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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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宫那边其乐融融,木梓宫这边也是一片和谐。
惦记着自己早早起来摘的梅花,姒陌归觉着满桌子的菜都不香了。
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她就示意自己吃好了,在曲阿嬷无奈的眼神中带着夏歌、冬舞两人跑去做口脂了,只留下曲嬷嬷风中凌乱。
说是做口脂,大多数都是冬舞动的手,姒陌归一边看她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前面的梅林花看甚好,比姜禹的好的不止一两点。”
这话可是真话,得益于商兹的气候,梅花也开得好,不像姜禹,想摘点花瓣还要满树挑选。
冬舞将花瓣放入白玉研钵中用雕刻着繁琐花纹的小杵将花汁捣出来。
红色的汁水堆积在白玉里,红白分明,煞是好看。
“不如再叫几个人收集点红梅雪水,殿下不是最爱用这个泡君山银针吗?”冬舞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建议道。
“是呀,之前在姜禹殿下还嫌弃红梅不够挺立,积雪不够白洁,如今商兹的该是合殿下心意了。”夏歌道。
姒陌归双手抱着精致的暖炉,闻言懊恼道:“本宫净顾着摘花瓣了,竟然没想到存雪水,真是浪费了昨日好大一场雪。”
“什么浪费呀!”清越的女声透过殿门口穿进来,紧接着是一叠声地请安声:
“乐安公主千岁!”
姒陌归自暖炕上迎过去,抱着手炉微微弯膝盖行了个平级礼。
“阿清姐姐!”
赵明清也回了个礼,口中请罪道:“妹妹莫怪本宫不请自来!”
姒陌归摇头,引着她进内殿,两人斜坐在暖炕上,腿上搭着羊毛毯子,两人中间放着小几。
“妹妹这是?”
看着殿内略微凌乱的的摆设赵明清道:“妹妹这是在忙?”
姒陌归解释道:“早晨见积雪下的梅花更为娇艳,便忍不住辣手摧花摘了些,打算做口脂呢!”
“口脂?”
赵明清斜倚着的身子往前探想要看得更清些,口里惊叹道:“妹妹竟然还会做口脂?”
“随意做做,也不一定成!”姒陌归道。
“我可不信是随便做的!你说说你们殿下是不是怕本宫烦她做口脂,特意哄骗我的??”
赵明清手指虚指夏歌问道。
夏歌委身拂一礼,带着几分笑道:“乐安公主殿下可是冤枉我们殿下了,我们殿下可不是哄骗您,这冬舞也是第一次做,确实不一定能成呢!”
“哦?”赵明清有几分不可思议,“可是本宫瞧着却是有模有样的,不像是不会的样子呀!”
“那哪是她会,是我们殿下指导着呢!”夏歌道。
“原来妹妹才是个中高手呀!”赵明清望着姒陌归满脸的不敢相信。
“说不上高手,无非是做来能用罢了。”姒陌归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是个中大师。
“那不管,我定是要麻烦妹妹一回,待这女婢做好,若是可以送姐姐一盒。”赵明清很是稀奇地道。
“姐姐若是想要,待成型了便全给姐姐也不碍事,便是不成无非妹妹亲自做一次便是。”姒陌归许诺道。
赵明清打趣:“妹妹如此说我竟然盼着不成功了!”
姒陌归含笑不语,依自己看,冬舞这次八成要让她失望了。
“对了,妹妹刚才在说什么浪费呢?”赵明清突然想起来刚才进来的时候她们说什么浪费,于是问道。
“姐姐这耳朵真是灵呀!”姒陌归赞叹了一句道:
“刚冬舞说唤人采些雪水,我说竟然早上没想到,平白浪费了这好大一场雪。”
“采雪水?这又是为何?”
