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往事如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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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归体的瞬间,剧痛袭入四肢百骸。萧瑾瑶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被人撕裂重组了一般。
痛,撕心裂肺的痛。萧瑾瑶甚至来不及出声唤人,便被这铺天盖地的痛感包裹住全身,尽管牙关紧咬着,痛呼声还是从齿缝中不断漏了出来。
她的脑海竭力想维持清醒,人却如断线木偶一般,四肢都不听指挥,她尝试着想抬起手臂,却感觉像灌铅一般,挪移不了分毫。
萧瑾瑶拧着眉心整个人都有些不安焦躁,却突然间,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单薄的怀抱中去,那人瘦得吓人,肋骨都突出来了,硌得她脸上生疼,让她止不住想挣开,却又再次被束缚到怀中,萧瑾瑶闻着他身上的淡雅香气,是铃兰花的味道,她喜欢。
感受到那人在背后轻轻安抚,萧瑾瑶一颗吊起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倚靠在他怀中,感受着片刻的温存。
恍惚间萧瑾瑶似是听到那人在她耳畔唱歌,嘶哑的嗓音听起来像锯子拉扯,可虽则如此,却莫名让她安心。调子有些熟悉,似是在哪儿听过。
萧瑾瑶强忍着剧痛突然灵光一闪,整个人都清晰起来。
贺元阑怎么在这?
她想挣开他的双手睁眼细瞧,却架不住那人双手抱得太紧,生生将她的脑袋给按在怀中,嘴中还不住宽慰道:“莺娘听话,不疼了,一会就好了……”
好个鬼!你松手!趁老娘病了就占我便宜是不是!等我起来打死你!
怀中人仍是挣个不停,贺元阑叹息着似是自语般出声道:“陈伯在给你换药,若是太疼你就咬我……”
行,这可是你说的!老娘我咬死你!
说着竭力张嘴,上去就是一口,她眼皮子沉,哪里分得清这是什么地方。
贺元阑被咬得整个人一僵,手臂都滞住了。
陈伯忙着换拆药布,头也不抬地出声道:“抱紧些,怕是有点疼。”
贺元阑这才回了神顾不上其他旖念,忙点头道:“无妨,您动手便是。”
随后萧瑾瑶便感觉自己像是被生生撕掉一层皮似的,其疼痛程度简直是她的生平极限,萧瑾瑶痛得唇齿越发用力,直感觉口中传出腥甜的血腥味,这才神智回笼般松开了口。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萧瑾瑶才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又是一阵剧痛,萧瑾瑶想都没想上去又是一口,贺元阑明显又是一滞。
接下来足足一个时辰,二人皆是一人赛一个的煎熬难受,直到陈伯换完最后一块药布,二人早已汗湿整个内衫。
“陈伯,莺娘伤势好些了么?”
这话他与小虎几乎是每日都问上几遍,回回得到的都是无尽的沉默,虽则如此,却从未有人放弃过。
贺元阑见状叹了口气,半揽着萧瑾瑶打算将她放回床上安置好再出门。
“大哥哥还要上山寻药么?您都好些天没有阖过眼了,在这歇会吧,我去就是了。”小虎乖乖清扫着地上的药渣,温声劝道。
贺元阑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无妨,多个人多份力量,早些找到那野山参,莺娘就能早些醒了。”
说完起身就欲往屋外走,结果衣袖却被萧瑾瑶死死拽在手中。
贺元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些时日,她也不是全无意识,痛了会叫,难受了会哼唧,就连喂药时都会很抵触地不张嘴,可惜就是醒不过来。
贺元阑只当她是如往常那般无意识的行为,转身过去,执着她的玉手柔声劝道:“听话,松手。”
萧瑾瑶心说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前在梦境里听到小虎絮叨的时候,还当他是说胡话,而今亲耳听到这人嘶哑的嗓音在屋内回荡,明明是累的不行了却还要强撑着,疯子,果真是个疯子。
萧瑾瑶不松手反倒抓得更紧了,贺元阑见状只好伸手去掰,才刚碰到她的指尖便被用力攥住,力道大得吓人,他心下一动,脑海中有个猜想却迟迟不敢说出口。
就单单怔在那里,望着二人交握的双手。
良久,他深吸了口气,轻轻坐回床沿揽着她的肩膀,踌躇了良久才缓生道:“莺娘……是你么?”
