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西线1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锦衣辅国!
盐事暂时是解决了。至于吕、周,甚至王成背后的人,张璟至少现在没那个能力一网打尽,王庄儿作为陕西镇守中官,代表的是朱祁镇,除非能一棍子打死,否则,还是相安无事的好。私盐又不是仅仅灵州有,天下那几大盐运司,那个地方的私盐不比灵州猖獗?
真以为所谓的户口食盐制能顶多大的事儿?老百姓吃官盐多,还是吃私盐多?那些盐商凭什么富可敌国?都是尽在不言中的事情,若事事都要弄个水落石出,这天下的事儿,又有多少经得起推敲?
政治博弈本事就是一个抓大放小、互相妥协的过程。
更何况灵州私盐这一条利益链,就只有王庄儿吗?怎么可能。
所以,只要以后彼此间能过得去,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张璟至少目前没那么大的本事去挨个清算,当下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张璟得了钱粮,而那些人得了平安,暂时相安无事。
若有人仍想伸手,也得看张璟的脸色;或者干脆把张璟换掉,这又是另一场博弈了。
很平淡,但这才是常态。没人是傻子,除非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或者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否则,谁敢跟国家机器对抗?
吕循、周端是属于心明眼亮的,知道自己一旦事发,不拖累家人的唯一办法就是束手就擒,否则,真以为国家律法是摆设?
庆阳府是边地,统共也没多少人,吕、周两家就算散尽家财,又能拉起多少人的队伍?现在又不少天下大乱的时节,老百姓但凡有条活路,都不会跟着人去造反。
当然,只要不是从根本上改变,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死灰复燃,终南捷径,当通过某种东西可以快速获取大额利润时,哪怕是面临杀头的危险,也止不住某些铤而走险的人的热情。
私盐便是。现在看似把吕、周两个私盐贩子一锅端了,但用不了多久,私盐仍会泛滥,哪怕制度再完美,都不可能杜绝这种情况。更何况,国朝的盐政,处处是漏洞。
所谓解决,也不过是暂时解决而已,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有利可图,就永远不会缺乏铤而走险之人。
灵州盐池这么多,张璟总不能都派人看守起来吧,兵力不允许,而且很多盐池都是废弃的盐池,虽然对于朝廷而言,已经没有多少开采价值,但一旦他们失去了从其他渠道获取私盐的来源,这些盐池自然而然的就会被利用起来。
届时,怕是更难控制。
但张璟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为了构筑延绥的防御阵线,必须有钱,对于土地贫瘠、
税收甚至都收到了几十年后,老百姓已经不堪重负的陕西而言,盐池是来钱最快的地方了。
如何教化万民,如何天下大治,如何让老百姓有衣穿、有饭吃,那是朝廷的事情,张璟只是个武臣,即便他想插手,都插不上手,甚至会被带上一定别有用心的帽子。
所以,他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作为一个武臣,本分是什么?当然是御敌于国门之外。
如何御敌于国门之外?他要是有几十万大军,钱粮管够,那啥都不必说了,还修什么堡寨边墙?直接把人堆上去就行了。
然而,事实是,他手下没这么多兵,更没这么多钱粮。
有限的兵力要防御近两千里的边线,如何做?以堡寨边墙等防御工事为依托就是唯一的办法了。修堡寨、筑边墙,需要钱,需要人,有了钱自然就有人,归根结底还是要有钱。
为了筹措钱粮,灵州的盐池自然是最直接的办法了。
打击私盐,简化办事流程,提高办事效率,吸引商人前来开中,这钱粮自然就来了。
你给我粮食,我给你盐,这就是开中的本质。盐业产业链条包括生产、批销、运输、销售,其中,生产是官督民产,批销大权紧握在官府手中。开中制下的商人,等于用往边区转运粮食的辛劳换取了对盐的转运权和销售权。开中制通过盐业运输和销售的民营化,实现了政府财政和民间收入的增大,完成了盐的空间转移。
可惜,随着开中商人分化为边商、内商、水商,分别承担报中、守支和市易的任务,报中、守支、市易均由边商完成的这一盐业运行体制已被打破,报中、守支、市易三个环节已分别独立。
加之势豪占中,对奏买余盐进行垄断,形成“内商坐致富饶,而边商益困”的局面,作为输粮边地、商屯开垦主体的边商在此过程中遭受了致命的打击,边商无利可图,于是商屯尽废,开中崩溃。
所以说,开中制惠了商人,而害了国家。
但眼下,张璟却仍然不得不通过开中,而获取钱粮,否则,延绥一线,数万士卒的粮饷从哪里来?修筑边线的钱粮从哪里来?陕西拮据的地方财政怎么可能支撑的住?就连朝廷的财政都无法支持,否则,又何必开中?
盐本是国家专控物品,盐就是钱,贩卖盐获利极高,把盐引给粮商,那就等于给了他们生财之道,这意味着国家以盐税作抵押,来换取民间对战争的投资。
若想改变这个局面,则需把盐政完全收归国有,但问题是,面对既得利益者的反对,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不论是谁,只要敢提出这个建议,那就得有被群起而攻之,不死不休的觉悟。别说是张璟了,就连朱祁镇都不敢这么做。
此时的张璟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势,去改变什么,就连为了筹措军饷、修边的费用,都得依靠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总戎,王公公马上就要入城了。”樊斌进来禀告。
张璟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幕后的人跳出来了,王庄儿只是其一罢了,三司、甚至秦藩,又有那个逃得了?
地方都搜刮干净了,再搜刮可就闹出民变来了,那怎么捞钱?只能是靠山吃山了,陕西还有什么能捞钱的地方?这些人不就盯上灵州盐课司了嘛,这山高皇帝远的,只要不闹出民变叛乱等捂不住的事儿来,其他的事儿那还叫事儿?
