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生产轧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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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个年,过得有些累。
年三十前陈立东没回来,只好由陈立春出面去燕京和蓝市走动。县里和镇里则由陈树志打点。
陈爸开始的任务是在厂里坐镇,负责接待拜访的客户,没到3天就烦了,只好把孙旭友给叫过来顶着。
其他人也没闲着,都有业务上的事情。
陈立民到三十这天了也没回家,有几笔工程款在催要,已经用上了“堵门”的办法。
陈立伟带人去了蓟市的宁县,快过年了,交管部门出奇地忙碌,车队在那段路上经常被查,关系疏通不好,就会影响明年的业务。
有意思的是陈立东的三位同学,自从老大孔凡杰开上小车后,老七和老八也学了车本,进了小车班。
老七董学民面相忠厚老实,在蓟市给翟华开车;老八李福华兼任小车班长,除了跟着陈树俭,还负责调派机动车辆。
八十年代最吃香的职业当属营业员、听诊器、方向盘。进入九十年代后,车多了,开车的也多了,但学个车本花几千,也不是谁都能干。
厂里的电脑操作员新招了一批女孩子,都是县职中毕业。
县职中毕业生,自1994年这批已经不包分配了,需要托关系才能找到接收单位。
利民机械修理厂与县职中是合作单位,这批毕业生来利民厂上班的就有上百人,男生进车间操作机械,女生只招了十几名、都安排在了管理和后勤岗位。
陈妈更累,每天都在跟人聊谁家闺女有没有对象,家里是啥情况。
陈立东从远东折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下午了,看着门口一对灯笼、踩着满地炮仗皮子,陈立东长出一口气,回家真好。
家里的老院子已经改造装修过,猪圈啥的都拆了,建起了道座和厢房,门脸俗气地全包了瓷砖,铁门改成了木门,大门关着,小门掩着。
陈立东推门往里走,迎面差点撞上一个敦粗的胖子,胖子看了陈立东一眼继续往外走,;俩人互相不认识。
再往里走,从堂屋又出来个高个,西装革履很时髦的样子,却低头弯腰在和陈爸道别。
陈立东和这人打个照面,也没认出来是谁。
陈爸看到儿子回来,眼睛一亮,“你可回来了,快点里边请,我有事出去会儿”。
里边请what您老当店小二了我进自己家还要你来请怎么我来了你就走陈立东瞬间一百个问号,而转眼间陈爸就没了影儿。
拉开堂屋的木门,只见客厅里还有两位,也都不认识,陈立东纳闷,家里成旅馆了
陈立东也不搭理客厅里的两位,推开西屋门去放皮箱,见妹妹自己在屋里。
“二哥,你可回来了。”妹妹欣喜的站起来,想来个投怀送抱,看到哥哥穿的厚实,就停住身子,顺手接过皮箱,就去拉拉锁。
“这是,随身听”妹妹眼睛眯成月牙。
“嗯”陈立东伸手揉揉妹妹的头发,都到自己胸脯了。
“怎么这么多”妹妹一扒拉,有十来个。
“送人的,嗯,都由你负责,谁乖就给谁。”陈立东坐下来,脱掉靴子,换上鞋架上的棉拖鞋,妈妈牌的。
又脱掉身上的羽绒服,抻了抻羊毛衫,好像有点发紧了,难道是长高了不知道帅了没有。
“外边的那俩人是谁”陈立东问妹妹。
“来拜年的,都是小老板。”妹妹一边回答,一边对着说明书把cd放进机仓里。
“拜完年怎么不走我们家欠他们钱”陈立东站起来找镜子。
作为50岁心理年龄的人,对自己的形象已经不在乎,只是觉得脸上的痘痘鼓胀地难受。
“咱可不欠钱,他们想求大哥帮忙,别的我就不清楚了”妹妹带上耳塞,开始欣赏音乐。
“哎,这是借钱来啦。人一发达,总会被盯上。”陈立东一遍碎碎念,一边挤下巴上的痘痘。
过了一会儿,好像客厅里俩人还没走。陈立东心想,这是不是傻老爸出去肯定给大哥打电话了,大哥肯定躲着他们呢,能见到人才怪。
推门出去,陈立东说道:“两位,别等啦。我哥不会回来啦。”
其中一人听完站起来“不好意思,您是小陈老板吧。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等不到你哥,我们厂子就开不下去啦。”
“我哥欠你们钱”陈立东故意问道。
“哦,不。你误会了,我是丰蓝宏盛轧钢厂的张宏盛,想找你哥帮我们设计一套轧钢设备。”那人连忙解释道。
