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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南阳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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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胥跪倒在女巫面前,毫无长者之风,完全是以一个孩子对父亲哭求的口吻说道:

“父皇!父皇!孩儿苦啊!那霍光不过是父皇脚前一只卑犬,如今竟然欺辱到儿臣头上来了父皇!弗陵驾崩,他枉顾儿臣长君之实,企图挟持众臣拥立昌邑的贺儿为帝,篡汉之心昭然若揭!父皇在天有灵,可不能让这贼子得逞啊!”

那被下神的女子听刘胥说完,用男人采用的浑厚嗓音问道:

“朕于天沧之彼与天帝为诺,已经许汝继弗陵为天子。霍光一介外臣,安敢忤逆天意?”

刘胥听到“父亲”的话,两眼放光,激动的答道:

“父皇真的已经决意立虎儿为天子?!父皇啊!早知今日,你当初为何还要立弗陵啊……”

他像是一个被父亲误会多年的孩子,在人生的暮年终于得到了肯定,一生苦楚化作纵横老泪。

“父皇”静静的坐在原地,没有宽慰自己年迈的儿子,就像生前那般无情。

刘胥止住眼泪,哽咽道:“父皇放心,虎儿此番誓死保卫大汉江山!圣儿、曾儿他们几个(广陵王刘胥子刘圣、刘昌)已经统领广陵大军,在前来南阳的路上。楚王刘延寿已经答应统领出国倾国之兵来此地与儿臣相会。还有河北的几个诸侯王,也都决定响应儿臣,只要南阳义旗高举,天下诸王共讨霍逆!儿臣请父皇下神,就是想请父皇神力庇佑,助我大军早开潼关!”

“虎儿勤勉,朕自当庇佑。朕已经降下神敕,立汝为天子。天下但有不从者,雷霆击之!汝当自勉,结善而行,朕在天之灵定会保佑……”

那神女操着威严的口吻,俨然货真价实的汉武大帝。可是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气力也越来越弱,话没说完,整个人“哐当”一声倒在了条案上。

“父皇!父皇!孩儿还有好多话想和父皇说啊!”刘胥跪着上前,抓着女巫的肩膀不停摇晃,好像那就是父亲的尸体。可是无论他如何哀求,“父皇”的魂灵再也没有回应。

良久,刘胥长长舒了口气。他擦去眼泪,重新成为了大汉的广陵王,眼神严厉的望向蜷缩在角落里目睹一切的陈辟兵。

“陈大人,刚才你说何事?”

陈辟兵已经被这一出神鬼大戏吓得脸色苍白,他甚至拿不住,眼前的暴戾诸侯,是不是也像那个巫女一样,被什么神明附身了,连忙跪倒在地颤抖说道:

“殿……殿下,朝廷从长安派了使者来。”

刘胥冷笑道:“使者?刚才你也看见了,你觉得本王还需要见霍光的鹰犬吗?”

陈辟兵犯了难。很明显,刚刚得到“神谕”的老刘胥心情大好,尽管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可是眉宇间已经尽是那句“立汝为天子”带来的喜悦,看上去似乎陈辟兵已经免除了死亡威胁。

但问题时,陈辟兵的家小都在长安。如果刘胥不可见朝廷的使者,就意味着他彻底要高举反旗与霍光和其背后的朝廷刀兵相向。那他陈辟兵的妻小,恐怕马上就要被尽数抓进诏狱了。

想起妻小可能在诏狱中遭受的折磨,陈辟兵一咬牙,开口道:“微臣建议,殿下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见一见朝廷的使者?”

刘胥扭头,阴鸷的望着匍匐在地在陈辟兵:“何为其人之道?如何还治其身?”

陈辟兵连忙解释道:“殿下明鉴,那霍光之前不是口称传殿下入朝,实际却迎了昌邑王?如今殿下也可依葫芦画瓢,表面上与长安的使者虚与委蛇,多提条件,让朝廷以为存在退兵的可能,一面令那霍光放松警惕,一面为大军集结和粮草调配争取时间?”

刘胥听着陈辟兵的话,轻轻念着下颌的长须。

说实话,他最恼火的并不是霍光选了刘贺没有选他,而是霍光竟然胆敢骗他。

骗这种方式,代表了霍光对他刘胥战略上的轻视,还有智力上的蔑视。

论起满朝公卿,他刘胥最恨的,就是大将军霍光。

他刘胥是什么人?世宗之子,高祖血脉!

而霍光的出身,不过是微末庶民,仗着族兄功勋跻身宫廷,几十年行走在未央宫中的一介末流小吏,是他父皇身前的一条狗!

