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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基督教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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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的改专业,无疑是成功的,这已经被他后来的人生所验证。有人借用胡适“譬如一位有作诗天才的人,不进中文系学做诗,而偏要去医学院学外科,那么文学院便失去了一个一流的诗人,或许而国内却添了一个三四流甚至五流的饭桶外科医生”的这段话,说胡适如果不改专业,国内恐怕是添了一个三四流甚至五流的饭桶农技人员,少了位思想大师。其实,这倒未必。因为不改专业,胡适很可能仍成为后来的胡适。正如鲁迅学医没有妨碍他成为一个大文豪一样。但浪费很多时间去做无用功,这是肯定的。

像胡适这样的少数的天才人物,“性之所近,力之所能”选专业无疑正确的。而在职业仍还是谋生行当,人们为了生活不能不“奴隶般服从分工”(马克思语)的现代社会,至少是大多数人,没有凭兴趣和爱好选择职业的幸运。为了使自己所学的专业不至于学非所用,像胡适那样“性之所近,力之所能” 选专业恐怕不行,为了养家糊口,社会需要可能是必须考虑的。还有很多人说,选专业不重要,未必是学什么就去干什么。是的,很多的时候,很多的人上学读书,不过是为踏上社会就业,获取一块“敲门砖”。因为没有学历,很多门是不开的。但如此一来,和这些人谈专业选择便成了没意义的事。总之,胡适关于选专业的说法,肯定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金科玉律,我们且当作一家之说吧。

在一段时间里,胡适与基督教走的很近。

胡适出国赴美,虽是浪子回头,抱有很大的决心和希望;但毕竟又是摔过跤的人,旧染一时也难以尽除。酒虽然一口也不喝了,却还时常打牌,纸烟也屡戒屡抽。

胡适自己也慨叹说:“吾年来意志力薄弱极矣,即戒纸烟一事,屡戒屡复为之,真是懦夫无志之为!”为此,他下过多回决心,写过多回“自誓”与“座右铭”; 改过的决心是大的;然而洗心革面,改造恶习,谈何容易!

苦闷之中,有人和他说要想重新做人,只能投入基督的怀抱。

胡适等初到美国,处处不适应,教会伸出了援助之手,极大的帮助了他们这群素不相识的人。给他们赠送衣服和食物,带领他们熟悉美国的社会,教给他们如何生活。

来到美国后,胡适孤身慎独,内心是很空虚。这个时候,胡适遇到了高颜值的体态轻盈的白人女孩,叫魏莲丝。这个白人女孩,是胡适在美国初期所寄居的房东家的女儿。

胡适第一次觉得男女在一起畅快交流能有的美好,他们一起交流古今,交流人文地理,交流时局,交流星空何以璀璨。在胡适看来,白人女孩,每日高强度阅读,思维活跃,读书极多,意气舒高洁,心灵一尘不染,说话做事轻快明朗,是上天制作的玉石一般的人物。

胡适后来提倡白话作文,很大程度上源于他与这个白人女孩的交往。他认为,和这个白人女孩用英语的交流,口语化的使用,增加了他们的感情。而中国的古文化,则晦涩很多,不适合人们自由的、随意的爱人和享受被爱。

这个女孩是虔诚的基督徒,她很希望胡适能和她一样成为基督徒。

基督教会每周都有活动,胡适一般都积极的参加。一方面被人告知,美国的强大,现代社会的文明,就建立在基督教的基础上。另一方面,他心中一直有个不可企及的梦想,就是为了他的魏莲丝,他要更多了解基督教,以便和魏莲丝有更多的交流。

在浓重基督教生活圈内,胡适一次一次走进了教堂观光,看虔诚的教徒做礼拜,也同美国的基督徒一同欢度热闹而快乐的圣诞节,并写下过一首叫那穌日的长诗。

周围的世界从陌生变为熟悉,周围的美国人与美国文化从隔阂变为融治,甚至慢慢地变为他精神生活的一部分,融化入他的血液中,沉潜于他的意识里。

胡适的精神世界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旧蜕渐渐脱离,新的观念形态与理解方式铸建的文化肌体日益丰满。基督教文明正在一步步充盈笼罩胡适的精神世界,在基督教上流家庭的温情招待与精神感召下,他少年时代形成的无神论的哲学硬度开始软化。

伊萨卡城区有各种不同的教会,胡适最为接近的便是“教友会”。这个“教友会”又称“贵格会”或“匮克会”。所以如此原因有三,一是他读了法国启蒙大师伏尔泰的有关英国教友会派的通信,深受感染,兴趣很浓。二是康大一名叫康福(W.W. Comfort)的法文教授是“教友会”的教友,康福与胡适友谊甚笃,康福的家庭生活正是典型的极其美好的美国教友会的家庭生活。其后来出任费城教友会”主办的海勿浮学院( Haverford College)的校长,胡适曾将小儿子思杜送到这个学院学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教友会”的信徒,最为崇奉耶稣不争与不抵抗的教导。这一点正是胡适从哲学立场上最为欣赏也最易拍合的。不过胡适的不争主义的信条如“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忧”等则是从中国的老子那里学来的。

