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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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采风前季心去了师傅那里。陈然的别墅里，季心在专心泡茶，首先煮水，再洗杯、投茶、注水冲泡，没一会儿茶香四溢，她为师傅斟好一杯，放到他面前，陈然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很满意的样子。“有进步。”
他看着面前的人，本来平时话就少，经历了那样的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她现在变得更加沉默了，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这对她热爱的绘画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喝过茶陈然带她来到他的书房，从上锁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幅用覆褙手法装裱的国画，看这幅画有些年头了，师傅那么小心的样子，难道这是一幅名画？
陈然将画小心挂好，季心从没见师傅对一幅画这样谨慎过，他画筒里的画随便拿出来一幅也能卖好多钱，可却被他随意地放在那里，落灰了也不心疼，这让她对这幅画更加好奇了。
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年代感扑面而来，这是一幅山水画，画纸氧化都变黄了，但即使这样也丝毫不影响这幅画的出色之处，手法娴熟一看作者就是画了很多年了。
画上一个人在崖边负手而立看着对面倾泻而下的瀑布，看了一会儿季心感觉有些奇怪，倾泻而下的瀑布有种雄伟之美，但又多遇阻断，或是凸出的一块大石或是在岩上生长的粗壮树木，再看画上对岸山顶上的那个人，目光并没有看向对面的瀑布而是仰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姿态有些许骄傲、不屑的意味，他身边的树木也很反常，生长得杂乱无章，
陈然见她看得认真，并且露出疑惑的表情，心里很欣慰。“你评价一下这幅画。”
季心想了想。“作者是想通过这幅画表达他的情绪。”
陈然点点头。“这是我师傅画的……”
她哑然，师傅的师傅？那不是她的师爷嘛！立刻感觉这幅画亲切了几分，看师傅那怀念的眼神，还有这幅画的年代感，师爷应该不在了吧！
陈然让她坐下，一向表情淡然的脸上多了几分激动。“我十九岁拜师，当时师傅已经五十岁了，师傅家里富庶，但他不爱钱财只酷爱国画，他喜欢带着我四处跑，去看河边晨起的雾霭，看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看日出日落……他常告诉我要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才能让灵感流淌于笔尖……”
看来师傅教她的方法都是师爷传授的。陈然沉默了，像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脸色变得很不好，他叹气。“师傅的天赋与努力让他很快成名了，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大家觉得画画是附庸风雅的事，对他颇有微词。后来在那个特殊的十年，师傅因为一些原因被抓了起来，被打断了手腕……”
季心吃惊地看着师傅，在心里计算师爷所处的年代，突然都明白了，感到又无奈又悲凉。陈然继续说。“师傅的右手断了他不放弃就用左手来画，那些磨难没能阻止他对国画的热爱，但后来他还是没扛过去那些折磨……”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陈然才开口。“这幅画是师傅临走前画的，他其他的画都被人烧了，这幅画是我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
季心能想像到当时的情形，师傅为了这幅画一定冒了很大的风险。陈然继续说。“师傅是生不逢时，他在离开前还对我说，要坚持自己热爱的。这些年我一直记得他的话，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与磨难，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否走出困境……”
她知道师傅在宽慰她，心里很感动，他不仅教她绘画技巧还教她对绘画的领悟方法，教她做人的道理。师爷经历了那样的磨难都没放弃，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
临走时季心放下几本书，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陈然看那几本书想起了那个人，听说发生那件事后她再没去过那里。
第二天陈然带着那几本书去了监狱，探视室里张恩怀打趣这个对他颇照顾的老头儿。“你好歹是个名人，总往这里跑算什么，再让记者拍到了。”
陈然内疚自己辜负了他父母的托付，就应该把他放在身边好好看着，想着他曾经也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少爷，却因为家中变故把他一步步推向了深渊。
他和那丫头相识也属机缘巧合，两人都经历了磨难，一个被仇恨支配宁愿搭上自己，一个选择一次次勇敢地站起来，顶楼那件事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在后怕，是那个丫头劝回了他，并且在一点点改变他。
“她昨天来我这儿放下了几本书……”刚才还漫不经心的张恩怀，收起他脸上的笑意，神色不安起来。陈然就知道这些书和他有关。“带来的东西和那些书我都交给狱警了，稍后他会给你……”
“她还好吗？”他每次来他都要问这个问题。“看起来还行。”张恩怀不再说话，陈然又嘱咐了他几句。
张恩怀回到牢房后狱警把那些东西送来了，还有陈然给他准备的现金，他接过那个包看了好久都没有打开，大威感觉老大又开始变得奇怪了，莫名其妙地对着一个包发呆，明明这半年都好多了，见他慢慢把包里的东西往出拿，有衣物、鞋子、日用品，最后从包里拿出几本书。
书？他可是好久没收到书了，见老大情绪有些激动，万年冰块脸终于有了其他表情，有惊喜、有悲伤……他也很兴奋。“老大，我终于又看到书了。”
张恩怀心情好，瞥了他一眼。“说得你好像多爱读书一样。”
他当然不是爱读书才这么兴奋的，是这些书对这间牢房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无论是狱警还是犯人们，只要提起书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为此劳动时间他还被调到了图书室工作，那可是人人羡慕的工作，能在那里工作不但更受人尊重，活儿也轻巧许多。
张恩怀把书架上的书拿下来，和这几本摞在一起，已经到他小腿的位置了，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