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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宫外弃妃,宫内嘚瑟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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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音一脚刚迈到雨地里,听见“雍王”两个字又缩回脚步,“那我不去了……”

“丫头片子,你想去也轮不到你。你瞧,雍王新纳的孺人高尚娴雅,漂亮得跟朵花似的。”掌事姑姑不算凶,抿了下嘴扭向殿门,与其说她在夸别人,不如说是羡慕妙龄女子。

商音再望过去,雍王的身边已经站了一位高贵扮相的孺人,撑着一把墨梅宣纸的竹骨伞去扶。谁知雍王不领情,厌恶地打落了那把伞,迈着干脆的脚步在滂沱大雨中远去。

留他的孺人茕茕孑立在雨中,宛如湮没在凄凉风雨中的娇花。

“这雍王真不是好人,自己的夫人好心为他打伞,他还不给好脸色。得亏我没给他送伞,否则我一个贱户还不得被他踹飞喽……”商音哝哝嘴,甚觉无趣。

掌事姑姑摇摇头,纠正说:“雍王是个孝子呢!方才你见的那幕,是雍王为他下落不明的生母请旨,长安才收复半年,可雍王已不止百次跪宫了。”

“喔,大王的生母,那就是皇妃了,怎么下落不明?”

这个掌事姑姑也是个多嘴的长舌妇,瞟眼见四下无人,悄悄声情并茂讲来:“雍王的母亲是圣人为广平王时的妾室,早在八年前的战乱被叛军掳去,一个王的女人身陷敌营,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肮脏事情。噫!……”

说不下去的话题点到为止,她的表情扭曲,脸上的皱纹横七竖八地挤在一起,仿佛亲眼见过自己所讲的肮脏故事似的。

“难道圣人不派人去寻他的女人吗?”

掌事姑姑的表情转作遗憾:“唉,这就是女人苦命的地方。朝廷怎么会容忍一个被叛军侮辱过的女子封妃呢,即使她是皇长子生母,在国家战乱时被弃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朝廷为了颜面,寻也不是,不寻也不是。退一步去寻,也只凭姓氏名讳去寻,该有的皇妃位分也不封予,圣人此举显而易见,这已是宫中心照不宣的秘事了。但凡这位雍王的生母还在世,只怕也心冷而不现身了。”

“如此凄凉的遭遇,不寻倒好,下落成谜也未尝不是坏事,至少能保全了她的名节。”商音唏嘘不已,很快又表达乐观的主见。

这场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天空立刻亮出七彩霓虹,像披了仙羽霓裳的弓月摇身一变,无数倍扩大张扬它的新衣。

终于走到水凝宫了,霓虹正架在水凝宫上方,整座宫殿被七彩的虹光笼环,有如皇恩荣耀,既合又景应人。因为水凝宫的主人正是后宫中雨露恩惠第一的德妃,独孤妍。

玄宗时期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宠妃是贵妃杨氏,如今太极殿新君上位,雨露恩惠最享滋润的是独孤氏,估计她离贵妃的名份也不远了。

此时独孤妍正在寝宫里小憩,诞下的五公主今才五岁,乳名旻旻【mín】。五公主生得聪明伶俐,乖觉可喜,此时正绕帐纱顽闹,因图轻松,执拗地不肯着鞋袜,提着青黛襦裙跣足奔玩得欢,手里还抓着不知道从哪个殿捡来的莲花小盏长寿水佛灯。

宫娥见那盏长寿佛灯怪脏兮兮的,便从五公主手里哄来拿去扔了。

商音静侯于偏殿,半晌后帷幄里传出宫娥高音:“德妃驾到。”

商音鬼祟似的探头探脑瞄了一眼,然后毕恭毕敬行个稽首礼,下跪伏背迎接,余光看着尊贵的枣红衣角掠过去。

“起来吧。”独孤德妃端正坐在香榻,两名宫娥摇着白羽蒲扇侍奉。

得到允许,才能起身。这是升平公主“教”过的礼仪。商音抬头,哝嘴看了一眼这个备受宠爱的女人。

先不说独孤妍是否有瑶池仙女的颜值,但扮相足足是金银塑成的王母娘娘,金包裹绿松石的大耳坠,鎏金流苏衔百颗红玛瑙的颈坠,猫眼般的天青瑟瑟珠五六道绕在玉腕上似要滴翠,不可多得的皇家首饰美不胜收地全揽在她身上。

