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色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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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
装修奢华的会所包厢里,浓妆艳抹的陪酒女郎们站成一排,供客人挑选。
此刻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男人,五官凌厉、神情不怒自威。
他翘着腿、指缝间夹着一支烟,目光从左至右、依次掠过面前的环肥燕瘦。
半晌,他缓缓吐出烟圈,皱着眉摆了摆手。
见客人不满意,领班经理立刻赔笑道:“陈先生,这些姑娘您都没看上的话,我马上给您换批新的。”
“不用了。”
男人捻灭手里的烟,转而看向了身旁的女人:“瑟瑟,不如你陪我喝两杯。”
江瑟瑟心中一惊。
“陈先生,我不会喝酒。”她一边答话,一边轻轻按动打火机,帮男人又点燃了一支烟。
彼时的江瑟瑟,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娱乐圈新人,很多应酬推不掉,很多人也不敢得罪。
比如面前的陈家太子爷,陈树。
陈树是娱乐圈里呼风唤雨的资本大佬,也是不少女明星费尽心机都想傍上的靠山。
然而此时此刻,江瑟瑟却一心只想逃跑。
VIP包厢里的灯光炫目,陪酒女们一波一波地走进来,在不同的男人身边落了座。
酒过三巡,室内的氛围逐渐变得香艳起来,空气中悄然蔓延着酒精与荷尔蒙的气息。
江瑟瑟脸上挂着职业性假笑,脑中时刻保持清醒,逮住机会就准备开溜。
她不动声色地握住手机,默默站起身来。然而腿刚迈出第一步,身后就被人叫住。
“江瑟瑟,你干什么去?”
陈树放下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致地抬起头。
“陈先生,我去洗手间。”江瑟瑟淡定地回身,嫣然一笑。
“回来。”
陈树轻喝一声,转而换上了和缓的语气:“瑟瑟,你一晚上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去什么洗手间。”
“陈先生,我去补个妆,可以吗?” 江瑟瑟的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
陈树没有应声,反而细细地打量起了面前的女人。
只见她穿着紧身的吊带连衣裙,趁得曲线玲珑有致。海藻般的长卷发,被一只蝴蝶造型的发夹挽起。
陈树的视线顺着江瑟瑟的锁骨一路向下。
毫不客气地扫过她的纤腰、长腿,最后落到了她脚上的那双红色高跟鞋。
陈树微微眯眼,语气间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喝了这杯,我就让你去。”
言毕,机灵的服务员立刻倒上了红酒。
“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不尝尝可惜了。”陈树边说着,边晃了晃自己的酒杯。
江瑟瑟知道这酒的价格,也十分清楚眼下的形势,便识趣地不再推辞。
她俯身捧起酒杯与陈树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喉中,江瑟瑟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
“陈先生,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陈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江瑟瑟只当他是默许了,于是慢慢转过身。
然而就在她抬起高跟鞋的那一刻,脚下突然被人绊住。
江瑟瑟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半跪在陈树的两膝之间,鼻尖恰好正对着他的下腹。
这姿势极其尴尬。
江瑟瑟慌了神,窘迫间只觉肩头一阵吃痛,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陈树直接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重重地压在了沙发上。
男人身上浓烈的烟草味和酒气,一同窜入鼻腔,江瑟瑟只能拼命地挣扎。
她的脚乱踢乱蹬,高跟鞋甩掉了一只。茶几上的红酒、啤酒、陶瓷果盘“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陈树的手也并不安分,直接撩开了江瑟瑟的肩带。
男人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江瑟瑟所有的反抗,似乎都成了白费力气的徒劳。
就在她近乎绝望之际,指尖猛然触到了刚刚踢掉的那只高跟鞋。
于是江瑟瑟咬紧牙关,拼命抓起鞋子,用尽力气朝着陈树砸了过去。
“砰。”
高跟鞋擦着陈树的太阳穴边缘划过,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细细的鞋跟把男人的颧骨处刮出了一道伤痕,鲜血迅速渗了出来。
一瞬间,包厢里的活色生香,直接变成了静止画面。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向江瑟瑟。
只见她撑着沙发、赤着脚起身,捡起了高跟鞋慢慢穿好,而后摇晃着站起来,朝陈树微微躬身。
“陈先生对不起,我明天还有通告,今晚就先回去了。”
包厢里静的可怕,唯有江瑟瑟的鞋跟“哒哒”敲击地面的声音。
临到门口,江瑟瑟突然转身,认真盯着陈树脸上的伤口,态度诚恳地开口。
“对了陈先生,如果您需要赔付医药费,您可以联系我的经纪人丽姐。”
江瑟瑟说罢,潇洒地转身推门而出,沙发上的男男女女们立刻面面相觑。
包厢的门被轻飘飘地带上。
陈树愣了几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到指尖上的血迹,一侧嘴角似笑非笑地向上抬起。
片刻,他转身对着手下的人怒吼。
“把江瑟瑟给我抓回来,我他妈现在就要办了她!”
