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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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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秦王的请帖,是由詹事主簿赵弘智去送的。

秦王答应的很痛快,不仅应允赴宴,还赏了赵弘智十两白银。

这十两白银在赵弘智看来极为烫手。从秦王的宏义宮一回来,他便立刻去显德殿向太子复命,十两白银一钱不少,全部拱手奉上。

“既然是赏你的,就拿着吧。堂堂东宫属官,总不至于被十两银子收买。”

赵弘智忐忑的手下来自敌营的赏钱,从显德殿一退出来,就转头去找王晊。

他花了正正半个时辰,才在花圃的角落里发现了独自一人的率更丞。

“书臣,这大白日的你怎么不在殿下身边服侍,到有闲情逸致来这里赏花!”

赵弘智看不出对方脸上的焦虑,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木墩上。

王晊抬眼,如狼般警觉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会是他么?

惊梦过后,王晊没有再见任何人。早在赵弘智去宏义宮送请帖之前,魏征就在东宫内部散开了即将宴请秦王的消息。

事已至此,已经不需要去追查内奸的身份了。

他分析过,如果武德七年假传太子手谕和揭发徐师谟罪行同为一个奸细所为,那么此人一定不是天子李渊手下。因为天子绝不会主动诱使杨文干谋反。

所以事情还是和原来想的一样,奸细来自秦王府。

既然如此,按照史书上的记载,那位太子和魏征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内奸,一定会来找自己。

除了太子和魏征,还有东宫内尚无人知晓其行踪的徐师谟,只有自己知道太子设宴的详细安排。

所以王晊特地避开静姝、碧萝,还有其他所有无关之人的耳目,一个人躲到东宫的角落里,等着看谁会第一个来找自己。

东宫设宴,在外人看摆明了是鸿门宴。谁会急着来找自己,谁就是内奸!

而王晊没有想到,第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赵弘智。

“原来是你。”王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赵弘智不明就里,没有听出王晊的话音,依旧自说自话:“书臣老弟,你是不知道,刚才我去秦王府,那个凶险哟。”

听到赵弘智没有接话,王晊刚刚提紧的心,顿时又松了下去。

一场误会。这赵弘智竟然真的是来找身为率更丞的自己的。他仔细观瞧赵弘智谈吐,见确实没有掩饰,才放心的接过话头:

“如何凶险?有尉迟恭和秦叔宝守门吗?”

赵弘智一拍大腿:“呀!要不连殿下都说你是智囊呢!你怎么就能猜中的?”

“猜中?秦王真的让大将守门?”王晊不解,尉迟恭和秦琼守门的故事发生在贞观年间,是李世民因为怕玄武门下被自己杀死的兄弟索命才让二将守门,自己不过是无心一说,怎会说中?

赵弘智压低了声音:“宏义宮外,隔着一条街,全是北门禁军的厚甲步卒。”

“禁军?那不就是天子的……”王晊大惊,他从没想过,玄武门之变在即,秦王李世民竟然会被天子的禁军束缚。

“嘘嘘,不要声张。”赵弘智摆了摆手,继续道:“我听说啊,圣上和裴相商议,要将秦王殿下转封洛阳。可是昨日议政时,门下省的人说秦王府的人锣鼓喧天,似乎对转封离都一事不悲反喜,圣上一怒你猜说了句什么?”

王晊道:“圣上是父,秦王是子,子离父不悲反喜,是为不孝,天子以此不满于秦王?”

赵弘智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哎,还有你这个智多星猜不到的呀。天子说了四个字……”他故意拿大,清了清嗓子说:

“反心毕露。”

反心……王晊虽然不在场,可是只凭赵弘智转述,已经能够感受到秦王府的众人听到圣喻时的惊恐。

是啊,在天子心中,秦王这是迫不及待要据城而反,简直和武德七年太子身上的罪责如出一辙啊!

赵弘智接着道:“所以我看,天子这是又要改主意,不驱逐秦王了,要将这位天策上将就这么攥在手心里。念着亲情不能杀,念着权柄不能放,哎,天家无情啊。”

王晊冷冷道:“所以你过来和我说这些,是要替秦王鸣不平?”

