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迎王入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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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相谬矣!先帝驾崩,普天同悲,山河落泪,怎能笑言恭喜?此话若传扬出去,说我昌邑国上下企盼国丧,岂不是陷我王于不仁不义?!”
龚遂指着国相安乐的鼻子痛骂,令对方的脸色再次变得通红。
还有个明白人,林默心想,如果没有龚遂相随,恐怕刘贺就算到了长安,也活不过二十多天。
“哼,这会说这些大话有什么用,赶快入宫承嗣……不是,典丧,才是大事!”安乐避开龚遂的眼神,对刘贺道:“殿下,切莫糊涂啊,典丧就是要承嗣,就是要当皇帝,陛下何故忧虑啊?”
刘贺道:“当皇帝?傅相急着当天下的丞相,我可不想当天下的皇帝。那当得是皇帝吗?那是坐在火上烤!大将军多严厉啊,平常年年发诏书斥责我顽劣,天天嚷着要削藩,我在这昌邑还能踏踏实实当我的王,到了长安,岂不是连酒也喝不得,女人也碰不得?不去不去……”
“臣此次探访民情,就是获悉了这件大事才赶回王宫,恰好朝廷旨意同至。殿下!典丧是国之大事,殿下是刘氏子孙,怎能只顾玩乐,弃天下重担于不顾?”龚遂开口,劝说刘贺。
刘贺铁了心就是不挪窝,哼了一声:“刘氏子孙?广陵的王叔不也是刘氏子孙?比我还大一辈呢,天塌下来他辈分大的顶着!这会想起来我姓刘了,当初把我们父子赶出长安的时候……”
“殿下……”老奴于善疾步走到昌邑王身边,环视众人,轻声道:“殿下,不可任性。大将军派了羽林卫来,羽林卫可有刀,大将军这不是在请殿下,殿下三思。”
刘贺被他提醒,看了眼林默和左千秋腰间的长刀,略略收起了歪斜的腿,坐的端正了些。
“善奴,你觉得我应该去吗?”刘贺有些彷徨的望向服侍了他们父子两代人的老太监。
“去。”善奴回答的坚定果决。
“殿下今日如果不去,恐怕这昌邑国的王位也保不住了。殿下不去,世宗血脉就只有广陵王能够继位。广陵王其人,不仅脾气火爆,膝下更是子孙环绕,试想他若继位,还会留殿下这个同样拥有高贵血脉的侄子吗?”
林默眉梢一挑,没想到这个看似跋扈的老太监,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话说的对不对姑且不论,但毕竟是在场众人中,唯一站在刘贺视角考虑问题的。龚遂的话听上去大义凛然,但终归太过冠冕堂皇,少了份人性。
所以古代君王为什么信太监多过信大臣,恐怕就是冲着这份人性。
老善奴说完,林默不失时机的插了一句:“诏书上写的是情殿下典丧,可是大将军的口风是让广陵王入宫。广陵王的车驾已经上路了,殿下再磨蹭下去,恐怕就不仅仅是失去皇位,还要担上一个矫诏的罪名。”
林默说的其实没错。毕竟霍光没有将诏书昭示群臣,如果广陵王真的如愿以偿,那到时候朝廷不得不宣布这份召刘贺入朝的诏书为伪造,到时候一切后果,都要昌邑王承担。
“你!你们!”刘贺没想到自己被算计,愤怒的指着林默。
龚遂急道:“殿下,臣沿途也听到了广陵王入朝车队庞大的消息。广陵王知兵晓战,西入长安时若路经昌邑,难免不会借机挟持殿下,到那时,殿下连安危尚不可保,谈何享乐啊!”
