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朔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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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邃的河道幽静蜿蜒，曲折着通向北冥境域的较深处。北冥的雪原一望无垠，入眼之处尽是一片白皑，显得空旷、静谧而幽茫。这景无疑是美的，但看得久了，却也不免显得乏味。
巨大的商船缓缓行驶，在这千篇一律白色中前进着，却教人有些怀疑它是否一动不动，否则这周边景致又怎好似定住了一般？
也不知这雪原蔓延到何处，也不知这航船前行了多久。
终于，单调乏味的景忽然有了些许不同，说是不同，或许说，进入了另一片天地，才更为妥当。
一成不变的白色中，兀地出现了一大片连山叠嶂似的城市。不敢说比得上名城都会，但绝对称得上是一方雄城。与周边雪原相称的灰白色版筑，搭建起了星罗棋布、隐环暗扣的房户，将一整片本应完全是自然造物的雪原，彻底地改造成了人迹纷沓的聚居地。
野地与人迹之间交换的陡然落差犹似断崖。
当眼前驻扎于雪域中的城市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一直伫立船头的纤柔身影终于定下了心。
平安无事地抵达了，虽说航程不长，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但还是隐忧了一路。
前所未有的封道之雪，雪崖边所发现的异状，范关守的隐晦之语，被阻于关外的北冥军。
即便是初来这北冥雪域，也让心思细敏的她隐隐意识到，北冥之地，似有风云攒动。
唤人去提前预晓城中的接应者，轻呼一口气，暂且褪去了心头的一丝郁结之气。
“锦丫头，前面就是朔方城吗？虽然不比锦织城，但这么一座城雄踞雪原，看着还真是挺气派的。不愧是财大气粗的锦家，竟能在这种地方，也能有模有样地经营出一座商城来。”
被知机的锦家商会办事告知了目的地已经到达，秦林越便懒懒散散地走出了船舱，对着那一方连城感慨喟叹。
“秦三叔谬赞了，锦家不过是在此地经营了些北地的特产贸易罢了，哪里谈得上经营了整座朔方城？”
锦霏凰浅浅一笑，替家族谦逊了一句。
秦林越听得是直摆手：“哎，都不是什么生人了，锦丫头你何必再说这些客套话？秦家还不清楚锦家的魄力？光是青官城的浣花纱产业，就让我们惊叹眼红了。小小一个北冥蛮子的荒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家二叔领的锦家商会在这边广建城居，还能不被那群蛮子抢了，也真是本事。”
“商事贸易，本便是互惠共利。给狄族讲明了利害，不仅能让他们换到些生存用需，更有不少奢侈享受之物，便也不至于无端生事了。若是抢了完一次，以后可就再无处可得了。”
简单地说了几句其中的道理，却是让秦林越大呼精妙，称不愧是锦家，不是他这等武夫可以企及得上的。
锦霏凰微微一笑，到并不觉得有什么复杂之处。
商道本便求一个两相互利，这些道理，即便没有这两月来接触的商会事务，凭她的聪慧，也可轻易想出。
似是困难而不可思议的事，其实无非是一点小小的交涉与聊胜于无的恩惠，便劝导了周边的一些狄族部落不妄动干戈。可换来的，却是数之不尽的唯有北冥可见的珍贵特产。
而且，这还只不过是锦家来到这冰天雪地真正所图的附加物......