“妹妹来的时候带了些君山银针,原是我爱好用用落在梅花上的雪水来泡它,所以才有了采雪的说法。”姒陌归解释说。
“妹妹不愧是传承已久的姜禹出身,喝个茶竟然如此讲究!”赵明清忍不住感叹。
姜禹虽然如今势弱,可是却是有着很多商兹无法企及的传承,这些并非国力强大就有的。
就拿茶道来说,商兹的平民百姓只喝羊奶,倒是达官贵族跟着学了喝茶,可是也只追求茶的价格,价格越贵便越觉得茶好,泡茶也只一味追求温泉水,殊不知人家姜禹不同的茶是搭配不同的水来泡的。
什么用梅花上的雪水来泡茶,或许在姜禹家家户户都如此,在商兹却是闻所未闻。
比起来商兹竟然犹如莽夫一般。
赵明清突然理解了为何商兹的大臣拿捏着如今的姜禹不肯放摄。
收拾了内心杂乱的情绪,赵明清继续和姒陌归谈笑。
“这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那雪还在树上呢,又没有跑,只管派人去采就是了。”
“姐姐说得是,是我矫情了。”姒陌归道。
两人谈笑着竟然到了天色暗沉,赵明清告辞说:
“打扰了妹妹半日姐姐就先回去了。”
姒陌归也不挽留,“哪有打扰的,姐姐在却是缓解了妹妹的心慌呢,姐姐改日若是想来只管来便是。”
“口脂约莫要还要冷却一二时辰,待好了再唤人给姐姐送过去。”
赵明清口称不急,眼神却是亮晶晶的,让人一看便知道她期待不已。
送走赵明清姒陌归毫无形象地舒展身子,吩咐道:
“晚膳本宫不吃了,本宫先去躺会儿,若是口脂好了夏歌跑一趟送去乐安宫,不要被抓了把柄。”
冬舞抓着夏歌的手臂应是。
躺在内殿夏歌和冬舞的声音隐约能听见。
“冬舞你为何拦我,殿下不吃晚膳怎行?”
“嘘!”冬舞手指竖在唇中间,“应付了乐安公主一下午,你没看出来殿下已经很累了吗?”
夏歌噤声了。
许久,姒陌归迷迷糊糊间听见夏歌问:“为何殿下不说要采的雪水要在晨间才为上等?”
冬舞说什么姒陌归已经听不清了,抵挡不住睡意她陷入了梦中。
······
本就是见着天色黑沉,似乎有些降雪的节奏才告辞走的,走到一半果真开始了飘雪。
一开始还是指甲盖大小的细碎的散落,鱼儿问要不要唤步撵,赵明清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看它融化在手中,“不用了。”
谁知不一会儿便如鹅毛般泼洒,大片大片的雪花虽然打得人不疼,可是融在裸露的脸颊上确实冰凉。
这次鱼儿索幸不问赵明清要不要坐步撵了,她径直对小太监招手让他们去叫步撵。
她则和赵明清在前面的亭子等着。
“鱼儿,你说这亭子是干什么用的?”
赵明清站在亭口望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问。
这话问的好生奇怪,可是鱼儿还是回答她:“殿下,避风雪用的啊!”
商兹一年四季泰半的积雪不说,时不时来一场雪,所以无论是王宫还是宫外都建有这种亭子,以便人们躲避风雪。
赵明清说:“你知道吗?这是纳凉用的。”
“纳凉?”鱼儿道:“可是一年四季都很凉啊!”
是啊,一年四季都很凉,不,应该是一年四季都很冷。
赵明清不说话,鱼儿反应过来她说的纳凉应该是在姜禹国,她偶然在书上看到说有纳凉只用的亭子名唤凉亭。
“殿下……”她的语气中带着些担忧。
“你说,要是我们商兹也如他们那班四季分明该有多好!”
鱼儿唇齿嗫嚅,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要是真的那样商兹早就如之前的姜禹一样建立皇朝了。
“行了,本宫就随意说说,回去吧!”
小太监抬着步撵过来,赵明清道。
姒陌归这一睡便到了天色彻底黑了才起来。
也无心用膳,就这么慵懒的听夏歌道:“口脂早就做好了,只是殿下刚睡着不久就大雪飘飞,所以这口脂怕是改日才能送去了。”
姒陌归眼睛半眯着点头,内心不以为意。
见她停下不说话她反而问了一句:“满城呢?”
她刚睡醒脑子还没有跟着醒过来,所以没看到她问满城时夏歌复杂的面色。
殿下真是变了,何时如此关心一个人了?
“嗯?”