“我哥会设计轧钢设备”陈立东很惊讶大哥只是技校毕业,一年多长本事了难道也随身带着系统
“你不知道你们已经帮蓟市两家轧钢厂更新了轧钢线。”另外一人开口道。
“这是我们厂的设备经理王建军,我们王总对你们家的制造水平可是非常...非常崇拜。”张宏盛介绍道。
“这么着急这大过年的,不至于吧。”陈立东让对方坐下,自己也坐下,想了解更多的信息。
张宏盛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家的轧机是从蓝钢淘换的二手货,前年钢材形势好,挣了一些钱,今年就不行了。”
王建军补充道:“我们的轧机是横列式的,成材率低、定尺率低,成本还高,去年一吨还能赚几十,现在钢材形势不好,这么下去早晚要死。”
“国内钢材形势不好”陈立东最近没关注国内的钢材形势,他只知道国际钢材形势好的不行。
“从去年后半年就不行了。这个月大厂的螺纹钢不到3000一吨,我们小厂的货,减价100也卖不动啊”。
“现在好多建筑工程都要钢筋检测报告,不换轧机,产品质量就上不去。我们的产品只能卖给老百姓盖房子了。”张宏盛开始吐槽。
“现在不改造设备不行了,用旧设备生产的产品,检测合格率太低了。”王建军补充道,也不知是说给陈立东还是张宏盛听。
“你们这么等也不是事儿,我哥今天在燕京呢,得晚上吃完饭回来。等他回来也说不了事儿了。大过年的,着急也没用,回去吧。”陈立东听明白了,也不打算再让他们耗着。
张宏盛看了看王建军,王建军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耽误人家过年了,先回去吧。”
俩人起身往外走,陈立东发现一个黑色提包丢在了沙发上,就在俩人刚才坐着的位置,连忙说“二位,这包是你们的吧。”
张宏盛停下脚步,尴尬地说:“过年了,给叔和婶买点东西吧。”
“我草,我家还缺这个,快拿走。你要买设备,咱就按规矩来,这算啥事儿”陈立东这才明白,敢情俩人还动了心眼。
推搡着把二人连一包子钱撵走,陈立东有点哭笑不得,这得有个十万八万,交订金也没这么弄的。
钱是好东西啊,可是架不住陈立东“对钱没有兴趣”。
晚上陈立春回来已经七点多了。
在年夜饭桌上,陈立东开始调侃:“哥,有人给你送礼送到家来了。”
“谁啊我不是官也不是将的,给我送啥礼”陈立春一脑门问号。
陈爸说道:“下午来了几个钢厂老板,估计你今天回来,都想找你加个塞,让你先给他们生产轧钢机。”
“有个张宏盛的,丢下一包钱,没十万也有八万。”陈立东补刀。
陈立春没一点高兴劲,说道:“给我钱有啥用我又不是孙悟空,难道让我给他们变出设备来”
陈立东哈哈一笑,“哥,人家好歹是你的客户,客户就是上帝,你这态度有问题啊。”
陈立春呸了一声,“这帮孙子,当初给他们做轧辊,付款可没利索过。现在是市场逼着他们改造设备,才不得不来求我。”
“你这么厉害了”陈立东说出了疑惑。
“哈哈,服了吧是不是以前瞧不起我”陈立春嘴角咧到耳根子上,洋洋得意地说。
“别吹,设计方案是张兵弄的。你顶多就是搞加工的料。”陈爸揶揄道。
陈立春一顿酒杯,“这可是轧钢机,一般人能做得出来”
“就是把轧辊攒在一起,再配上李太顺的电机,看不出有啥难的。”陈爸还是不给老大颜色。
陈立春放下酒杯,郑重地说道:“知道吗刚建厂的时候做出轧辊我就想做轧机,闷着劲,我们摆弄了一年。”
“今年过了五.一,我们就开始搞上门维修,蓟市、蓝市甚至鲁省我们都去过,大小钢厂、新的旧的,啥样的轧机都见过了,机型结构、工艺设计咱们都留了资料。”
“现在吧,跟咱们有长期业务关系的轧钢厂有四五十家了,谁家需要更换轧辊、维修设备,一个电话我就明白是咋回子事儿。”
“你哥我这两年可是动了脑筋。国外的轧钢设备动不动就上百万,美元;咱量身定做,三四百万,人民币,还带三包的。”
“他们来求我,那是咱们有手艺,做出的设备好用,能给他们带来效益。”
陈立东看着老大的手,这双手不知道拧过多少螺丝、拆过多少轴承,脸上也有疤痕,兴许是焊火燎过,或者溅上过钢花。
利民机械修理厂,资产规模上亿。陈立春不能算亿万富翁,那也是响当当的款。
可他,眼睛盯着的是机械设备、心里追求的是科技攻关,从没琢磨过享受金钱的快乐。
陈妈敲了敲桌子,说道:“过年了,别开会了。”
陈立东举起杯,“哥,你牛逼,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