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雷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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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除了当今圣上的便宜老丈人李拱臣被下诏狱一事,成为这几日坊间百姓议论的焦点。
还有另外一事,引得百姓纷纷传扬,便是那跛脚道人段朝用,凭借着“点石成金”的仙法,平步青云的故事了。
去年,还在京城街头流浪,宣扬自己会炼金之术而遭人嘲笑讥讽,甚至毒打的跛子道人,这才过了个年,便摇身一变,成了皇上身边的“神仙”。
一时间,段朝用居住的府邸,门庭若市,达官显贵登门求见者,络绎不绝。
这跛子道人,如今出门,不仅坐着一顶四人抬的软轿,更有数个奴仆跟着,前呼后拥,好不气派。
再加上,段朝用时常出入宫廷,得到皇上的赏赐,更加引起了一些人的羡慕和嫉妒。
是以,坊间百姓,多是对这位一步登天的跛子道人,颇为好奇。
这段朝用一朝得势,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街痞无赖便接连倒了大霉,更有甚者,据说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管如何,这段朝用的风头,一时无两,已经远远盖过了,一向深居简出,躲在元福宫内潜心修炼的秉一真人陶仲文。
见到这位不属于元福宫一系的道士,成了皇帝朱厚熜身旁的“贴身”道友,陶仲文的徒子徒孙,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但随着陶仲文的弟子郭弘经,被责罚抄写《道经》,令元福宫的其他人收敛了心思。
但是私下里的不忿之声,尤是不间断的传进陶仲文的耳中。
见这元福宫内,弥漫着焦躁之感,没了往日清修的宁静,老真人陶仲文也没有出面安抚,只是往皇宫递了一份奏本。
这奏本刚入皇宫,便得到了朱厚熜的旨意:准奏!
元福宫的道士们,见仙师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的“炸雷”,且得了皇上的恩准,显然是没有失了恩宠,颇为振奋,便也都弃了浮躁,安心问道。
只是陶仲文这个奏请,在外朝中掀起一些风波,有几个御史上书出言反对,皆是被朱厚熜留中不发。
原来陶仲文所奏之事,乃是在他的家乡湖广黄州府黄冈县团风镇,请求建设雷坛。
陶仲文在奏请中言称:“为恳乞天恩,奉安雷坛,妥神祝寿,以光圣典事。”
大意便是,建设这座雷坛,乃是为了替皇上请求天上诸仙,祝祷长寿。
时道家修炼,皆练雷法,且修炼到一定程度,据说可引雷除魔,维护正道,但是需借雷坛修炼。
宋人沈括,曾在所著的《梦溪笔谈》中记载一事,神宗熙宁年间,有内侍李舜举,忽有一日,家中遭遇雷劈,当时暴雷劈到了李舜举家的西屋,只见房间内,火光大作,在窗外看的清清楚楚。
李舜举一家惊慌失措逃了出去,以为这间西屋要被焚毁,但雷声过后,屋子却完好无损,只是墙壁和糊在窗户上的窗纸被劈的焦黑。
屋中另有一个木柜,存放着各种器具,其中镶嵌有银饰的雕漆,银子熔成了液体,流在地上,而屋子里另外一个雕漆陶瓷的花瓶,却安然无恙。
这些都还不算奇事,只是颇有一点令人啧啧称奇,有一把精钢打制的宝刀,本来是放置在陶瓷花瓶的上方,在炸雷的震动下,掉进了花瓶之内,刀锋被融化之后,又重新凝固在了刀鞘里,便成了一截铁棍。
当时,李舜举家中,人心惶惶,无人留意到这一点。后来,家中的下人在打扫时,伸手去拿这跟铁棍时,竟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李舜举在检查这个下人的时候,发现他摸过刀的手,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焦黑且散发着恶臭。
此事引起了李舜举的至交好友沈括的兴趣,将其记录在了《梦溪笔谈》一书中。
可见这雷击之法,刚猛霸道。
见陶仲文竟是为了自己,请建雷坛,朱厚熜大喜,便批了他的奏请。
下旨擢升陶仲文的弟子臧宗仁为道录司左至灵,乘驿车驰往,又命督察黄州府的黄州同知郭显文为监工,共同修建雷坛。
虽有御史上书谏言阻拦,但也不能阻挡住皇帝朱厚熜的修道之心。
却说段朝用,见陶仲文竟然想出这么一个法子,令朱厚熜龙颜大悦,暗自里也是敬佩不已。
躲在府中,冥思苦想了一夜,段朝用也想到一个法子,翌日清晨,便连忙乘坐着轿子,在随从的簇拥下,进宫觐见朱厚熜。
到了乾清宫,朱厚熜刚刚用完早膳,正在练气养神,见段朝用这么早就进宫来侍候,也是颇为高兴。
“启禀皇上,臣听说,陶道兄请求在黄州府建造雷坛,臣这心里,甚是担忧,以至于一夜未睡。”段朝用直接禀明来意,将话题引到陶仲文奏请修建雷坛的事情上。
朱厚熜看着有些疲倦的段朝用,疑惑问道:“仙师何以至此?这建造雷坛一事,自有道录司负责,仙师无需多虑。”
段朝用又道:“臣又听说,朝臣们,对此事颇有微词?”