赵弘智吓得一哆嗦,连忙退后:“别胡说!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说的,书臣莫要害我。哎,说正经的,我来是想跟你说件蹊跷事。”

“何事?”王晊问。

赵弘智严肃说道:“我在东宫内,看到一个可疑之人。”

王晊又是一惊,心说难不成奸细被赵弘智抓住了?他不动声色,引着赵弘智将那可疑之人的相貌和衣着道来。

“嗨,什么相貌衣着,我一说你就知道。徐师谟,我好想看到徐师谟潜回东宫了。”

徐师谟回到东宫,除了王晊,只有太子和魏征知道。赵弘智虽然也是太子近臣,却跟多忙于詹事府的政务,极难参与到东宫与宏义宮的政治斗争中。至于罪臣徐师谟回到东宫协助捉拿奸细,就更不能对他说了。

王晊此时已经确定赵弘智根本不知内情,便急着打发这个八卦的老男人离开:

“东宫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让一个罪臣潜入。太子与秦王的宴会就快要举办了,我劝士明兄还是用心筹备晚宴吧。”

赵弘智急道:“我就是为了此事才来找你。虽然东宫宿卫归薛万彻他们一干武人管,可是宴会筹备可是詹事府负责。我担心徐师谟记恨武德七年因为献计而被贬谪一事,故而起了歹心要来报复。”

王晊摆摆手:“不会。要不是太子,武德七年他就不光是贬官,而是要被斩首了。太子救他一命,他怎会不知恩?”

“知恩?”赵弘智突然疑惑起来。“我怎么听说,是门下省奏报天象有变,全圣上行大赦,才改杀为贬呢……”

“门下省不也是听太子的吗?太子总不能明说要救东宫属官嘛。”王晊已经有些不耐烦。“这件事士明兄不必再担心。小弟知道,兄长是前日被太子责骂,想要戴罪立功。兄长放心,只要晚宴安排妥当,太子是宽厚之人,自然不会再计较前罪了。”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赵弘智的心坎上。他只是个东宫小吏,能够在东宫做官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位已经将近不惑之年的老主簿,满脑子想的只是如何办好差事,令太子满意,将来太子登基做皇帝,他才有机会青云直上,巴望巴望三省六部长官的位子。

“好吧,对了,太子也说,让我在筹备之事上多与贤弟商议。你看,这是我安排的当日行程,太子忙着与刚刚抵京的岳州总管部署治水迁民的事,让你给看看有无纰漏。”

王晊接过赵弘智草拟的行程,仔细看了一遍,指着上面的朱笔字迹问道:“这酒宴上为何会点明加一例参茶?好突兀啊。”

赵弘智道:“哎,这可是殿下亲自叮嘱的,说是齐王自幼不胜酒力,此茶又味美,他们兄弟以茶代酒。”

王晊明白了,太子这是怕有人在酒里下毒,特地用了东宫自酿的参茶,确保无虞。

“明白了,写的很细致,士明兄照此去办吧。”王晊终于要把这个嘀嘀咕咕的老男人打发走,脑子里却突然闪过那个房梁上的怪梦,问道:

“对了,武德七年,士明兄可是曾和太子一道在显德殿中接旨?”

赵弘智先是一愣,然后不假思索的答道:“书臣这记性,那天的事情也会忘?别说我在,贤弟受殿下重用,那天应当也在吧?”

“对,我在。”王晊点头:“不过我就是想不起,那天殿内有没有一个人,身穿白衣?”

“白衣?”赵弘智这下倒是皱眉好好思索起来。“没印象,不过应当没有。”

“没有?”王晊追问:“你确定?”

赵弘智憨笑:“殿内诸位包括你我在内,虽然品阶低微,可怎么也算朝廷命官,明日朱紫卿相,哪里能有穿白衣的呢?”

不可能,王晊坚持自己的猜想。

那个梦就是王晊的回忆,那个白衣之人,就一定是潜伏在东宫的奸细。

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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