“王叔……王叔他……”
群臣这连哄带吓唬,刘贺已经从打死不挪窝,变成快要坐不住了。
“走!善奴,我们这就走!去长安!典丧!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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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没听说过,还有求着人当皇帝的。”
宫门外,左千秋用一根削尖的芒草剔着牙缝。刚刚在昌邑王君臣准备的当口,他连吞了两个猪肘子还有四块胡饼,要不是林默坚持不能酒后骑马,他还能喝一坛好高粱酒。
林默斜靠在旁边的台阶上,闭目养神。
他定下午时三刻必须出发的命令,以至于从土匪夜战到现在,他还没有好好睡过,两个眼圈还是黑黑的。
想睡睡不着,他思绪如麻,试着回忆史书关于刘贺记录。不过很可惜,浮现脑海的都是记忆片段。
整个《汉书》,并没有为刘贺立传,特别是他从昌邑前往长安,以及之后那短暂的帝王经历,都只是以插叙的方式在记载叔伯和父亲刘髆的《武五子传》和《霍光传》等篇章中提及。
他记得史书上说,“夜漏未尽一刻,以火发书。其日中,(刘)贺发,哺时至定陶……”
之前没亲身经历过,他还觉得真有其事。现在自己亲自走了一遭,他才明白,这都是放屁。
长安在陕西,昌邑在山东,就算是连夜写好诏书,坐火车送抵,昌邑王接到诏书推门就走,怎么也不可能在半天就完事吧?坐和谐号吗?
这还不说诏书在宫中流转的时间,使者从宫门到城门,再到关隘的时间,更别说昌邑王接旨、准备、到成行的时间。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哼,说难听点,她就是个胜利者人尽可夫的娼妇。都说司马迁是个大忽悠,可是班固这些人也好不到哪去。史书中那些脱离实际的描写,不过是为了凸显刘贺着急入宫的急迫,体现他的轻浮,体现他对权力的渴望。
史书中的每一行子,都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道德审判,人格抹杀。
那些本纪列传与其说是记载历史,倒不如说是政治上的盖棺定论。恐怕这也是史官不治当代史的原因吧。
林默还在感慨,这边昌邑王君臣已经整装待发的出现在宫门前。
“我滴个天啊!”左千秋长大了嘴巴,望着眼前浩浩荡荡的车队,感叹道:“这得有……二三百人吧?怎么还有背着铁锅的厨子?喂奶的奶妈有没有?!”
林默也是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指着王吉喝问道:“殿上说的不够清楚吗?!你们带这些人干什么!我们只带昌邑王一人!我身后三十个兄弟,就能保护他!”
“你们?”换上骑装的老太监善奴尖声道:“王吉都说了,你们连伙土匪都平不了,还想保护未来的大汉天子?殿下要是出了点闪失,你们担待的起吗!”
“得,让人家拿住短了……”左千秋一脸无奈望向林默,正臣龚遂也策马出阵道:“两位大人,虽然赶路要紧,但是随行三十人,确实不够。要不这些随行的侍者免掉,我们带一百人随行?”
“一百人?你们有这么多骑兵吗?!”林默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诸侯国就不能擅养骑兵!你们多少人根本就不通骑术,路上只能是累赘!”
林默戳破了昌邑群臣的借口。这二百人中,很多都还是第一次上马,真正精通骑术的也不过是日常随昌邑王打猎的随从,连一半都不到。
“小林子,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万一遇到个土匪啥的,多点人壮壮门面也好。”
左千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三十人有些冒险。毕竟他们现在不仅不能拼命,甚至连马都不能丢,多些人手吓退土匪,远远比真刀真枪的搏杀要重要。
“二十人,你们最多再带二十人,你们几个连同昌邑王也算上!”林默做出了妥协。“再多,阵仗太大,传到广陵王那里,要是他们也轻骑先行,我们就落了下风!”
算上林默带来的三十人,整个队伍的规模最终确定在五十人,大小约等于一个商队。
“走咯!”昌邑王一声高呼,马蹄声响彻昌邑宫门。
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就是这样,脸上关于未来的忧愁很快就被远行的新鲜感所取代。
他自从襁褓中来到昌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巴掌大的封国,连追一条狗都不能跨过边界的矮木。如今,他像是一只被骤然放出鸟笼的金丝雀,叽叽喳喳扑扇翅膀,急着扑向无垠的天空和广阔的自由。
临出国境前,林默勒住了马缰,对刘贺道:“回头看一眼吧,看一眼你的封国。”
刘贺笑着回头,望着远处的城郭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善奴说了,不光昌邑,以后这天下都是我的。”
林默眼神复杂的望着马上的少年,心中突然有些苦涩。
这是昌邑王余生最快乐的一刻,可他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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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传】
龚遂,字少卿。以明经为官,至昌邑郎中令,事王(刘)贺。贺动作多不正,遂为人忠厚,刚毅有大节,内谏争于王,外责傅相,引经义,陈祸福,面刺王过,国中皆畏惮焉。会昭帝崩,昌邑王嗣立,随行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