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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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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商音与蒹葭起了个赶早去西城的锦市采买货物,如今的清晨渐渐来得快了,一抹抹白光从黑暗口子里柔亮地溢出来,大团大团的,像是有只圆胖的蚕儿趴在黑绒般的夜幕不停地吐白丝。

锦市傍锦里而设,方便纺织工人将织就的锦缎运到市集。商音一路经过夷里南桥,锦江两岸的红花倩影照在漠漠湛水间,红情绿意柔似锦缎,江的中央撑起一艘艘画舫蚱蜢舟,参差停靠在岸。这一带的人家,万户闺秀陆续支起开窗的杵子,对镜梳妆下楼来猎心仪之锦。商贩走卒从露珠润草的羊肠小道抄捷径而来,杳踏埋进商铺林立间讨价还价。西城墙垣上的女墙睥睨着锦市一带,似乎也要从这一年一市的繁华阜盛中挑一件衣裳。

“小娘子,成都的锦江那么柔澈,长安的曲江都没有这片锦水好看,天上的朝霞落在水面像铺了层锦缎,人跳进去洗尽一身灰,出水时就能披得一件华丽锦衣似的,怪不得名字叫锦江呢。”

商音被蒹葭的话逗得噗嗤一笑:“这个月你跳进去洗个澡披不披得华丽锦衣出水我不知道,要是上个月你跳进去洗澡,我估摸着有可能披出一条工人濯漏的锦缎。这片流江的水质柔亮鲜明,是供锦里的纺织人洗濯锦缎而用,所以才叫锦江。蜀锦之鲜柔,都要归功于这片锦江。”

“喔,原来是如此。我们快走吧,只怕等会的市集连一只蜻蜓都要挤不进去啦。”

锦市中罗列着百种纹锦绫罗的式样,年年都有最流行的一款,今年最盛行的锦案新颖别致,称为“十样锦”,分别以“长安竹、天下乐、雕团、宜男、宝界地、方胜、狮团、象眼、八搭韵、铁梗衰荷”十样吉祥物纹团而成。商音挑得眼睛都要挪不开了,觉得长安竹锦缎的喻寓最好,就拿它给胡乐师多裁一件衣,付好钱抱着一丈锦缎回头。

咦?蒹葭哪里去了?

出去瞧时,原来她在隔壁铺的鞋摊上挑一双男式鹿皮长靴,鞋间如弯月翘起用以钩住马镫,她听见商音呼唤连忙搁下那双男靴,拿起另一双女靴佯装来瞧。

“你想给谁挑靴子呢?”

蒹葭笑了笑说:“我自己呗。”

“你刚刚拿的是男靴。”

“挺想扮一回男装的。”

商音不依不饶:“可你刚刚拿的是骑马穿的男靴。”

“我……”蒹葭脸唰的一下红了,措辞推脱,“我瞧着鞋钩子好看,摸瞧了一下。”

商音在她额间敲了一下:“哈哈,我第一天才认识你吗?你可瞒不过我喔,快从实招来吧!”

顿时,成都古街,鲜衣怒马叱咤过去,带着小兵呼啸过去的韦皋,沥青的石板路上步伐踏踏矫健有劲,蒹葭的目光停留在他那双黄亮亮的新靴上,虽是新靴,可经过日夜兵练,跋山涉水,已然布了一层尘色,很快就会淹没原来的亮色。

蒹葭微微呆着看韦皋骁勇过去的背影,商音一双明亮的眼睛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终于想明白,怪不得上次蒹葭以为要回长安时心里一阵小急。

其实商音挺想友情提示一句韦皋已有婚约,要不是他岳父看不起这个买一双靴子都捉襟见肘的女婿,他也不会来蜀地施展抱负。

话还是不能说得这么露骨,商音言语轻松:“哎,可惜呀,韦皋是独孤默麾下出来的人物,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他们都是混过平康北里的,风流起来一个样,上次韦皋就叽里呱啦不停跟我打听吉贝,我才不会告诉他咧!后面他无趣了,连一个十岁董家女的旧事都不放过,絮絮叨叨自说自话了大半天,色眯色样的,口水都要流湿衣襟了。他身手又厉害,要是欺负起女人简直手到擒来,你呀,还是不要把芳心交给他的好。”

蒹葭也不知道思想飞到哪里去了,反正是没怎么听话,杵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喃喃说:“嗯,他很好。”

“……”无语,巴拉巴拉了半天的忠告,这个傻丫头是只听了后三个字么?

原来,爱情不只会蒙蔽双眼,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姑姑!”

街道那头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商音扭头过去望时,潘安迈着小腿已朝这边跑了过来,几个月不见,竟觉得他似雨后的春笋般茁壮而长,一身鲜亮的方胜团纹圆领袍和小口条纹裤都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

“姑姑,真的是你,我刚才见着你了,弟弟们都说我胡说,说‘姑姑已经去了南阳,不会再回成都了’,哈哈,这要带姑姑回去告诉他们,姑姑真的回来了!我没有看错。”

那张小嘴如嚼得了蜜糖般甜甜地说话,小手拉住商音就要往家的方向去。

商音的脚步被动着走了几步后顿在原地,抚了一下潘安的脑袋瓜子笑:“小孩子家家的,果然什么都不懂,我这是归宁呢,马上就要去南阳了……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过两年我就成人了呢,才不是小孩子了!”潘安昂起俊俏的小脸庞,一双眸子黑宝石似的在商音的发髻上转了转,“我知道归宁是什么,我还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是要梳妇人头的,可是姑姑为什么没有像我娘娘一样梳着高高的发髻呢?”

果然,这孩子不是小孩子了呢!

眼光超前,都开始关注婚嫁事宜了,也是,毕竟是跟隔壁的青梅小丫玩过家家酒的!

束着未婚低髻的商音该怎么回答呀,她蹙起眉头噘了噘嘴巴,瞧见边上卖的米花糖酥香脆脆,干脆买一块来堵住那张小嘴巴:“快吃着糖家去吧,我叫蒹葭送你。”

“姑姑,你不跟潘安一起回家吗?”

家?音觉得这么温馨的一个字足以让人站在云端之上,而恰恰是这个字将她轻飘飘地拽到了九天云外。

她拈了一块米花糖来吃,腹中才不似黄连那般苦涩,嘱咐他:“你回去记得代姑姑跟你娘娘问一声好,你最懂事,要做弟弟们的表率,快回去吧,等会他们都说你溜出来玩呢。”

“嗯……”潘安不情愿地低着脑袋,扭头时“啪”一声,不知道怎么撞上一个腰间缠着数个药葫芦,手拿串铃的铃医。

“哎呦,我的脚!”

那铃医倒地闷哼一声,约有三十出头,穿的粗布衣裳,这一倒,腰上缠的葫芦药罐子像长了两脚似的顿时咚咚跑了满街,一边滚一边有老鼠屎似的药粒撒出来。

潘安一个孩子,不过是随便转身一下,怎么就将那青年人撞翻在地了,还引了一众街民来围观,情况有点不妙啊……

商音心想:可别是碰瓷来了,不然他可找错人了。因为她现在,身无分文!又不会变出一缗哗啦啦的铜板来赠给他。

就是有,也不会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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