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爱的浓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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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吃菜,等到吃饱喝足,陈暮云并没有走的意思。
秦星亮温馨提示道,“陈伯伯,午休时间已过,府衙晚些回去不要紧吗?”
“平时累成狗,不就是为了想休闲的时候尽情休闲嘛!”
陈暮云说着看向蒙雨,“兰室主不是也跟我一样,上班时间坐在酒楼上喝茶?”
神情悠然的陈暮云和蒙雨刷新了秦星亮对“身负重任”、“极度自律”的认知,而他竟然和他们一样实现了时间自由,这样一想,心下暗爽。
蒙雨对秦星亮挤眼睛,唇语道:“问问蓝玉小时候的事。”
秦星亮用唇语回,“你自己怎么不问?”
蒙雨小声道,“我不好意思。”
毕竟退亲了嘛。
蒙雨那点小心思,陈暮云怎会看不出,便自顾说起来。
“我爷爷,也就是蓝玉的曾祖父,在我年满十六岁之后,就一直跟我念叨,暮云啊,等你将来有了儿子,给他娶名叫玉儿。你一定会有儿子的,他是个大将军。”
陈暮云心想,爷爷年迈,怕是糊涂了,这以后的事情现在怎么能说得清呢。
爷爷没能等到他成亲就去世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咛,“一定要对玉儿好,我在天上看着你呢。”
虽是自己的亲爷爷,但这话听着怪吓人的。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冷若春做媳妇,生下大女儿之后,几年没动静,他心想,终于不用再被天上的爷爷盯着了。
没曾想,四年之后的某次情难自禁,冷若春还真就怀上了一个“玉儿”。
……
暮城北门从未有过战事,却要常年驻守,听说门外面有条官道连接着什么中原王都还是中土帝国。
反正这暮城他们都没出去过,也不曾见外面的人进来过,既然祖辈让守,那就守着吧。
“但是怀上蓝玉的那一年,北门第一次出现了战事,说什么暮城有将星转世,眼下不除,他日必成祸害。于是,中原的兵将带着术士来了好几拨,术士负责破阵,兵将负责打仗。”
中原术士集力,北门阵法有时会被攻破,双方将士便要撕杀一番,也是邪门了,那阵法没过多久又自动修复,再次呈合拢之势,这仗就又歇下不打了。
陈蓝玉在阿娘肚子里的时候,冷若春一直在北门驻守和打仗。期间大战小战不断,但双方伤亡都不大。
陈暮云想起爷爷的话,特地赶到北门去跟冷若春说,他们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术士口中的将星。
冷若春一听,自己就是个带兵打仗的,外面那些人要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且不管这孩子是将军还是星星,要杀她的娃,门都没有。
……
因此,只要阵法一破,外面的人一攻打,她便带着众将士拼命打回去。
临盆时,仗打到一半,她赶回营帐生孩子,休养上一个多时辰又杀出去了。
大概是将星冲破阻力,顺利降生,那场战事很快平复,冷若春抱着孩子回来,之后北门再无战事。
暮城在经历了一次特殊的“十月怀胎”动荡之后,再次回归到平静的状态。
经过这件事,冷若春多少相信了那些传言,从此更加尽心竭力地驻守北门,除了守卫暮城,更是为了守护儿子呀,在家的时间越发地少了。
给儿子取名时,陈暮云看着漂亮呆萌、肤白貌美的儿子,觉得玉儿太女孩子气,想取个霸气点的名字,不经意地一抬头,感觉爷爷正在天上看着他呢!
好嘛,就叫玉儿,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希望这孩子将来文采出众,没事就别想着打仗了。
等若春打不动了,暮城兵权自然要交到招了上门女婿的若秋手上,那才是真正的冷氏一脉。
再说了,就算冷若秋无意接手,他们家不是还有个打遍暮城混混无敌手的女儿可以继承母业吗?
