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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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那天你问过我后,我仍是去了。我也说不出原因。或许,是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很可怜?或许,是对你那不入流的剑舞声抓狂而念念不忘?或许,是为你那个得到我否定回答后的失望而不忍心?
反正,我依旧去了,带着我的琴。
这次院门依旧大开,你也还在院内,只是没了那剑舞声,我很失望。我正想走,可你突然抬头,见是我,原来焦急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欣喜,刚才不知是自摆弄着什么的双手也生怕被我看见似的藏在了身后。
见被发现,如果这时再走就不礼貌了,为了成为一个大家闺秀,我便止住了离开的念头,留下来又弹了一首曲。依旧是一下子就投入了,连你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我都没发现。
一曲弹毕,你满面通红的看着我,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真好听,接着把缩在背后的手拿出,伸向了我。
那是一个竹笛,做工粗劣,一看就知道连吹都吹不大响。
你说是给我的,我不想要,既因为它太烂,更因为娘告诉我女孩子不可以随便接受男孩子的东西。但你无赖地硬塞给我,跑回了院子,还关上了栅栏。
我没办法,别人送的东西如果丢了的话是很不礼貌的,我就只好带回家了。
收礼是一件麻烦事,因为娘教过我“礼尚往来”这句话,这意味着我要还礼。我不敢告诉娘,只好偷偷自己想办法。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回送什么。我想,既然你送我一支手工笛,那我也得送一个亲手做的东西才行。可我,除了曲子,什么也不会。于是,那一天,我想了想,要不去给你弹几首曲子吧,虽然不想手工笛那样耗费心力,但我只要用量来补就好了嘛。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天,就这样,我天天去你那弹曲,你也几乎天天都舞剑。虽然很难看,但没办法,我是还人情的,只好当是给你伴奏了。
终于,娘她知道了我天天向你那跑。一打听,才知是秦家大少爷,因贪玩打闹闯了祸,被罚在那别院禁闭练武。
本来以为娘知道了,就不会再让我去了,我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算是还完了人情。但不知怎么回事,娘她竟然让我们以正式的世家之礼来相见,也就是说,从此我们可以随意来往了。
我有点不大高兴,因为你乐感太差,我不太想和你玩。而且,还因为你那别院,阻断了我最喜欢的浣花溪。
那以后,你几乎天天来找我,因为娘的缘故,我也不能怠慢、乱发脾气,便只得默认了你的来往。你经常想着法地来讨好我,不过除了阻止霏岚那个浑小子来烦我,其它的我都不领情。
不知怎的,霏霞无意间向你透露了我平日里常跑去浣花溪玩,还常可惜你的那个别院阻断了浣花溪。你知道了,便立刻拉我去了那处别院。穿过院子,那被阻断了的浣花溪竟又神奇地出现了,静静地流向城端的河口,一座石桥横跨其上,你拉着我站到了桥上。
知道了我一只惦念着的浣花溪没有被阻断,我很高兴。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我笑,你那时更傻了,竟呆头呆脑地说了句你真漂亮。
我知道我很漂亮,爹爹和娘还有那些叔伯们都这么说,但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你突然问我,为什么不见我吹你送的笛。你又说本来是想做琴给我的,但那时没材料,只好用了竹子做了一支笛子给我。我当时因为高兴,满口答应地说,下次,吹给你听。你很兴奋地同意了。
其实,这些乐器我都会,还都很厉害。娘她夸我说就算是进了天乐殿,我也一定可以做上大司乐。所以,那支笛虽然很烂,几乎不可称之为乐器,但我还是吹得很好。
渐渐地,笛吹得多了,琴又比较笨重,我也开始对笛更喜欢起来。而你,也因为愿意听我弹琴吹笛,听了还一个劲地说好,不像霏岚那浑小子总给我捣乱。因此,除了霏霞,我也开始会去主动找你奏给你听。
我想教你,你不乐意,说是练武练剑没工夫。我不高兴,你说,你会永远愿意听我奏曲,只要我来找你。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因为这是对我的认可。所以我对你说,就这么说定了,永远,不许反悔。你说,你要与我,永远在一起,听我,奏曲。
我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就这样到了十三岁,我们一起相伴了三年。娘她终于要接我回锦织城了。
离别之前,你最后一次来找我,很是不舍,我也舍不得你。
你说,想亲我,我害羞,没来得及躲,被你猝不及防亲到了脸。我又气又羞,要打你,你却说,我再亲你一次就扯平了。也不知怎的,信了你的鬼话,我便真的去亲了你。没想到,你使坏,微微转了头,把嘴对着我,就这样,真的,亲上了......
回了锦织城,听说你被送去了帝都天威军中进行历代秦家人的历练。我想,我也应该努力,争取赶得上你,但我又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武学。听说空崖的术法很方便,不用人与人面对面打个不休,只要念咒掐印就行了。这个方法很适合大家闺秀,于是,我就拜进了空崖。
在空崖学了三年术法,十六岁了。空崖有规矩,过了十六岁,除非断绝红尘,否则不能再待在那了。我当然不会再待在那儿了,我学术法,本来便是为了你,又怎能因为术法,离开你呢?
出了空崖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你。听说你当上了天威军教尉,我好高兴,你果然很厉害。幸亏我去了空崖学了术法,否则,一定跟不上你了。再见到你,你更成熟,变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只是,你好像跟我有些生疏了,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原来。是怕杜若曦她知道,对吗?
一幕幕往事如烟云般相聚又离散,锦霏凰愣愣地看着水镜中的自己。
狭长的丹凤眼通红,长长的睫毛和秀致好看的眉毛悬凝着露水,挺翘的琼鼻有些微微发红,娇小的嘴唇发白,已无一点血气。
玉簪松松垮垮,几乎要坠下来,那微曲的三千青丝也是有些湿漉漉的。身上的衣裙浸过水一般,冰冷冷地贴在身上,但身上却是没有一点知觉,怕是已经麻木了吧。
还真是狼狈啊......
锦霏凰对着水中的自己苦笑着,颤抖地站起了身。
天色即将破晓,旭日东升后,这个大地,又将是新的一天。
是啊,黑夜终将过去的,黎明即将来临。秦羽锋,既然你都与杜若曦定亲了,我再悲痛,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还要哭着喊着,求你不要离开我?
这怎么会呢?即使我再不舍得、再痛苦、再依恋,你负了我,我又何必恬不知耻地凑上去呢?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既然如此,那便忘了彼此吧......
又滑过一滴清泪,晶莹剔透的琉璃珠拂过姣好姽婳的面容,落下水面,涟漪漾起,平静。
定定地凝视着波涟,闭上眼,取出笛,奏一曲诀别:
昔日与君游,两小无嫌猜。三秋一别赋,各自长成材。
我希君朝暮,君不复我在。两分千万里,情思维永怀。
君今新缘许,姻联我自埋。纵我犹念惜,此节未将改。
宁为瑾玉碎,不作葛藟绾。自此芬芳堕,零落凋容衰。
幽幽笛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带着少女的绵绵情思蔓延向四方。笛音袅袅,水声潺潺,二者相依相伴,那漠漠往事也似那箫鸣流水,浮沉逸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