三司就不必说了,虽因巡抚的存在,致使藩司权势大大削弱,但再怎么削弱,也掌握一省的赋税之权,只要臬司与都司就更不必说了,一掌刑狱,一掌军权,都是招惹不得的。
至于藩王?那更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洪武三年四月太祖下旨封建诸王,另外四位嫡次子朱樉封秦王,三子朱棡封晋王,四子朱棣封燕王,五子朱橚封吴王。
太祖的这位嫡次子属于典型的作死典范,太祖他老人家在给自己嫡次子的祭文中写道“尔虽死矣,余辜显然”,可见其人作死作到什么程度了。哦,对了,这位的妃子,可是《倚天屠龙记》中王保保的妹妹、赵敏的原型哦。
当代秦王朱志??,太祖三世孙,由于他的两位兄长秦僖王朱志堩、秦怀王朱志均均无子嗣,于是“兄终弟及”,成了当代秦王。
由于太宗得位不正,所以为免再一次发生靖难之役,太宗开始削弱藩王的地位,自太宗后,国朝的藩王就完全成了一群米虫,到明末,太祖的后代已经达到了100多万人!这得是多大的财政负担。
自太宗后,虽然国朝对藩王的限制越来越多,比如不得预四民之业,仕宦永绝,农商莫通等。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特别是秦王这等强藩,在地方上的威势还是非常大的。他们要是真能这么听话,这天下早就太平了。
这些人要是能老老实实的当个米虫也就罢了,可惜的是,几乎没个省心的玩意,就拿这位秦王来说吧,他不知道贩卖私盐是在挖他老朱家的墙角?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就是这么奇怪,越是自己人,这墙角就挖的越欢!
张璟眯了眯眼,“走,出城。”张璟出城当然不是为了迎接王庄儿,不过是找个理由,懒得迎接,顺便晾一晾这阉人罢了。一群
不知所谓的玩意,有什么好迎接的,不晾晾他们,还都觉着自己是个人物呢。
什么人物?不过是一群蠹虫罢了。
王庄儿一行派头极大,光是随行的人员就是百余人,车马成群,真是好大的威势!
王成拖着病体,出城十里迎接,眼见王庄儿的队伍越来越近,张璟还是杳无音讯,心中不由大为着急,叫过随行的师爷问道,“怎么,张总戎怎得还不来?”
“府尊,学生早就派人去请了。”师爷答道,他也懵比啊,派出去请张璟的人都有好几波了,可张璟就是不来,他能怎么办?说是出城了,骗鬼呢这是,城外有啥,出去干嘛?
踏青吗,谁特么在这种穷乡僻壤的踏青啊。
“唉,”王成叹气,他没想到张璟竟然连王庄儿的面子都不给,这下子就更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了,现在张璟虽然未曾派人抓他,但他这些时日战战兢兢,不就是怕突然被张璟给抓起来嘛,先去还以为张璟能顾忌一下王庄儿的面子,如今看来,自己的前途真的是惨淡的很。
王庄儿坐在马车里,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老祖宗,王知府在前面迎接您老呢。”
王庄儿闻言嗯了一声,“只有王成吗?”
小内侍胆战心惊的应了一声,自家老祖宗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冷落?在陕西就连巡抚、总兵、三司都得给老祖宗几分薄面,这延绥总兵真是好不晓事。
“得了,让他不必多礼了,”王庄儿冷哼一声,“在后面跟上吧,咱家就不下去了。”
小内侍弓着身子应了一声,虽然王庄儿看不到,却仍不敢有半分失礼,“小人这就去通知王知府。”
王庄儿的车队继续前行,小内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王成面前,刚刚对王庄儿卑躬屈膝的样子已不复存在,虽不至于用鼻孔瞧人,却也趾高气扬,“老祖宗吩咐,王知府不必多礼了。”
王成心里一凉,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连忙应了,“多谢小公公,”说着对下人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扶小公公上车?”
说完又陪着笑对小内侍说道:“老师傅已经先行一步,就委屈小公公坐学生的马车吧。”
待小内侍上了马车,王成唉声叹气的骑上一匹马,本朝太祖在六年的时候规定,只能由老年官员或者残疾官员以及女人乘坐轿子,其他人吃能乘车或骑马,所以,王成还是会骑马的,只是好多年没骑罢了。
当然,现在不是纠结这等小事的时候,与自己的师爷凑在一起后,叹道,“这张璟如此强项,怕是与老师傅不欢而散啊。”
师爷也跟着叹了口气,“东翁所言极是,观这位张总戎,行事霸道、酷烈,是绝不肯让步的,东翁还须早做其他打算啊。”这话意思很明显,就是别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王庄儿身上,王庄儿是内官,就算与张璟谈崩了,也轮不到外廷处置,您可得提放,别成了陕西官场的替罪羊啊。
但王成可不行,甚至都用不着督察院、大理寺,陕西地方就给处置了,如果真需要替罪羊,陕西地方有的是办法让王成认罪伏法。
“唉。”王成叹气,当个官怎么就这么难呀!他却不想想,如果你老老实实的恪尽职守,当个好官,岂会如此?
回城后,王成领路,把王庄儿一行送到了特意准备好的府邸,正想前去求见,不想还是先前那名小内侍,“王知府先回去吧,老祖宗一路鞍马劳顿,今日就不见外客了,待明日,老祖宗再见知府。”
王成嘴角一抽,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按说王庄儿应该跟他商谈一下,至少也了解一下眼下的情况吧?这连见都不见,王成再笨,也知道这是真想让自己当替罪羊了!
彼其娘之!王成暗骂一句,他要是真笨,怎么可能混到知府?知府可是实打实的地方大员,朝廷的中级官员,能当上知府的,那个不是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