大不了改个姓氏,冷蓝诀?虽然有些拗口,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至于陈蓝玉,他想读书就读书,想绣花就绣花,只要他能健康平安地长大,他陈暮云便不负爷爷所托。
别说爷爷在天上看着,就算将来到天上去会了爷爷,他也因此有了底气。
……
冷若春很少在家,每次回家,儿子都不愿意跟她亲近,既不愿喊娘,也不肯让她抱,直到有一次,他发现她腰上别着的短剑,便追着要。
第一次被儿子追……好幸福。
她诱道:“喊我一声阿娘就给你。”
为了拿到短剑,他还真就喊上了。
她继续诱他,“再让我抱抱就给你。”
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让步了。
于是在喊了一声“阿娘”之后,三岁的陈蓝玉拿到了短剑,乖巧地把玩着,研究着,这敲敲,那砍砍……全家人在一旁看着,那叫一个心惊动魄。
等下次回来,冷若春带了别的兵器,这回,亲儿子总算抱上了。
因为找到了母子相处的秘诀,从未哭过的冷若春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此后每逢休假,她便从兵营偷兵器回家给儿子玩,收假时又悄悄放回去,儿子喜欢的索性留在家里,直接不还了。
身为母亲,偷和留,让她上瘾。
陈蓝玉过六岁生日时,冷若春因为过于激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儿子没玩过的兵器全部偷回家。
最后,除去陈蓝玉喜欢而扣留下的,要还回去的兵器还有一大包。
回营后的那个深夜,冷若春提着一大包兵器溜到库里,准备依次摆到架子上,恰逢值守的老兵起夜,“冷总兵,你手上拿的什么?看起来很重,我来帮你啊!”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把冷若春吓出一身冷汗,上阵杀敌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觉得来回倒腾兵器不是办法,那就干脆自己做兵器好了。说不定还能通过互动,增进母子之间的感情。
……
陈暮云道,“别家六七岁的孩子玩什么,玩泥巴,捉虫子,再调皮也就爬爬树,我家蓝玉跟他阿娘溶金属、打兵器。现场气氛十分融洽。”
六七岁时,玩泥巴,捉虫子的秦星亮和爬爬树的蒙雨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继续听说到兴头上的陈伯伯说下去。
兵器这事,陈蓝玉倒是玩得高兴了,陈暮云和冷若春这些年没少提心吊胆。
掌兵的冷氏明文规定,暮城民众不得私藏兵器,更别说自己打兵器了。
结果,他们娘俩不仅自己打兵器,家里还建起了一座小型兵器库!兵器来源有自己打的,还有冷若春偷回来的。
这不是监守自盗吗?
说到这些,陈暮云郑重叮嘱,“这事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我也就掏心掏肺地说这一回,毕竟你们都不是外人。”
都没把自己当外人的蒙雨和秦星亮,极其配合地,郑重点头。
“除了哭着喊着,非要巴着跟蓝玉做好朋友的阿秦,”陈暮云看了一眼秦星亮,转头对蒙雨说道,“蓝玉还有一个发小,就是后来开客栈的那个,那个小姑娘因为脸大和老气,经常被人欺负。”
“蓝玉不仅喜欢她,还觉得她长得好看,这令我对他的审美感到忧心,生怕这个小姑娘长大后上门提亲,而蓝玉一口应下……我绝对不是以貌取人啊,而是蓝玉和大脸发小实在配不到一块。”
……
“还好蒙雨捷足先登。”
陈暮云说着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眼,不等她回应这份感激,他接着说道,“我这辈子就跟人打过一架,起因也是这个发小。”
当时,又有个孩子欺负大脸发小。蓝玉先是跟那孩子理论,发现行不通,只能靠武力解决,于是就跟那孩子打架。
没想到蓝玉学生时代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打架,竟把那孩子打到哭着求饶,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大脸发小。
“这架虽然打赢了,但蓝玉是男儿打法,使的是光明正大的拳脚功夫,那孩子却是女孩打法,专门揪头发,抓人脸。等他放学回来,白嫩的脸上几道刺目血痕,看了那叫一个心疼。”
“我后来打听到,那孩子的爹是个县主。每次看蓝玉的脸,我心里总堵着一口气,我不能打县主的儿子,难道还不能打县主吗?最后硬是找了个莫须有的碴,跟那县主狠狠地干了一架,把他的脸抓花了,这才解了气。”
那个县主也不是吃素的,他儿子的挠人手艺,便是师承于他。
陈暮云的脸被抓得更花……
好在父子俩最后都没留疤,没破相。这事就算翻篇了。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当着两个晚辈的面,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原则?品格?