对方无话,手下却攥得更紧了。
贺元阑心下一阵激荡,竭力平复着情绪凑近看了一眼,便见那副憔悴的桃花眼半睁着,眼尾渗出两滴泪来。
贺元阑颤抖着手指停在半空,脸上难以置信又夹杂着几分欢喜激动。
萧瑾瑶强撑着睁了眼,入目便是那个从前最讨人嫌的王爷,良久不见,竟也变得胡子拉碴,眼底乌青双目通红,整个人憔悴得像生了场大病了一场,怕是比自己看起来还要严重些了。
“……贺元阑。”萧瑾瑶哑着嗓音张了口,声音极小,要凑近才能听到。
对方闻声附耳过去,身上的铃兰味道一瞬间将她给笼罩了。
萧瑾瑶艰难地继续出声道:“……辛苦你了。”
她眨巴着眼睛竭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得贺元阑心下一酸,立时将她揽在怀中,嘴里不住道:“你总算醒了……醒了就好……”
一旁的小虎闻声望去,见状手下一松,药碗都砸落在地上。豆大的泪珠自眼眶中汹涌而出,忙跑过去一把扑进萧瑾瑶怀里。
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哽咽道:“莺娘姐姐……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你可吓死我了……”
这熊孩子力气太大,一下子撞到萧瑾瑶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贺元阑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屋外闻声的陈伯连赶走了进来,见此情状,连他老人家都要喜极而泣了。
忙道:“快让开,老夫再替她查看一番。”
说着拿着脉枕走了过去,许是久未苏醒,萧瑾瑶脑袋昏昏沉沉的,见他走近,扯了扯唇角,哑声道:“陈伯……我是不是废了?”
老人切脉的手都一怔,连忙呸呸几下急道:“胡说什么!没有的事!如今你人也醒了这最难熬的一关便算过了……”
“那我为何手脚都动弹不得,感觉人跟瘫了似的……”
陈伯白了她一眼,又是心疼又有点生气,指了指她包的像粽子似的腿脚,沉声道:“还不那日你伤得太重……傻丫头非要逞强什么!非要拿你自己的命来护着咱们三个,你有没有问过咱们同不同意!幸好你这是醒了,若是……你让咱们可怎么活!”
说着老人家的眼泪也哗啦啦地掉,萧瑾瑶有心想去宽慰他,奈何自己起不来身,偏头示意小虎,却发现这小崽子又跟哭丧似的。眼前的场景简直跟那日昏迷前无甚差别,萧瑾瑶最怕这个,抿了唇抬眼望着身侧,那贺元阑竟也目露悲伤眼尾都红了,见萧瑾瑶看过来,忙将头偏了过去。
萧瑾瑶太阳穴直突突,感觉自己还不如起来跟人打上一架。
“行了都别哭了,要死的时候哭,现在活了还哭……肚子饿了,去,陈伯给我煮点饭,小虎去逮两只野兔烤了,多撒点辣子……至于你嘛,”萧瑾瑶抬头望了眼满脸憔悴的贺元阑,轻叹口气道,“还劳烦王爷赶紧滚去睡觉,莫在我眼前晃悠了,看得眼睛疼!走走走,都行动起来!”
陈伯好脾气地立时起身,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身道:“你如今伤势未愈,辣子野味就别想了……”说完转身进了厨房给她熬白粥去了。
小虎邀功似的,噔噔噔跑去院里脱了两个竹筐子进来,咧着嘴角:“您瞧,这都是我给你抓的,等你好了想烤几只烤几只!”
萧瑾瑶弯唇一笑,竖了个手指头:“我知道。”
“您知道?”小虎惊诧道,“您不是昏睡着呢么,是怎么知道的呀?”
萧瑾瑶忆起梦境里的碎碎念,好笑道:“你成日在我耳边嘚啵嘚啵,我能听不到么?”
话音方落,贺元阑袖子的手心一紧。
倒是萧瑾瑶似有所觉似的抬头望着自她醒来就杵在一旁傻站着的讨嫌王爷:“诶……”
贺元阑心下一凛,哑声道:“什么?”
“不是让你睡觉去么,还杵在这做什么?”萧瑾瑶挑眉道。
“我不困……”
萧瑾瑶啧了一声横了他一眼,突然就狡黠一笑:“困不困我说了算,我是你救命恩人!你敢不听?”
贺元阑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抬步走了。
人一走,萧瑾瑶就神秘兮兮地唤来小虎悄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王爷有点不对劲?”
小崽子便是再傻这些时日也能看出些端倪来,犹豫着不知如何启齿,便眨巴着眼睛没有接话。
萧瑾瑶只当他是年纪尚轻,自顾蹙着眉头喃喃道:“是错觉么?我总感觉贺元阑比之前变了不少……对了,我睡了多久?”
