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看见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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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蓝玉立在书架前,默了片刻,对蒙雨柔声说道,“所以,你跟西域祖氏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因为我……”
蒙雨微微点头,“祖越世子极有可能是西域王后人,或者跟你我一样,是西域王本人投胎转世,我怕他知道或忆起前尘旧事,一心复仇,谋害于你。”
投胎转世?前世今生?
前仇旧恨,前情旧爱?
换作别人或许很难理解,或者根本不信,但是对陈蓝玉来说,之前所有想不通的事,此时似乎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暮城是隐遁的孤城。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暮城不一样,却因为不曾有过对比,总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怪不得他夜复一夜,被噩梦纠缠。
怪不得他脑海里一直有些莫名的影像,有些像甜浆,有些似毒酒。他把脑海中最美好的画面画成一幅画,他从来没看清过画上的人长什么样。
怪不得他那么爱一个人,并且被她深爱。
怪不得……
陈蓝玉看了看天色,已是未时,距离书阁关门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不是感叹“怪不得”的时候,至于前尘往事,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也不急于知道。找书要紧。
“你到二楼看书等我,找些轻松的读本打发时间,不要忧心了。”
你有我呢。
这话他是用眼神说的,然后把她连推带赶地送到楼梯口,看她一边往下走一边回头望他,直到她消失在临梯的书架前,他又定定地站了一会,这才转身去找书。
从第一排开始,一本一本地找太慢,那就一半靠理智,一半靠直觉吧。
……
既帮不上忙,便不要给他添乱。
蒙雨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沽美情诗》,坐到桌前认真读起来,西地的诗译成汉文后,倒是通俗易懂。
“今夜阿妹等情郎,阿哥入我帐中来;一筐情话说不尽,悠悠一叙到天亮……”这两人话真多,竟然聊了一夜?
情诗中还讲了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
一对男女相爱了,无奈两家是世仇,二人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在一起,于是相约着跳崖殉情。结果女孩眼睛一闭就跳下去了,男孩慢了半拍,看到女孩急速下坠的身体,突然间对死感到深深的恐惧……放弃跳崖,转身跑了。
跑不跑的,她管不着,只是跳崖的情节令她格外难受,赶紧合上书还回书架,又抽了一本《西域调子》,正准备坐下来,在心里吟咏一番,却见书阁的人端了一碗吃的过来,很自然地放到她面前。
她有些不解与吃惊,“西地的书阁里,竟然也可以吃东西?”
那人倒是老实:“给钱就能吃,蓝玉公子每次来看书都要东西吃,这会他人不在,你替他吃。”
行吧,回头告诉他味道就行。
切成小小方块的黑色果胶泡在白色的牛乳中,果胶入口丝滑,入喉微苦,刚好中和了牛乳的甜腥,口感很像暮城夏日常饮的玫瑰红糖木瓜水。
她每年夏天都卖力地搓木瓜籽,熬成半透明的胶汁,等他和阿秦上山来,便浇上玫瑰花瓣蒸过的红糖汁端出来。
木瓜水滑得可以直接往喉咙里灌,都用不上勺子的,清凉解暑。
……
吃完甜品,她继续翻书,赶马调、婚嫁调、哄睡调……
醒来时,蒙雨只觉两只手臂又酸又麻,竟然睡了一个多时辰,抬头看窗外,太阳已经落至半山,彩霞满天,他坐在对面,只看得到黑黑的轮廓,像一幅影子画。
他拼命找书,她努力睡觉……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开口问道,“下来很久了吗?怎么不叫我?”
他想了想,若是答她,无非是“你一路辛苦了”“休息一会无妨”之类的客套话,反而生分,索性不答。
他看窗外有树枝,顺手摘了一枚即将掉落的黄叶,夹到正在看的古籍正中做标记,起身对她说道,“走吧。”
路上有着急回家的中年妇人在卖花,一路走一路喊,“中午新采的白色香花,便宜卖了……”
他看妇人从对面走来,转头对她说道,“把她的花全买了吧。”
“哦,好。”她似乎还没醒透,反问道,“拿什么买?”
“自然是拿钱买,钱在胸前交领处,我没手了,你来掏。”
他双手抱着书,说着又把书朝前挪了挪,方便她伸手从胸襟处掏纸钞。
他偏偏今天出门前嫌麻烦,直接把纸钞塞入前襟领口,早知道她会掏,就应该像平日那样,文雅地装到袖子里……
中年妇人很有眼力劲,二人都还没开口留她,她便在他们面前停下了,理所当然地站在一侧,等着他们掏钱。
蒙雨原本想从蓝玉手里接过书,让他自己摸胸口找,此刻被妇人看急了,只能伸出较为灵巧的右手去摸钱,左右摸了好几把,才兴奋地说道,“找着了!”
想到他极有可能又要脸红耳烫,便不去看他,依着妇人的要求,点了纸钞给她。
之后便是他抱着书,她抱着花,并肩往石头小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一段,听他说道,“这花叫爱蚊花,夜里可以薰走蚊子。”
她应和道,“花香闻着倒是很舒服,大概让人舒服的花香,都能令蚊子不舒服。”
……
之后的一路,又是一阵沉默。难得独处,对方怎么都不吭气呢?
他目视前方,并未转头,自顾说道,“我看这西域的书里,都把玉将军,呃,都把我画成魔鬼的模样,我前世真有那么恐怖和丑陋吗?”
她也没有抬头看他,看着前路道,“你对西域人来说是魔鬼,在中原人眼里却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怎会恐怖和丑陋?”
走出去几步,她快步跑到他前边,站定了看他。
“前世的你,就跟现在一模一样,长相一样,品格一样,性子一样,就连一本正经的样子,假装生气的样子,故作高深的样子,害羞脸红的样子,都一模一样。直教人啊,生死相许。”
他被她开玩笑的样子逗乐,心下暗想,都一样啊,那还好。
才放下心来,便又听她说道,“只有一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笑起来不一样。”
他之前倒是没有故意照镜子,有几次对着镜子笑,只是好奇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笑着笑着便对镜中的自己做鬼脸。
不算难看啊。
那便是前世笑得跟哭一样,会吓到小孩子?也把她吓得不轻吧?
他脸上向来藏不住情绪,紧张了吗?
她在自己左边嘴角同样的位置点了一下,微微一笑,“只是这里多了一只梨涡!不然还真是两世一个模样。”
梨涡啊,他倒是在书上看到过,有梨涡的人乐观有爱心,既热情又随和,还很有人情味,如这梨涡的主人是个男子,他不仅身体强健,桃花运也高于常人……
他这是把自己夸上了吗?
他招桃花?长到二十三岁半,一共就招了两朵,一个雨儿,一个郡主,如果硬要算上临死前最想看他一笑的贾统领的话,贾统领是男的,只能算半朵,加起来也就两朵半。
长相有了答案,美不美的倒是无所谓,不丑就行。
“不用猜都知道,前世我必定深爱于你。”陈蓝玉肯定地说道,紧接着又问她,“我有喜欢的男子吗?我对此很好奇,总觉得心里装着那么一个人。”
“何止是喜欢,你前世最爱的男子,是荆风大哥啊!”
怎么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荆风大哥呢?不应该是最最亲近的阿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