在爱子如命,眼里只有宝贝儿子的父母眼里,不存在的。还好这儿子没长成废柴,不然得祸害多少人?
“陈伯伯,要不咱们今天就先说到这?”
秦星亮有些听不下去了。
太毁三观了好吗?
……
蒙雨听了却很高兴。
他这一世,终于,终于活在,有浓度的亲情之爱里。
她的梦想成真了啊!
“那怎么行?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呢。”
陈暮云叫来伙计,又要了一壶茶,“再说了,蒙雨想听啊。”
秦星亮用眼神询问,你真想听下去?
蒙雨点头,并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发表任何意见。
“全家都围着这孩子转,极尽宠溺,我寻思着这样下去不行啊,总得有个人唱白脸,镇一镇这孩子,我决定豁出去,当这个恶人。”
“这些年,为了扮好严父这个角色,我的演技确实提升了不少,当然了,我的付出和牺牲也是巨大的……这孩子有些怕我。”
陈暮云在总结得失之后,对自己做出了中肯的评价,随即又高兴起来。
“有时我才板完脸,看他愣在那里,手足无措,呆傻可爱,我才转过脸去就忍不住偷笑,这儿子太好逗弄了。”
秦星亮单手托腮看天,求蓝玉心理阴影面积……怪不得蓝玉总跟他说,自己极有可能是捡来的。
……
“别家的孩子都是醒着闹,睡着乖,我家的刚好相反,醒着的时候乖噜噜,睡着可闹腾了,各种低声哭喊,有时还会吓得大声尖叫,每天晚上都是一身的冷汗,从小到大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可怜哪!”
“我想,老天爷不可能给我一个完美的儿子,他一定是有缺陷的。那一夜夜的恶梦,就是他要承受的痛苦。”
“我终年忙于政务,回到家已经很晚,看到他在床上抽搐扭动,只能坐在一旁安抚,一陪就是大半夜。因为常年睡眠不足,我看起来略显老气。”
蓝玉说过,只要阿爹往床边一坐,就算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再可怕,他都不敢再挣扎扳动,只能装睡,装着装着,要么睡着了,要么喘不过气来,昏过去了……
秦星亮心道,蓝玉这孩子确实可怜。
……
陈暮云看了看天色,他这两个时辰倒是说得痛快了,府衙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今晚又要熬夜干活了。
他恋恋不舍地起身,嘱咐道,“如果有蓝玉的消息,我们及时互通。”
走到楼下,因为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回身对站在窗边目送的二人道,“蒙雨,你和蓝玉小时候见过。”
这倒是新鲜,她一直以为十七岁那年与他定亲时第一次见。
“陈伯伯,你等等我。”蒙雨说着便追了下去,一定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陈暮云回忆,蒙雨两岁时,她母亲去世了。他听闻后,趁着休沐,带蓝玉到陇端山上去看望同窗蒙乾坤。
那时蓝玉也才四岁,两个孩子一见面,便手牵手坐在小板凳上一起玩......
玩着玩着蒙雨突然大哭起来。
蒙雨心想,没想到自己那么小,对痛苦的体会竟然那么深,失去母亲的痛苦,前世记忆的痛苦加在一起,足以令一个两岁的小女孩痛哭流涕了。
加之重活一世,话还没说利索的年纪,便迫不及待地重逢,那痛哭里一定包含了无限的感动,以及对命运的感恩。
陈暮云策马离去之前,不忘给蒙雨当年的大哭答疑解惑,“你姐姐过去一看,原来是你尿裤子了。”
这?一点都不深情,不浪漫。
这话刚好被结账出来的秦星亮听了去,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当着心上人的面尿裤子,应该很害羞吧!”
蒙雨站在大街上,当即双手捂脸,等他笑声渐弱,才敢开口,“你说这事蓝玉知道吗?”
他怕记不住吧.......
也没听他说起过啊。
秦星亮分析,“我五岁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但蓝玉饱受前世痛苦记忆的折磨,这说明什么?说明记性好啊!四岁以后的事,他应该有印象……”
蒙雨心想,这事,一定要找到当事人,旁敲侧击地问清楚才行。
等阿沈恢复法力,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阿沈寻找蓝玉的下落。
然后,然后……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