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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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歙县王锃……汪直……”陆良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位嘉靖时期传奇的海上霸主。
“想不到竟然是他,胡宗宪,俞大猷,汪直,许栋,看来我稍微熟悉的历史大幕,已经缓缓拉开了!”陆良感叹着。
“什么拉开了,关上的,你到底拉完没有,拉完了赶紧出来,我也要上茅厕。”张鹏在外面焦躁的拍着门板叫嚷道。
陆良回道:“好了,好了,这上个茅厕,就听见你在外面催促了。”
取过厕纸,擦拭干净后,陆良提着裤子出了这间临时改造的茅房。
还好这是在大明,已有厕纸,解决了擦腚的问题,要是不小心再往前倒腾个百十年,到另外的几个朝代,搞不好就得用那传说中的厕筹了。
这厕筹,先不提能不能擦干净的问题,作为人体中最敏感,而且脆弱的部位,这用力一大,就会出现损伤,到时候痒麻烧辣,那可真是有苦难言。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陆良情不自禁哼起了歌儿。
“莫名其妙,这时节哪有什么菊花,还满地伤……”张鹏捂着肚子冲进了茅房。
陆良还未走远,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茅厕中传出。
“真他娘的臭,陆总旗,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张鹏捂着口鼻喊道。
陆良稍微退后几步,亦是捂住自己的口鼻,叫道:“少诬陷我,明明就是你自己的。”
不等张鹏回应,陆良便走了出去,来到海船的甲板上透气。
这是一艘典型的双桅福船,乃是月海楼掌柜连城刚刚从霍家购买的一条海船。
在离开月港之前,连城向众人诉说了一下这南海霍家的事情:“这霍家兴起于霍韬,据霍家人说,他们的先祖乃是大汉时期的名将霍去病。”
“发达了,找个历史名人当老祖宗,这事不少人都干过。”张鹏不屑道。
“前些年,皇上下旨捣毁各地的淫祠,腾出了不少的土地,这霍家趁机利用霍韬在朝为官的权势,以及霍韬所拥有的田地优免特权,大量购买土地,变成霍氏族产。”
连城压低声音又道:“听人说,在低价购入这些寺田、沙田的时候,使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进行压价,这事在早年间,还被朝廷的御史弹劾过。”
“所以后来,霍家有所收敛,但是仗着霍韬的权势,这霍家的产业,遍布铸铁、木材、银矿以及陶瓷等等多个产业。”连城一脸羡慕。
“虽说霍韬在去年暴病死在了京城,这遗体刚刚才运送回家乡安葬,但是霍氏家族已然成了庞然大物,在这两广地界,称霸一方。”连城离开余家,守在月港有将近二十多年的时间,每天能接触到全国各地的客商,还未听说过哪一家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因为家族中的一个人做高官,而快速崛起兴旺的示例,此事还是令他颇为感慨。
“这次能买到霍家的一条海船,也是听说他们家有意将海船全部卖掉,退出这海贸之事,我已经给夫人去信,看看能不能将霍家的海船,全部接手。”连城又道。
余四姐倒是从来不过问余家的这些事,这月海楼虽然是余家的产业,但是做的都是些违法犯禁的生意,是以从来不曾在明面上与福建余家有什么联系。
就连余家来人,也是化名安姓,与月海楼来往。
“连叔看着办就好了,这些事都是嫂子决定。”余四姐笑道。
连城点头道:“这霍韬一死,霍家在京城没了遮掩的人物,这些犯禁的事情,想必都会转让出去。”
趁着月海楼招募信赖的水手之际,陆良等人又在月港修整了两天,趁机也将月港周围的情形了解了一番。
此地远离漳州府,又龙蛇混杂,既有两广地区的世家大族下海通番,又有各省之地,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凶悍之辈铤而走险,造船出海。
只是短短两日,陆良就见到过数十艘双桅福船,停靠在各家修筑的码头处,装卸货物。
此时,两广地方的矿冶、制糖、制茶、纺织、陶瓷、造纸、造船等等手工业甚为发达,尤以纺织为最。
漳州府出产的天鹅绒、漳纱、漳缎、漳绒等,皆是畅销海内外的抢手货。
其他如铁器、铜器、牙雕等上等的手工艺品,亦是不可多得的重要商品。
往来月港的海船,大都装满有丝绸、陶瓷、布匹、茶、铁铜器、砂糖、纸、果品等,扬起风帆,顺着洋流、风向和季节的变化,或是向南到安南、暹罗、满剌加等国,或是向北去往倭国、高丽。
这些海商将大明的特产贩卖之后,又在当地大肆收购胡椒、香料、香藤、象牙、西洋布、槟榔、樟脂、猿皮等货物,通过设在月港的各家商行,贩卖到大明各地。
值此一进一出,这暴利就能让一家人从此衣食无忧。