朱厚熜冷哼一声道:“都是些见风就是雨的阿堵之辈罢了。”
段朝用道:“皇上乃神仙中人,建造这修炼的法器,岂是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朱厚熜笑道:“不错,仙师说的有理,这群臣子,就是见不得朕得道成仙。”
段朝用见朱厚熜有了笑意,便又锦上添花道:“既然朝臣们,对这修建雷坛一事,颇有怨言,臣倒是有一法子,不仅能将这雷坛修建的恢宏庄重,昭显皇上的问仙虔诚之心,亦能平息众怒,以堵悠悠众口。”
朱厚熜问道:“不知仙师有何妙法?”
段朝用言简意赅回道:“臣向皇上,献白银两万两,以供建造雷坛。”
“如此一来,这修建雷坛的花费,即不用从府库中出,亦不需劳伤民财,这班如此,还有何人能对皇上修建雷坛,有所异议。”段朝用神态自若,颇有一副全为皇上着想的架势。
听见段朝用竟独自拿出两万两银子,用来当做修建雷坛的费用,朱厚熜龙颜大悦,欣喜问道:“仙师说的,可是真的?”
“臣不敢欺瞒皇上,臣愿意献出两万两仙银,建雷坛,以祝圣寿!”段朝用大声回道。
“仙师果然是神仙中人,这两万两银子,想必也是仙师炼制出来的?”朱厚熜的笑容,挂在脸上。
段朝用却是淡然道:“莫说是两万两,就是再多的银两,也抵不上皇上的万寿无疆。”
朱厚熜听完这番话,更是高兴,便对着在一旁侍奉的黄锦道:“大伴,传旨,加封段仙师为紫府宣忠高士,支文官五品俸。”
黄锦连忙道:“老奴领旨。”
段朝用心中大喜,但却不喜形于色,躬身揖一礼:“臣叩谢皇上隆恩!”
朱厚熜道:“仙师不必多礼,如此忠爱有加之人,朕岂能薄待。”
段朝用又陪着朱厚熜讨论了一会儿道法,便告辞出了宫。
站在宫门外,段朝用终于忍耐不住,大笑起来,半晌,才缓过神来,吩咐一直等候在外面的随从道:“去翊国公府。”
众人抬着轿子,吆五喝六的赶往郭勋府邸。
却说,段朝用献银一事,在朱厚熜的授意下,从宫中传播了出去。
当陶仲文在元福宫中,听闻弟子禀报这件事后,亦是感慨万千,想不到这段道兄,竟会借力打力。
不仅没有盖压了他陶仲文的风头,还锦上添花,竟为皇上解决了建造雷坛一事所引起的朝臣反对之声。
摇了摇头,陶仲文颇为感叹,如此善于借势之人,岂会久居人下。
当宫里的消息,传遍各个大小衙门后,令那些正在家中,引经据典,准备再次串联同僚,上书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的一众御史,傻了眼。
这建造雷坛的银子,不从府库中出,乃是仙师段朝用进献的,你们这些阻拦劝谏的大臣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朱厚熜一想到,如此轻易的就堵上了那些整天只会上书劝谏,烦不胜烦的大臣们,心情舒畅,便也不再静修了,而是去了曹端妃的翊坤宫。
只是,朱厚熜畅快了,却有两人对此忧心忡忡,正是监察御史杨爵,和工部员外郎刘魁。
这杨爵,字伯修,号斛山,乃是山西富平县人,生于孝宗弘治六年。
杨爵少时家贫,乃是发愤自学,三十六岁方才中举,省试第三,嘉靖八年进京中进士,授行人司行人一职。
后又改任山东道、河南道监察御史。
这十三道监察道御史一职,主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
在内巡视,在外巡按。
而在外巡按则是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十三道监察御史中,尤以河南道监察御史的职权最重。十三道各协管两京、直隶衙门;而都察院衙门分属河南道,独专诸内外考察。
《大明会典》规定:“凡在京各衙门,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及直隶府州等官、各卫所首领官、在外按察司首领官考满,本院俱发河南道考核。各出考语,牒送吏部该司候考。”
足见朝廷对河南道监察御史的倚重程度。
“皇上自承天府南巡归来,便经久不视朝政,整日斋醮,又屡兴土木,焕吾啊,时事艰难,我这心中,甚是忧虑!”杨爵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刘魁,字焕吾,亦是板着脸道:“伯修兄,朝廷内有奸人蒙蔽圣上,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可收拾。”
杨爵听后,问道:“焕吾,你所说的奸人,指的是谁?”
刘魁冷冷道:“满朝重臣,皆是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