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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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丢了个石子砸湖,砰一声湖水漾开,他低头,见涟漪之中现出一人,她刚转头,嘴里竟被人喂了块奶甜的糖。
她“呜”了声,用舌尝尝味,抬眼瞧着言喻身后背着月华,言笑晏晏道:“甜吧。”
“你拿治理水患的大功绩哄你结拜兄长,却拿一块糖糕哄你夫人,真是差别待遇。”
言喻却解释:“这是滴酥。将白酥微微加热到近乎融化,拌入蔗糖浆或蜂蜜,然后将甜酥滴淋在器皿里,一边淋一边做出山峦的造型,做好后再将其放到冰块中冷冻。中间稍微一道工序不对都会影响最终的味道,很难寻来的,你还嫌它不好。”
锦瑟咀嚼几下,姑且满意这个味道。
“你身上倒是什么都有。”
言喻笑道:“我走南闯北时间长嘛。”
“那你突然答应凤非逸要去治水怎么回事?”锦瑟丝毫不买账,“我们都已经成婚三年了,之前凤非逸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怎么突然联系上你让你去治水?”
她又有些赌气地往水里扔了一个石子,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我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五年前她偷跑出宫,和言喻结伴行走江湖,做了很多她以前敢想却不敢做的事。
从前的她自从父亲战死后就被接入宫中,凤非逸把她当温室里的花朵娇养着,她从小就被告知,她以后会是非逸哥哥的妻子,未来东越国的皇后,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矩。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些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她的人生就像被安排好了一样,按部就班的行进着,仿佛一眼都能看得到头。
但自从她遇见了言喻,一切都变了。
如果说她以前的生活是黑白的,那么在遇见言喻后,她的人生才有了色彩,有了意义。
以前她被灌输的知识告诉她:修仙者是神,需要满怀敬意;魔族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一定要对他们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妖兽都是魔族的帮凶,是邪恶的化身……
可是和言喻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逐渐发现,魔族也有善良的、渴望和平共处的,并且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甚至不惧慷慨赴死的:
譬如言喻和凤非逸的结拜兄弟——楚家家主的夫人、魔界公主羽涅;修仙者也有道貌岸然的不齿之徒,甚至不惜打着皇家保护下的旗号搜刮民脂民膏;妖兽也有一颗想要和人类做朋友的心……
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而言喻让她在认识到真实的世界后,仍然热爱它,并且也想出一份力改变它。
后来两人在日渐的相处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情感,在言喻向她表白心迹那天,她是欣喜的,同时也是担忧的。
“可是非逸哥哥那边怎么办?”锦瑟虽然对凤非逸颇为敬重,但她一直只当他是自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她曾经也询问过凤非逸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凤非逸也只是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说只是把她当妹妹。
但是锦瑟还是有些担忧,她作为女人敏锐的感觉得到,凤非逸对她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控制欲,这一点也让她非常不喜欢,几欲想要逃离皇宫,去呼吸真正自由的空气。
言喻却安抚她,说他会亲自去和凤非逸说清楚,让她不要担心。
几天后,言喻回来了,笑着让她放宽心,凤非逸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
他在得知两人相互爱慕的事后大方地表示了祝福,只是表示很遗憾因为最近事物繁忙,恐怕不能到场参加两人的成亲仪式了。
锦瑟这才放下心了,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如今他们已经成婚三年有余,与两人联系渐疏的凤非逸却主动联系上了言喻,让他这个挂名国师去监督东越国境内一处偏僻城镇的水利建设。
这种和言喻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事凤非逸偏偏找上了他,还是在如今仙魔人三界颇有些动荡之际,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言喻安抚着锦瑟,见她还是愁眉紧锁的样子,便将背上背着的月华剑解下来对她道:“这样吧,你把你的血滴在这把剑上,我施个术法让它认个主。这把剑是我家传的神兵,只要拿着它的人还有生命,你就可以感知到的,也知道我是安全的了。这样总行了吧?”