念及这些，她倒也真是有些感叹，原来锦家，不，爷爷的手段确实了得。真难为他几乎仅凭几十年的时间，便将锦家的家业整整跨越了多少个天阶了。
两人没说几句，朔方城便已是来到眼前，巨大的商船缓缓停驻，接连近一月的航行终于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船逋一停下，早已准备多时的商会办事们便开始着手卸下满舱的货物。
见雷楼与他那两位侍从也都出来了，锦霏凰微笑问候：“雷公子，航程已尽，但愿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让你不满之处。”
即使是雷楼这般木讷迟钝的人，都已经听得出这是最最客气而没有什么必要的套话了，黯淡的眼神更是垂下了，也不敢再看向她，只是低低地回了一句：“承蒙锦小姐一路照拂，雷楼岂敢苛求。”
轻轻点了头，便不再去多说什么，只引了雷楼三人和秦林越下船入城。
“那我们此刻便进朔方城吧，连日奔波，得先去给诸位寻个好住处。”
下船之后，却是没有见到爹爹所说的一直主持着这边事务的二叔锦昌业，而是一位商会的主管代为接应。
“下属林某，是锦二爷手下北冥之地的商会主管，已在此恭候大小姐多时。大小姐一路风尘，委实辛苦了，还请快些与下属进城安顿，以解旅途之劳。”
那主管沉稳老道，规矩有度地向锦霏凰致礼问候，并将众人引入了朔方城中。
雪纹岩砌筑成的城门坚实而不失风雅，经简单的雕琢便可循着其原有的纹理展现出别致的韵味来。
一步跨入其中，隔绝了城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寂静无痕，一轴雪域的人间画卷铺展眼前。
薄雪铺陈的街道通衢纵横，将一个个城居划分各处，错落而有序，紧致而通达。
满眼望去，形状各异的人在典重不俗的城居中穿行如织，建苍人、狄族人、戎族人、陆外海民，各自穿着自己的服饰，异族人之间相处如常。
街道上的店铺应有尽有，茶馆、酒楼、客栈、衣铺、钱庄，凡是建苍大城市所拥有的，这里一样不差，并没有因为这里是远离建苍的狄族北冥便有所缺漏。而且，那些异族人竟也对这等完全不同于游牧放马、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习以为常。
明明城外狄族与建苍年年征伐不断，却能在此城之中和洽相处，甚至还能在买卖之际，相互讨价还价，打得火热。
锦霏凰与秦林越他们见了，俱是啧啧称奇。面对这与他们日常所见迥异的场景，都觉得很是新奇。
“大小姐，这里的风物您可还喜欢？”
林主管见众人一副惊叹不已的样子，便笑着问道。
“确实不错，向来只是听闻凉州的西凉城有此异景，却没想到朔方城竟也被打造成了这般图景。”
锦霏凰微微浅笑，显然颇为惊异。
“嗯，倒不如说锦家商会真是了不得，仅仅靠几十年的经营，便能在这北冥雪域凭空打造了一座如此雄城，实在是让人佩服啊。不得不说，锦老二和这位主管实在是管理有方。”
秦林越也是附和着，赞叹之声连连。
林主管面对秦林越的盛赞，忙称不敢：“秦三爷过誉了，这都是锦家二位家主及锦二爷的功劳，林某岂敢妄矜功伐？林某所做的，不过是尽力协助诸位锦家主事者罢了。”
见那林主管谦谨之语，秦林越便也一笑略之，不再多言。
见提到了二叔，锦霏凰也是无心地问了一句：“对了，林主管，二叔他可是有什么事脱不开身？”
那林主管闻言，也立刻将答案告晓：“大小姐还请见谅，二爷他如今确实不方便来亲自接应大小姐。不日前，幽门关的项镇军竟然领着十万北冥军驻扎于朔方城。此刻，二爷他正与项镇军商谈。”
不禁被这消息惊诧到了，锦霏凰微变了神色，看向林主管的眸中有些不敢置信：“项镇军现今正驻扎于此？那这......”
“据闻项镇军前些日子出关之后，幽门关外积雪封道。”
林主管忽然略微压低了些声音，透露给了锦霏凰一个并不算太好的消息：“当时看来，似乎项镇军他，兵败退守......”
锦霏凰瞪大了眼睛，瞬时乱了心绪：“兵败？！那霏岚他，是不是跟着北冥军一起进了朔方城？”
“......二公子？”见锦霏凰这幅忧心焦急的样子，林主管也颇感诧异：“下属，并未见到二公子。听大小姐所言，莫非二公子随北冥军出了幽门关？”
“是，”锦霏凰面上浮现了一抹轻易不见得出现的焦躁来，“这样，你快些带我去见二叔吧，我有些事想问询一下项镇军。”
“这......是。”
林主管瞬间犹豫过后，便应下了锦霏凰的要求。
见状，锦霏凰又回头，看向了秦林越与雷楼几人。
“秦三叔，雷公子，实在是抱歉，霏凰忧心舍弟，便不能陪同几位一起去安顿住所了，待会儿另有人将着手安排，还望赎罪。”
略微听了个大概的秦林越大度地摆手：“嗳，锦丫头你不必管我这个闲人的，有事尽管去做好了。”
雷楼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哪会有什么怨言。
一礼别过后，锦霏凰便与林主管径直而去，而秦林越一行人则被林主管唤出的一位商会办事领着，入住朔方城中的锦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