可这条狗只是因为趴在主人的身边久了,竟然翻身一跃踏上权力巅峰,现在竟然还妄想伤害主人的儿子!

刘胥站在黑暗中许久,攥紧的拳头握了又松,终于开口道:“使者是谁?”

陈辟兵一听刘胥要见使者,连忙答道:“来的是右将军,世宗朝名臣张汤之子,张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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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坐在张安世的身后,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枯燥的令他生生咽下了好几个哈欠。

张安世是个严谨沉稳不下霍光的人。自打从长安领了任务后,林默连夜护送张安世经蓝田出武关,一路上这位右将军就一直保持着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连一句话都没有。

他还记得自己和张安世刚到南阳时,是陈辟兵接待了他们。这位当初意气风发从长安来接广陵王的公卿,在听到昌邑王已经入朝的消息后,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极为严重的不安中,以至于在见到张安世的时候,他竟然不顾同僚身份,对着张安世跪了下去。

“右将军!谋逆这事我不知情啊!我拥立广陵王,就是想着国有长君,于国有利啊!右将军,我陈家一家老小都在长安大将军手中,求求右将军替我跟大将军解释……”

张安世沉着脸回答:“这些话,你亲自去跟大将军解释吧。”

陈辟兵哀求道:“右将军!不是我不跟大将军说,实在是如今我陷在广陵王手中,每时每刻都被人像犯人一样看管,脱不开啊!我巴不得回长安像大将军请罪啊!”

张安世没有与陈辟兵多费口舌,只是让这个在两方夹缝中的男人去请广陵王现身。而这一请,就请了一个多时辰。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行营的军帐外传来。门帘挑起,一身重甲的老刘胥迈着虎虎生风的步子出现在他和张安世面前。

“臣张安世,见过广陵王殿下。”张安世起身,恭敬又不失分寸的向广陵王起身行礼。

广陵王没有理会他们,转身坐在席位上,就这么干晾着张安世,眼睛像是审问犯人一样扫视着眼前的右将军。

林默望去,这广陵王果然是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单从坐下来的身形看,比刘贺足足大了两号。坊间说他年轻时力能扛鼎,可就从眼下这个块头看,那个鼎绝对分量不轻。

不过广陵王体格虽然高大威猛,可是面容上却一点也不显得鲁莽。尤其是嘴边那条长须,垂顺如柳,倒是显出了大汉皇室的贵气风流。

广陵王开口问道:“右将军,怎么,霍光是让你来向本王下战书的吗?”

张安世不卑不亢答道:“殿下,大将军是让微臣来提醒殿下,没有天子召命,诸侯擅离国境乃是重罪。殿下田猎迷路,无意间偶出国境,即刻返回便是,朝廷绝不会为难殿下。”

广陵王冷笑道:“哼,迷路?你见过有谁从广陵迷路到南阳来的?!本王不是擅离国境,是高举义旗,兴兵讨伐霍氏叛逆!他霍光子婿戍卫未央宫,怎么天子就暴毙在深宫之中呢?他霍光如此大胆,岂不是欺我刘氏宗室无人?!本王还没死呢,他就如此猖狂,本王哪天要是薨逝了,他是不是就要坐上宣室殿的帝位,改朝换代了!”

张安世道:“殿下吃酒了,可能忘了,擅离国境是削县之罪,谋逆,乃是除国革籍,斩首弃市的大罪。”

广陵王怒道:“斩首好啊,来啊。让霍光带兵来砍了本王的脑袋!本王倒要看看,先帝尸骨未寒,天子大位未定,他霍光是如何掌控三军,屠灭宗室的!哎,可惜那诸吕死的早啊,要是到今天,还得喊他霍光一声老师啊!”

张安世道:“殿下说得对,天子驾崩,大将军为名声计,为天下计,自是不能对刘姓宗室妄动刀兵。不过殿下也别忘了,宗室谋反,往往都是自戕,根本也不必朝廷动手。”

林默在身后一听,心中暗叫不好。照张安世这个回怼法,别说不能平乱,恐怕自己和他都不一定能活着回长安。

陈辟兵听广陵王越说越愤怒,哪里有虚与委蛇的意思,分明现场就要撕破脸,连忙上前附耳道:“殿下,得谈啊,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啊。”

广陵王发泄了心中怒火,想起陈辟兵之前说的,要为大军集结争取时间,索性也不与张安世纠缠,捋着长须道:“想要本王退兵,可以,只要答应本王三个条件,本王自是可以退兵。”

张安世冷冷回答:“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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