她久久不答话姒陌归疑惑地看着她。
“啊,哦!”夏歌道:“一整日都在看书呢!”
说到这里她面色颇为奇怪。
注意到她奇怪的表情姒陌归问:“怎么了?”
“没,就是满城看书太快了。”夏歌道。
姒陌归点点头,本身她自己也属于看书很快的那种,所以对夏歌的话毫无感觉。
慈安宫
曹太后半眯着靠在暖炕上,听着齐嬷嬷说赵明清在姒陌归那里待了一个下午她问:“待那么久!做什么了?”
齐嬷嬷侧着身坐在炕边给她揉肩膀,“据说是做唇脂。”
齐嬷嬷补充道:“殿下还挺喜欢的,姒长公主就说做好了全给公主送去。”
曹太后将溢于唇齿的“玩物散志”止住了,道:“阿清喜欢就行了,派人好好盯着,特别是房里的,哀家要看到她宫宴上穿的衣服放在哀家眼前。”
这个她明显是指姒陌归。
只是这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娘娘,这件事怕是得废点时间。”
曹太后皱眉,“不就一件衣服吗?盥洗的时候送过来不就行了?”
一件衣服,难不成洗的时候她还特意派人盯着不成?
要真是这样那就简单了。
“那位姒长公主说是衣服布料特殊,遇见水就坏了,说是反正下次也不穿就不洗了,就那么放着。”
齐嬷嬷初初听到的时候心里霎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这样一来却不好对那件衣服下手了。
曹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强硬,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哀家要看到那件衣服。”
她强调说:“完整的!”
齐嬷嬷内心无奈,真不知道太后为何这么执着于一件衣服,只是主子吩咐了能有什么办法?反正无非是底下人绞尽脑汁了。
齐嬷嬷面上恭敬地应是。
丞相府
青衣儒雅的男子站在廊下,看着飘飞的大雪,一点也不像是年过中旬的人。
有侍从打扮的人冒着风雪而来,抱拳弯腰,“丞相。”
明晋远的声音如他的外表般儒雅,“如何?”
那人凑近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他面色渐渐绷紧,眉头也紧紧皱着。
待来人说完他心不在焉地挥挥手。
雪花翩飞旋转,一片接一片叠在假山上,将假山原本的颜色遮盖、掩住,雪白的颜色,纯洁、干净,拼尽全力地将世间的脏污都掩盖住。
金边、墨梅······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痛苦。
晚间暴风雪转化成了细碎的雪花,姒陌归还想着明日得记着叫人采集点儿雪水,谁知天明的时候雪已经堆到人膝盖处了。
姒陌归起来的时候满殿的宫人正忙着清扫出一条让人能走的小道,姒陌归也就没提。
一来积雪太深,人长时间站着必然伤寒入体,姒陌归可不是那起子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下人痛苦上的人,二来则是暴雪比起柔雪则又查了一等,既然特意采雪,那必然要上等的才是。
有顽皮的小宫女堆雪人,姒陌归也不拦着,她自己也是想玩的,可惜曲嬷嬷拦着不让。
午膳是羊肉清汤,别的都不太合胃口,只有这个姒陌归喝了两碗汤。
用完膳姒陌归看着冬舞刺绣手痒也跟着绣香囊。
她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只是平日不大绣,费神费眼。
双面绣是跟着阿娘学的,想到阿娘她又没了绣荷包的心情,放下荷包倚着窗户往外瞧,徒留小几上绣了一半的荷包。
一连六日都下着暴雪,曹太后那边传话,不管说得多好听,总之就一句话:暴雪危险,待在宫殿内不要乱跑。
本来想趁着雪小将口脂给赵明清送过去的,如今也是不成了。
天气严寒的结果就是炭火用得快,特别是木梓宫库房又小,姒陌归的一大半东西都放在了宫外,根本没有多的地方放炭火。
只好去内务府去得勤快些了。
夏歌还担心会有人克扣什么的,结果都是瞎想。
事实证明有曹太后管着的后宫,尤其是还没有妃嫔,公主都只有赵明清一个,那可不要太省心。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安静地过下去,那除了想家一点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差别。
可惜没有如果,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