通人就好了。”
唐雨说完这番话，自己都发自内心地佩服自己，他就应该去挑战吉尼斯世界装逼记录，如果真的有这种类似记录存在的话。
“那好，一会儿唐雨你跟他沟通一下吧，毕竟这里的人只有你是最普通的人类。地府是讲人权的，一般不会采取强制手段压制恶灵将它带离人间，而唐雨你既然不怕这种存在，我觉得你应该能够作为恶灵与地府沟通的人间渠道。”
“三更，我怕死了，别搞我了，求你了，我想回家。”
男人除了嘴硬，还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那你刚才表现出的样子根本不怕。”
“我刚才只不过是在装逼……”
“装逼是什么意思。”
“……”
唐雨不知道怎么跟三更解释，索性选择了沉默。
那位黑无常这时转过了身，在与三更四目相对之时，他恭敬弯腰，脸上神色与口中话语却无半点谄媚。
“黑无常见过小姐。”
这种阶级制度的差距瞬间就体现了出来。
让唐雨觉得意外的是，白无常与三更之间的相处更像是闺蜜，而这位黑无常与三更的接触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毫无半点情谊。
“嗯，快点处理完带小白回去吧。”
“是。”
黑无常应了一声，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三更似乎通过黑无常的细微举动明白了事情原委，便轻声说道：“是受了冤屈才变成恶灵的么，怎么死的。”
“是，刚刚在同一层的另一个房间里上吊自杀，才死掉不久。”
黑无常的音色温润爽朗，与他的冷漠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种原本显得紧张刺激的气氛之中，唐雨却总因为黑无常的反差感有些想笑。
当然了，尽管唐雨知道旁边有这些地府的大佬在场自己应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他也不敢太过造次的笑出声。
否则的话，三更之前所说的“内部人员好办事”的守则或许真的要实现了，鬼知道这位黑无常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取笑他进而让自己折寿。
三更走到整个游戏厅的正中心，她身子站的笔直，亭亭玉立。
接着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对着整个空间朗声说道：“我乃地府下一任阎王，你若有什么冤屈，尽管可以现身诉说。你也知道，我们想把你从这片狭小的空间揪出来，原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唐雨从未见过三更这副样子，应该说他与三更相识的时间本就不久。
只是此时唐雨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唐雨心中清楚，三更是不懂人情冷暖的，所以就算知道了对面确实是因为受了某种冤屈才成为恶灵的，但是她根本不能理解作为一个普通人，受了冤屈会对内心造成多大的创伤。
果不其然，对方没有丝毫回应。
但是诡异的现象也确实停止了，唐雨四处在旁边打量着，没再在破碎的游戏机屏幕上以及各处看到那张男人的脸。
“唐雨，他不出来的话，我只能让黑白无常强行带他回去了。”
三更忽然转过身，看着唐雨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就算是这样，也不用特意告诉我这种事吧……我只是个普通人，地府的事务我又不配干涉。”
“可是你是人，他不久前也是人，你应该能跟他沟通，读懂他的心声。”
唐雨愣了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什么鬼？
这算是道德绑架吗？
自己现在都怕得要死想回家了，还让自己跟那个男人接触？
万一他一时间丧失理智伤害自己，以三更的性格，还不是会直接顺道让黑白无常把自己一起带回去？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唐心，能干吗？
“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做好，我可以考虑给你在生死簿上增添阳寿。”
画饼，又开始画饼。
这罪恶的资本主义力量甚至贯彻到了地府吗……
在场的还有意识的人，除了那三位原本从地府而来的不速之客，就只有唐雨一个普普通通勤勤恳恳活了二十三岁的社会好青年了。
“唐雨，别耽误看电影的时间。”
“你那是想看电影吗，我都不想捅破你。”
唐雨嘴上吐槽发着牢骚，心里还是十分复杂的。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和恶灵沟通交流。
在此之前，唐雨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
可此刻，他还是叹了口气，仰头看向了游戏厅的天花板。
“我说大哥啊，他们不是人，我是人，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上吊啊？你跟我说，我现在还活着，你要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跟老弟说，老弟一定竭尽所能帮你完成！”
唐雨的一番话说不上多好，但极其富有感染力的亲和话语确实让空间一角的气息流动泛起了波纹。
唐雨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其实他心里怕极了，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对对方做一次心理疏导。
“大哥，我爸妈都去世了，我知道失去亲人的难过和痛苦。你跟老弟说说，如果有什么想跟家人说的话，老弟我帮你告诉家人。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我一定让你死得没有遗憾……”
唐雨自己都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土气，远没有二十出头温润如玉少年的儒雅气质，更何况他好歹也是个文学作品创作者，应该能把这番话说的更好些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场合里，这是他与那位他口中的“大哥”最适合的沟通方式。
唐雨从前曾经出门旅游过，去南方的城市。
就因为在餐厅跟服务生说了一句“兄弟能不能给我拿两张纸巾”，就被同行的南方友人投以不可置信的目光，反复询问自己是否是在叫那个服务生“兄弟”。
尽管各地称呼不同，但唐雨还是能感觉出来，当时那个服务生或许没被别的客人这么称呼过，但他一定不反感被客人这么称呼。
所以他当时才说了一句“好咧，我马上给你拿来”。
所以当那位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面色惨白着从角落的空间流动中现出身形一步步走向唐雨的时候，尽管他当时已经吓得腿软到动弹不得，但他还是觉得，对方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这是男人的直觉。
而男人藏私房钱的地方经常被女人发现的原因，恰恰是因为男人这种迷之自信的直觉，觉得藏在某个地方一定不会被发现之类的。
所以，当这个面色惨白的普通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忽然由默然转为狰狞并骤然冲向自己的时候，唐雨的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男人的直觉，有时并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