胡适在”“教友会”的朋友也最多。他自己也时常去“教友会”集会中作讲演。

1911年夏天,学年大考结束,基督教学生会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孛可诺松林区举办夏令会。中国学生到会者35人,美国学生约200人。胡适虽不是基督教徒,也应邀参加了这一活动。连日听基督教会的名人演说,讲《马太福音》,并开讨论会。

同来的留美学生中有一位陈绍唐,是胡适在中国公学时的同班同学。陈笃信基督教,是个福音保守主义者,一有时间就和胡适谈基督教。

陈绍唐对胡适说,儒家敬先贤,法祖宗,贡孔孟,实是一种文化积淀,不是严格意义的宗教信仰。佛教礼佛、菩萨、罗汉,所谓皈依佛、法、僧三宝,道教尊神甚多,实含中国传统信仰诸神崇拜。然而,这些与基督教相比,教义上一个很大的不同点便是,皆为偶像崇拜。基督教只拜人之上的神,即上帝,去除人间的一切偶像崇拜。任何人、人造之物、人类社会产生的权力、金钱皆排除在基督教的崇拜里,因为基督教主张,除了造物主,别无他主。

基督教以“罪”为逻辑起点,不同于佛教以“苦”为逻辑起点。基督教义认为,世人皆罪人,此罪为人类之罪,为人与神脱离的原罪或本罪,而非世俗刑法意义上的罪;此罪为人在上帝面前的罪。儒教重人与人的关系,礼法并治;基督教关注人与人的关系,更关注人与上帝的关系。罪即是人脱离上帝、背离上帝的东西。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无论是掌权者还是无权者,无论贫富,也无论智慧还是愚昧,皆为上帝之下一罪人。罪人在上帝面前平等的,都将平等的接受未来上帝的审判。

基督教认为,世人皆有罪,故耶稣作为上帝之子在十字架上为世人赎罪,世人悔罪、赎罪。

基督教一开始曾被视为异端邪说,圣经上,耶稣及其门徒被迫害的历史就是一部异端思想被迫害的历程。也许,只有经历了受压迫、受迫害的人才能明白宽容的可贵,自由的真谛。所以,基督教义里,宽容与爱特别重要。上帝爱你,如同你爱上帝;爱你的邻居,如同爱你自己。这些都成为基督教影响社会的巨大能量。

基督教服从于世俗生活、服务于世道人心。基督教是为了建立天上的精神之国,而非世俗之国,所以对于世俗政权以服从为要义。再加上,基督教以爱、公义、宽容为追求,以罪为逻辑起点,故世俗之权不必过分担心,暴民之恶也可以去除。对比之下,佛教以“苦”为逻辑起点,主张离苦得乐,最终是为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过于消极避世。道教也近于道法自然,独善其身或遗世而独立。儒家主张积极入世,却又无超越性,在现实中打转转而无法自拔。基督教既提供积极的入世在世的生活,又有上帝眼中的精神超越性生活。既爱邻居,构建人与人的良好关系,又爱上帝,建立或者说恢复人与上帝的良好关系。这样满足人的现实需求与精神超越性追求……

这位陈绍唐,看来是非要把胡适拉到基督教一族,大谈基督教义,谈了三个多小时。也别说,胡适还真大为感动,决心要做基督信徒了。

他在6月17日给朋友章希吕的信中写道:“连日聆诸名人演说,又观旧日友人受耶教感化,其变化气质之功,真令人可惊。适亦有奉行耶氏之意,现尚未能真心奉行,惟日读Bible(《圣经》),冀有所得耳。”

但是胡适心里一直对基督教不以为然,觉得和自己在国内高强度的阅读古书相比,基督教的教义,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直到这天晚上,耶教会又安排了一个美国教徒名叫梅西(Mercer)的为中国留学生演讲,述说他一生的经历。梅氏在大学时曾染有种种恶习,无所不为,被父亲逐出家门。从此流落在外,身无分文,无以为生,便投河自尽,被水上巡警救起。后来当了基督教徒,从此改恶从善。数年之后,他又现身说法,讲述自己的经历,宣传耶教教义,事迹登在报纸上。他的父亲看到报纸,知道儿子果然能改过,便恢复了父子关系,和好如初。

梅西的演说很会以感情打动人。当讲到他们父子重见时,更大加渲染,父子如何抱头痛哭。讲演者声泪俱下,胡适这些青年人听了,也都被感动得流下泪来。

当场即有七个中国留学生感情冲动,站起来说自己愿意当耶教信徒,其中之一就是胡适。

6月21日,他写信告诉他的好友许怡荪,说“昨日之夜,弟遂为耶氏之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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