陈树的命令如同圣旨一般,一屋子的保镖和小弟们纷纷应声,乌泱泱地追了出去。
已经走出包厢的江瑟瑟,自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她未作迟疑,迅速拐进走廊,脱掉高跟鞋拎在手中,拔腿就跑。
高端会所的装修格局极为复杂,尽管在室内,也处处布置了绿植和喷泉。
江瑟瑟是第一次来,完全不熟悉路线。
顺着消防通道下到了一楼,七拐八拐地就绕到了走廊的尽头。
她抬眸一看,“男士洗手间”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身后无路可退。
江瑟瑟大口喘着气,眼看陈树的人就要追过来。她咬着下唇,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就在此刻,男厕的隔间里,蒋予刚刚挂断了电话。
上个月,蒋予完成了加州大学导演系硕士的课程。这次回国,是为了筹备一部文艺爱情片。
电影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女主角尚未找到符合心意的人选。
蒋予今日傍晚才下飞机,就直接被朋友们拉到了会所,美名其曰“接风宴”。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酒池肉林的场面,客气地应付了一下,就一个人跑出来躲清静。
蒋予将手机放进了口袋,伸手打开了隔间的门锁。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猝不及防地冲了进来,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眩晕片刻。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彼此。
江瑟瑟凝眸,视线中的男人意外地斯文清俊。
一副金丝边眼镜,一件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整个人冷淡又疏离。
男厕外,陈树的保镖们已经开始喊打喊杀。
江瑟瑟咬咬牙,一只手背过去锁上了隔间的门,一只手捂住了蒋予的唇,示意他不要出声。
保镖们已经追了进来。
一群人口中骂骂咧咧地喊着:“男厕所也要进去搜搜,每个隔间都不要放过!”
砰、砰、砰。
隔间的门被一个一个地踢开:“有人吗?有人吗?”
千钧一发之际,江瑟瑟鼓起勇气踮起脚,凑到了男人的耳边,只吐气不出声。
“先生,求求你,帮帮我。”
蒋予的耳根一阵温热,但脸上依旧是一副十分警觉的神情。
眼前的女人肤白胜雪,美得不太真实,却惨得狼狈不堪。
她手上拎着一双红色高跟鞋,肩上的吊带断了一根,头发松散凌乱地挽在脑后,唇角还有溢出边界的赤色酒渍。
蒋予略有迟疑,头往后仰了仰,低声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此话一出,江瑟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进了眼窝。
就那么一瞬间,蒋予忽而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心软。
尽管暂时搞不清楚状况,但蒋予还是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有人。”
听到隔间里有人,保镖们也不好直接闯进去。几个人在洗手池边来回绕了几圈,便齐齐离开了。
江瑟瑟的耳朵紧紧贴着隔间的门,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才重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于是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隔间的面积并不宽敞,江瑟瑟后退的过程中,小腿毫无防备地撞上了马桶边缘。
失去平衡的她,不受控制地迅速向后倒去。
蒋予本能地伸出手臂,用力揽住了女人的腰。
刹那间,江瑟瑟头上的蝴蝶发夹松动,瀑布般的头发失去了束缚,自然地散落在肩头。
“啪。”
金色的蝴蝶发夹坠向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发夹落地后,又顺着门缝一点一点滚落到了隔间外。
这一声响,惊动了尚未走远的保镖们。
刺眼的发夹静静躺在那里,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这里面有女人!”
一群人再次围了上来,“去把门给我踢开!”
江瑟瑟骤然间呼吸困难,只觉得心脏已经跳到了嘴边。
她没有办法了。
如果现在被陈树抓回去,那今晚必然要成为他的“盘中餐”,毫无反抗之力。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树的人找到她。
门外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江瑟瑟望着眼前的男人,抿着唇把心一横。
她将后背靠上门板,开始假装骄喘,试图给外面的人营造出一种隔间内“一派春光”的假象。
见蒋予的表情毫无波澜,江瑟瑟觉得戏或许还不足以瞒天过海。
她索性撩起裙摆,直接磨蹭着男人衬衫的布料,眼中噙满了泪水。
蒋予早就看出了江瑟瑟的小伎俩。
虽然他没有配合她的“表演”,但还是朝着门外低声吼道:“都给我滚!”
女人千娇百媚又忽高忽低的声音,在局促的隔间里漂浮着、回荡着。
门外,陈树的保镖们也都不傻。
看这情形,隔间里怕不是正在上演着激烈的不可描述之事。
大家都是男人,谁也不想打扰别人的好事。
“操,真他妈会玩。”
保镖们一边骂着,一边嗤笑着走远了。
门外再一次安静下来。
江瑟瑟已经紧张到浑身发软,她停下了喘气声,脸颊已经烧得滚烫。
她不敢抬头看面前的男人,只是轻轻咬咬唇,口中小声滑出一句:“谢谢。”
眼见着女人的脸上泛着红晕,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酒气,样子羞窘交加。
蒋予忍不住轻笑:“演技倒是还不错。”
平复了一会心绪,两人一前一后地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蒋予侧目看向江瑟瑟,半开玩笑道:“那你要怎么谢我?”
江瑟瑟愣了片刻,犹豫着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金色发夹,直接塞到了蒋予的手中。
“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押给你,有缘再见。”
江瑟瑟的发夹是蝴蝶振翅的造型,中间镶嵌着澄澈的宝石。
蒋予只是玩笑话,并不打算真的收下。
然而当他准备开口之时,却见江瑟瑟已经走到了窗口。
江瑟瑟惊喜地发现,男厕的窗子没有安装防盗网。
窗外直通一条小马路,汽车鸣笛的声音不断传来。
这是一条绝佳的逃跑路线。
江瑟瑟丝毫没有迟疑,腰肢轻轻一扭,就迅速翻上了窗台。
蒋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眼瞧着女人已经跳了出去,窈窕的背影和茫茫的夜色迅速融为一体。
窗子大敞四开,微凉的夜风肆无忌惮地吹了进来。
蒋予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而后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小心翼翼地把江瑟瑟的发夹捧在手中,就仿佛掌心落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