锦瑟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还算可行,于是勉强点点头同意了。
言喻弯下身子,在她秀美的额上印下一个吻:“乖,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舍不得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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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这一走是真正意义上的杳无音讯,连他的传音珠都没有一条消息,而她发过去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好在她依然能感受到月华剑传达给她的生命气息,这才让她半悬着的心稍稍安稳。
两个月后,锦瑟没有等来言喻,却等来了一个华服加身、意想不到的人——
眼前的人已然褪去那一股青涩的少年气,变得沉稳,又有着帝王的深不可测。
他依然笑着看着锦瑟,就像多年前她频繁跑出宫去又被他的暗卫带回来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带着宠溺与纵容。可这笑容,却让锦瑟觉得胆寒。
“乖,锦瑟,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该回家了。”
她是想回家,但她不是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囚笼。她想回的,是那个有会笑会逗她开心的、有着活生生的言喻的家。
可是她没有反抗,乖乖地牵着凤非逸的手和他去了“牢笼”,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再一个言喻可以路见不平地救她了,而她也有了需要保全的东西。
回到了皇宫,锦瑟住进了曾经的房间,这里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地按照五年前的样子摆放着。她沉默着休息,沉默着吃饭,甚至沉默着明天有规律地在御花园散步。
这倒是大大出乎凤非逸的预料了,他本以为锦瑟会想以前一样大吵大闹,绝食抗议。没想到居然出奇地乖巧。
元宵夜那天,凤非逸来到了锦瑟的寝宫,面色如常地宣布了一个消息:“钦天监拟定了一个好日子,就在下月初三,你准备一下,举行封后大典。”
淡定了快一个月的锦瑟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她难以置信道:“你疯了?”
凤非逸淡淡抿了一口花茶:“我们本来就有婚约,是先帝的遗诏。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你需要再看一眼吗?”
锦瑟面色难看地看着他:“我有丈夫,不是你。”
凤非逸笑了笑,却无端让锦瑟觉得有些阴郁:“他只是抢走了你,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锦瑟惊呆了,似乎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你说过,你只是把我当妹妹……”
凤非逸抬起手,拂过眼前姑娘花容失色的面庞,带着无限的柔情道:“我的妹妹这些年要么死于宫廷派系斗争,要么做了联姻和亲的工具……我待你如何,你心里不可能不清楚,锦瑟,别装傻。”
锦瑟这时候才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惧,她不顾形象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凤非逸面前,声泪俱下:“非逸哥哥,我求求你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碎了你的面子,不顾与你有婚约的前提下与言喻在一起!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要打要骂冲着我一个人来,什么责罚我都认了!只求你,求你不要伤害言喻……我求你!”
不说言喻还好,一提到言喻,凤非逸的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他用力掰住锦瑟精致的下巴,低沉的声音中藏着无限的怒意:“怎么?心疼了?你跟着他跑的时候,有一刻想过我吗?”
凤非逸放开锦瑟后一甩手,不再伪装成那副温柔的样子,冷声道:“准备一下,下个月封后大典若是你还敢跑,我可不敢保证言喻在那个蛮荒小城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锦瑟哽咽道:“为什么非要是我?我知道独孤家的嫡系小姐对你芳心暗许,你娶她当皇后才有利于你巩固帝位,不是吗!”
见凤非逸还是毫无反应似的,锦瑟咬咬牙,恨意昭然:“你这根本不是爱我,你只是心有不甘!”
话还没说完,锦瑟就被凤非逸一把从地上拉起来,摔到了床上,她不动声色地护了腹部。
继而凤非逸欺身而上,冷笑道:“既然你觉得我是心有不甘,那你让我得到你试试看,或许我一转念就不想封你当皇后了呢……”说着就要去解锦瑟的衣衫。
锦瑟拼命挣扎,眼看就要被凤非逸撕开衣襟,她发出了一声痛苦地哭叫:“你滚!别碰我!我怀孕了!”
凤非逸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下子顿住了,立刻将身子微微撑起来,以免压到她的腹部。
半响,才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锦瑟身上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个月后,自从继位以来就后宫空置的凤非逸一下子纳了两位女子入宫。
一位是身世显赫的独孤氏嫡女,为皇后;另一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孤女,相传是从宫外偶遇带回来了的,姓临,名不详,封为贵妃,史称临贵妃。
对这位贵妇的身份,也有民间野史说到她可能是改换身份入宫的前皇后异姓王临王爷的独女临锦瑟,锦瑟郡主。
只不过这个传言没有依据,皇室三年前也已经发布公告说锦瑟郡主于宫中突发疾病暴毙。这些说临贵妃是临锦瑟的传言渐渐地消失了。
凤非逸年号应天,在位时间十一年。
应天九年,临贵妃产一女,是为长公主,帝赐姓随母为临。同年,临贵妃薨逝。
应天十年,皇后独孤氏产一子,是为嫡长子,赐名无疆,封太子。
应天十一年,凤非逸忧思郁结,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