因此,即使朝廷“片板不许下海”的禁令犹在,又怎能抵挡住这令人疯狂的买卖。
不仅如此,在连城透漏出的只言片语中,陆良得知了有几家商行背后似乎有安远侯柳珣的操控,只是藏的较为隐秘,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小小月港,农贾杂半,市镇繁华甲一方,堪比人间小苏杭。
待船员招募完了,又找了几个匠人,将这艘海船彻底的整修了一番。因为有女眷同行,陆良还特别告诉修理船舱的工匠师傅,在最底层的船舱内,加装了一个茅厕,方便出恭。
将凌家的车队装上海船之后,还犹有富裕之地,反正都是行船,在连城的建议下,又装载了一些月海楼没有售卖出去而积压下来的货物。
又补给了一些粮食、蔬菜和淡水,在一个风平浪静、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中,这艘已经更名为“月海号”的双桅福船,缓缓出海,沿着近海向北方驶去。
临行前,众人又在当地修建的妈祖庙拜了拜,保佑众人出海平安。
就这样,这艘载着众人的海船,犹如离弦之箭,借着风力和洋流走向,朝着天津卫的方向行驶。
海上行船,不觉光阴飞度,在行驶了十几日后,气温也已是渐渐转凉。
在路过浙江双屿岛附近的海域之际,但见海面之上,波澜壮阔,数百艘海船接天蔽日,千帆过尽,众人无不感叹。
陆良亦是吃惊不已,想不到那许栋掌控双屿群岛之后,只是过了短短半年时间,竟将这里经营的如此繁荣,可见这海贸之事,颇是暴利。
福船离开双屿岛海域,又往北行驶了几日,绕过山东半岛,便进了北海,也就是渤海。
在一个夜黑风高之际,“月海号”海船放出一艘小船,将人马货物运送到了陆地之上。
众人在上岸之后,仍是有些提心吊胆,毕竟此地已是天津卫的管辖地,靠近京畿地区。
天子脚下,众人乘坐海船渡海而来,万一碰见朝廷的官兵,暴露了身份,再厮杀起来,殊为不妥。
好在有惊无险,望着继续向北,准备去高丽购买山货的巨大海船消失在月色中,陆良等人松了口气。
“这北海重地,竟然连朝廷巡防的水师都没有。”陆良摇头叹道。
张鹏缩了缩被冷风灌进衣领的脖子,习惯了南方的温暖如春,冷不丁骤然回到这冰天雪地,竟似有些不习惯了。
众人没有连夜赶路,而是在一块离海边有二里多地的空地处扎下帐篷,准备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赶往京城。
这顶帐篷里,因为有些寒冷,两个人冻的有些睡不着觉。
“朝廷现在哪还有什么水师,我听说这登州卫,连艘像样的海船都找不到一艘。”张鹏将棉被又往身上裹了裹,也不知道怎地,这几年的冬天,好似越来越冷。
陆良回想着在双屿岛看到的盛景,叹气道:“张大哥,一个小小的双屿岛,那些四五百料的海船汇集在一起,已是蔚为壮观,也不知道当年郑和下西洋时,打造的两千料的宝船舰队,是个何等的模样?”
“那你可是晚生了百十来年,你要是出生在永乐年间,将胯下那玩意一剪,搞不好还能跟在三宝爷身边,出使西洋。”张鹏冷冷道。
“跟着三宝爷下西洋,跟当不当太监有什么关系?”陆良疑惑问道。
张鹏问道:“八股你可会制?”
“不会。”陆良摇摇头。
“那你可精通造船之术?”张鹏又问。
“也不会。”陆良还是摇头。
张鹏接着问道:“什么都不会,你怎么能进入到三宝爷的船队中,想来想去,还是入宫跟在三宝爷身边,才有机会。”
“虽然身体不全了,但好歹能史册留名,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张鹏道。
“张大哥,我发现你现在这张嘴,贯是会讲冷笑话。”陆良对他很是无语。
张鹏不再言语,终是熬不过睡意,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众人收拾好后,车队启程,沿着仍有一些积雪的荒野之路,向着天津卫城的方向进发。
这天津卫,在蒙元时期称为海津镇,这里乃是漕粮运输的转运中心。
并且设立了大直沽盐运使司,管理盐的产销。
建文二年,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在此渡过运河南下,偷袭沧州。
在夺取皇位之后,为纪念由此起兵的“靖难之役”,在永乐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将此地改名为天津,意为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
作为军事重镇,设有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统称天津三卫,有驻军一万六千余人。
多河环绕,亦是四通八达,南北交通要道。
经过百余年的建设,当初的长约九里的东西长、南北短的小土城“算盘城”,也经过多次重建,成为了如今人烟稠密的大城。
望着早已替换成砖墙的天津卫城,车队缓缓进了城,准备找一家客栈修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