“半个月了……”
“才这么点时间?”萧瑾瑶质疑道,毕竟在梦里可是结结实实度过了好几年呢,如今回想起来都还历历在目。
“您还嫌时间短呢!都快吓死我们了!”小虎埋怨道。
萧瑾瑶抬眼瞧着那明显累坏了的小崽子,心下一软,柔声道:“这些时日累坏了吧?辛苦咱们小崽崽了,来,过来靠着姐姐睡觉。”
小虎闻言立时乐得笑靥如花,噌一下子就钻进被子,两个人头挨着头,小声说着些悄悄话,没几息时间,便听见小崽子趋渐平缓的呼吸声来。
萧瑾瑶倒是全无睡意,抬眼望着窗外,好久不见的苍云山景,入目皆是青翠,林间偶有乌啼,在雕梁画栋的宫里待久了,陡然瞧见这蓝天白云,壮美山河,不免有些唏嘘,却又带了些怅然之意。
纵使身处高位地位尊崇,不还是层层枷锁束缚着自己,想想被迫远嫁的萧瑛儿,萧瑾瑶突然忆起什么似的猛然睁大了眼睛。
梁国太子,贺元棠,不就是贺元阑那个终日记恨却英年早逝的皇兄么!
那他死了,萧瑛儿又待如何?
萧瑾瑶一想到她,便忆起那个恍若画中走出的昳丽公主,愁绪一下子堆满她的脑海,使得她神情不免有些落寞,那虽是旁人的生活,也好歹一同经历了些时日,虽知没有立场去询问,却还是难免好奇。
罢了,萧瑾瑶心道,等贺元阑睡醒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一想到他,就又是另一件头痛的事情,睡梦中听说他为了自己好些天没合眼了说要去寻什么野山参,萧瑾瑶难免有些动容,回头一想,倒确实也是,满打满算,救了他整整两次,从前不过是素昧平生拔刀相助,后来又见他跟个漏风的筛子似的,看不过眼便想着把他疗伤帮他戒药,后来又遇上这事,其实当时她也压根没想那么多,保护他们不过是出于本能罢了,没想图什么回报,如今瞧他这样子,怕是觉得亏欠自己良多,心底过意不去吧……
萧瑾瑶叹了口气,心下五味杂陈。
一墙之隔,心底复杂的不止她一个。
贺元阑躺在塌上,虽困到极致了,却仍是无法入睡,忆起她初醒时望见自己的那个眼神,从没见过她那般脆弱的样子,像是素来坚韧的山花陡然被风吹断枝丫,露出内里柔软的花蕊,只一打眼便让人念念不忘,镌刻心头。
他这副痴样落在心魔眼里,恨不得拿把刀将情种俩字刻他脸上。
“这么喜欢她还不赶紧告诉她,等什么呢?怕她拒绝你不成?”心魔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只要这莺娘在一天,他就不得不被压制,照此以往久了,怕是真要如他们所愿自己彻底消失,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还有什么比求爱不得因爱生恨更简单的法子。
贺元阑抿唇不答,心魔便继续引.诱他。
“你想想,只要你捅破这层窗户纸,等回头你们再一块回汴京,你娶了她当王妃,便也不必去跟那北齐公主和亲了,一举两得,多好的事,然后你们再生个一儿半女,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她不会同意的。”贺元阑出声打断道。
心魔心下一紧,仍不放弃道。
“怎么不会同意,你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从前只因腿疾碍着,如今都已大好了,还有哪里不如意,你可别忘了,便是你从前残疾,也都还有不少贵女巴巴想往你面前凑了,拿你的身份去陪她个寡妇,不亏了。”
“她喜欢自由,不会愿意被拘束在王府里。”
“那还不简单,你不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届时学那老四纵情山水踏遍大好河山,想去哪儿都有个伴儿不是?”
见他动心便又加把火道:“由头我都帮你想好了,就说救恩之恩,无以为报,你便以身相许,多好?”
“闭嘴。”
心魔笑笑,果然上钩了。
落日晚霞如宣纸泼墨,浓淡洒便半个天空,灿金绛紫杂成一片,背后是鸭蛋青的天飘几团荼白的云彩,萧瑾瑶斜倚在床侧望着向天边,漫天景致如画,窗棂便是画框,嵌着层层美景,日.日皆有不同。
身侧小虎终于睡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眼一见萧瑾瑶人还醒着,果断地钻进她怀里撒娇般笑道:“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萧瑾瑶嫌弃地揩了揩他的嘴角,调笑道:“是在做梦,梦里还在啃大肘子,吧咂着嘴巴还在喊着再来一个……”
小虎讪笑一声,哼唧一笑:“果然还是我原汁原味的莺娘姐姐呀。”
“那怎么着,我再去给你换个温婉的来?最好是不打你不骂你还天天摘果子吃?”
小崽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出意外地就又遭到弹脑门重击。
“做梦去吧你!”
晚间吃饭,萧瑾瑶不耐烦在塌上吃,非要他们把自己抬到院子里,才一出门,竟见半院都给种上了铃兰花,萧瑾瑶抽了抽嘴角:“我就那日随口说了一句,合着你们还当真打算把我埋在院里?”
他们如今是最听不得这话的,蹙着眉心忙把话头戒断,这厢贺元阑在屋里折腾了小半天才出来,再见时已与白日成了两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