再来瞧她那一身孔雀锦织纹花的金缕裳,华丽得不敢皱出一丝褶子,胸前如雪脸如花,一点微瑕也无。雍容和累赘不嫌过,妩媚与凌厉没得少。盘起的灵蛇发髻高而危斜,插满翠翘金雀玉骚头,其中最亮眼的是一支九凤金步摇。

可在商音眼里,那束发髻像极了灵蛇被刺。莫名骇人,后颈微微冒冷汗。

宠妃就是宠妃,虽名列四妃,可装扮已然是贵妃的巅峰。

“你就是独孤默举荐的民间乐伶?”独孤德妃问话,笑唇如弓,眉黛如剑,有点儿笑里藏刀。

商音暗自不服,认真讲来,她在乐坊顶的可是教习乐师的头衔。虽然四海归一地统称乐伶,但话从高贵的独孤德妃嘴里说出来甚有“异味”。

“独孤默呀,我是认识他,可我没答应他要入宫喔。”很有家常风的回答。

“野丫头,没规矩!回德妃话时要加上尊语。”德妃身旁的宫娥横眉瞪眼地训斥。

孤独德妃只是微微一笑,没有驳回宫娥,代表默认。

商音尴尬苦笑,暗暗思量:宫女都这么凶恶,当主子的还了得!德妃德妃,怕是“嘚瑟”的“嘚”吧!

想归想,面子上肯定要和软的。商音和颜悦色地认错,卖乖巧言:“德妃,商音就是乐坊里最低贱的乐伶,又不懂宫廷礼仪,肯定是要出差错的。民间街坊盛传,德妃宽宏大度,定不会与民女计较。”

独孤德妃应是看惯了低贱人巴结的样子,笑容充斥着不屑与蔑视,也不好再去治商音的不是:“一张小嘴儿还知道抹蜜,罢了,我确实不计较。赐座吧。”

商音小得意地瞅了一眼骂人的宫娥,正好跟她的大瞪牛眼相遇。

独孤德妃的贴身宫娥倒和善些,听到“赐座”便拿铺地的席子来给商音,并相视一笑。商音望过去差点要唤“吉贝”,如果不是那名宫娥额间少一颗朱砂痣的话。

独孤德妃吃完茶斜靠在软榻,姿势很是慵懒,语气阴阳怪调:“默儿跟我说,你擅歌舞,还能言善辩,是小乐坊的红人。默儿这孩子孝顺,所以把你引荐给我。我呢也爱歌舞,就是没个知心人相伴,那些歌姬,有点技艺的,人老珠黄不耐欣赏。年轻一点略有姿色的就自以为是,跳个舞搔首弄姿的总想瞅时机攀龙附凤……”

一大串话跟念咒语似的,商音听得打盹,就差没流哈喇子。

不管德妃说什么,商音面上一一含笑示意,心里思量着什么时候能出宫;等下出宫要去哪儿逛;大慈恩寺的财神要是灵验的话得帮胡师傅求一下财;听说平康坊全是才艺双绝的妓艺都知,值得去见识一下;唉,今早只胡乱吞了个辅兴坊的胡饼,现在肚子挺饿的,好想西市里时兴的古楼子,还有五香俱全的羊头煲……

“曲秋娘,曲秋娘?”宫娥轻咳了一声示意。

“啊?……”商音的思维重新跳回来,愣着呆望,压根不知道德妃说到哪了。

她贴身宫娥提醒道:“德妃问你话,要看你的才艺。”

商音觉得独孤德妃没啥善岔,况且也不想做宫伶,藏拙是个不错的办法。

“民女笨拙,只会民间俗曲,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就献丑唱个民谣吧。”

商音清了口嗓子,捡首牧野民歌浅唱几句:

南方之薰兮

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

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注:歌词引用来自牧野民歌《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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