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决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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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北风朔朔，天地间唯有一片白茫茫，站在这片天地之间，形单影只的她，心中也是一片空空落落，不知该往何处去.......
“母后，母后.......”她听到耳畔焦急的呼唤声，醒来，又是一场梦。说来也奇怪，自陆澜逝后，他的魂魄并不曾入她的梦，而她，总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天地之间，白雪之上，唯有自己一个人，彻骨的孤独。
顾清玥睁开眼，允衡正担忧地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嘴唇紧紧抿着。父皇离世、母后重病，他仿佛于一夜之间骤然长大，脸颊两侧的婴儿肥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轮廓，依稀有几分陆澜的影子。
顾清玥一阵心酸，世事残酷，若不是经历离别和失去，允衡又怎么会这么快长大。
征和二年冬，昭武帝陆澜病逝于太极宫，那一夜，清冷月色下，亦是漫天漫地的雪，从遥远的星河坠落，奔赴人间而来，大雪倾城，她，痛失此生所爱。
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顾清玥走完陆澜的丧礼，最后一日，她在灵堂上突然昏厥，允衡告诉她，她太累了，一直在发热，沉睡了三日。
“母后，我很担心您。”少年终是忍不住，哽咽着出声。
“是母后不好。”顾清玥歉疚地拍了拍允衡的手，“安心，母后不会离开你。”这个孩子，他不知自己已早已失去了真正的母亲，但她已发誓，只要她在这世界一日，便要守护他一日，如今他又失去了父亲了，她不能只沉溺于自己的悲伤中，弃他于不顾。
“这些日子，你也累了。”顾清玥摸着允衡的脸，如剖心泣血的痛，冲涌到了喉中，陆澜，已离开她三十日了，日与夜的轮回，从未这样深刻的在心底刻下清晰的印记，然而，再如何细数着，三日前，陆澜的灵枢已安睡在地宫皇陵，而允衡是她的牵绊，待他长大，她才能去找他，或许，是另一个方式的相遇，如他临终所言：“清玥，如果有来生，换朕去你的世界，找到你，感受你的生活，我们，继续相爱。”
“待你王叔登基后，你陪着母亲......还有皇祖母，住在西山行宫吧。”陆澜遗诏里，命成王即位，这一决定虽令朝野震惊，然对于大齐的证局而言，可谓是一剂强心针，其实，近些日子以来，成王代为监国，已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陆澜的态度，一个正当盛年的君主，对大齐王朝的千秋万代显然是有好处的，不出意料，政局将会平稳过渡，对外政策的执行，也将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皇城里，她最熟悉的太极殿、凤仪宫，都是故人遗物，太易触景生情，而她，需要沉下心来，好好地为允衡的未来筹谋。再者，凤仪宫向来是皇后居所，新皇登基后，以她的身份，不再适合住在这里。况且，陆澜离去，太后也已时日无多，能在西山的春天里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求得心灵的平静，对太后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允衡点头，抹了抹眼中的泪，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少年的笑，如拨散乌云后钻出的第一缕阳光，明朗而干净，足以驱散人心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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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新春，便是在这样低迷而悲伤的氛围中度过。国不可一日无君，成王陆泽三辞之后，终于在一众朝臣的再三请奏下登基，尊先皇为“孝文昭武皇帝”，大赦天下，改年号宣成，齐史称“昭宣帝”。随后宫中敕谕：凡有爵之家、六品以上官宦人家，百日之内不得宴饮作乐，不得婚嫁。
凤仪宫即将迎来新的主人，顾清玥原就打算在陆泽登基后便搬离凤仪宫，亦隐隐向容姵透露过这层意思，是以在醒来后，便令宫人早早收拾物什，其实，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不过是一架书、几幅画、一些衣物而已，原主的嫁妆细细点来，却着实不少，令顾清玥头痛，少不得要与容姵商量将大件封存在凤仪宫的偏殿里，待允衡出宫建府后，再迁至允衡府中。
关于允衡能否成为下一任储君，顾清玥并没有想法，相反，如允衡能成为富贵闲王，随着自己的性子平安快活地过一生，她乐见其成。然而，她闲时翻阅史书，史上虽极少有兄终弟及的例子，但最著名的一起，便是宋太祖之与宋太宗，而关于宋太祖的两子，均不得其死。成王既已有了允程，且允程虽弱却无性命之忧，说明太后所用药效不过尔耳，昭宣帝以后未必不会再有子女。
按照陆澜的安排，如今在西北领兵的顾清扬，便是她们的坚实后盾，此为明，而陆澜也将自己的暗卫人手，在临终前交给了顾清玥，此为暗，有这一明一暗双重保障，再有她主动请求离开大齐的政治中心的态度，想必可以最大程度的减轻新皇的猜疑和戒备，如陆澜所愿维持大齐权利交替下的和平，只愿昭宣帝如她所想。
这日，听翠袖禀报一应物件均已收拾齐整，随时可以移宫，顾清玥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较前些日子有所好转，便打算去向容姵辞行，容姵如今居于清宁宫，与凤仪宫相距不远。昭宣帝登基后，先帝丧仪的后续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且忙于朝中诸事，只将先帝的嫔妃按照太妃规格统一安置在储秀宫，尚未对后宫进行册封。
容姵处正一团忙乱，身为下一任皇后，又初初接掌宫事，这也是在所难免。听得顾清玥到来，容姵忙迎了出来，口称“皇嫂”便要拜下去，顾清玥忙扶起她，两人亲亲热热地入内坐下。
待上了茶，寒暄几句后顾清玥道明来意，本以为容姵会一口答应，孰料容姵听了后，脸上不由现出踌躇之色，这倒出乎顾清玥的意料，不由蹙眉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容姵目光犹疑，避开了顾清玥，似乎是有难言之隐，顾清玥正待进一步追问，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朕以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