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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人走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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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那位李使相家的三衙内,又来拜见郎君了。”

说罢,仆役还双手呈上一份名刺。

王溥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就说我出门会友了,他若要进来等候,你就恭敬地请进来。”

连名刺,王溥都懒得接过来。

王溥其实是很想和李延庆谈一谈的,李延庆提供的法子,在倒魏一事中起了不少的作用,令王溥对这位聪慧的少年有了不少好感。

不过一想起父亲王祚的命令,王溥也是作罢,在他的潜意识里,父亲王祚的话一般都是对的。

六年前,正是王祚,命令进士及第、前途无量的王溥放弃朝中的职位,去投效当时的天雄军节度使郭威,使得王溥今日能够高居宰相之位。

“是,在下这就去。”

见仆役拜退后,坐在王溥身旁的白衣男子轻轻出声:“李使相?就是那位刚刚赴任宋州的李重进么?”

“正是。”王溥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怎么,惟一(冯吉的字),你对这事感兴趣?”

冯吉英俊的面容上泛起笑意:“怎么会,我就随口一问。”

“今日叫你来,只喝酒,不聊政事。”王溥不作他想,仰头将酒喝下。

“我懂我懂。”冯吉也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趁着父亲王祚今日出门赴宴,王溥找了住在自家隔壁的酒友冯吉,来陪自己借酒消愁。

冯吉是已故太师冯道的儿子,目前担任太常少卿,与王溥年岁相仿,兴趣相投。

两人皆是满腹文采的饱学之士,同时皆喜饮酒,两人相识多年,互相引为知己。

王溥这些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缘由就出在他父亲王祚身上。

王祚九月份刚刚卸任了华州刺史的职位,目前闲赋在家。

父亲在家的这一个多月,王溥只觉得度日如年。

这父亲太强势了,即便王溥今年已经是三十二岁的人了,却无论干什么都要受到他父亲的干涉。

大到王溥担任宰相的施政方法,小到他饮酒赋诗的个人兴趣爱好,他父亲都要管一管。

王溥还不能不听,一但王溥稍有违逆,迎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叱骂。

气急的时候,王祚甚至还会从床下翻出一根黑色的长木棍,打得王溥在家中抱头鼠窜。

这根木棍是王溥幼年的噩梦,小时候他因为读书不专心,没少受到父亲的打骂。

甚至在外人的面前,王祚也不给王溥留情面,丝毫不会嘴下留情。

就在前天,当着几位来访客人的面,王祚就当众说王溥是自己养的豚犬,让客人不必因为王溥宰相的身份,而感到拘谨。

一回想起这一个多月备受煎熬、身处地狱一般的日子,王溥就有些想哭。

虽然王溥是个三十二岁的中年人了,但在拉扯他、培养他长大的父亲面前,他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不过,就在今日上午,王祚已经被任命为颍州刺史,不日就得赴任。

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王溥几杯淡酒下肚,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

“哈哈哈哈!”

越笑,王溥越是放肆,反正是在自己家中,而且是父亲不在的家中。

冯吉瞥了眼密友,不以为怪,淡定地喝着酒,王家这点事情,冯吉自是清楚的。

笑了半晌,王溥擦干了眼角渗出的喜悦泪珠,又连着喝了七八杯酒,才终于平复下心中的激荡。

王溥忽然高声道:“惟一,再过几日,等我休沐,我们叫上几个相熟的,出城郊游狩猎!”

大好的金秋十月,却因为父亲的缘故,一直闷在开封城中,王溥都快憋疯了。

冯吉想都不想,回了句:“我随时都行。”

太常寺掌管祭祀,除了皇帝登基驾崩,或者每年正月皇帝祭天拜祖的时候外,都非常的清闲。

更何况冯吉还只是太常少卿,上头管事的有太常寺卿,下头办事的有四名太常博士、若干太常寺主簿等。

这太常少卿的差遣,还是范质看在已故太师冯道的面子上,给他安排的闲差。

冯吉还有两个亲弟弟,也被范质安排了清闲的差使。

平常的时候,冯吉一周才去太常寺点个卯,太常寺的事情他也概不过问,俸禄他则照领不误。

王溥闻言,霍然起身:“我这就去写请帖。”

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看了看窗外西斜的残阳,冯吉也起身。“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冯吉独自一人,悠悠地走在王府之中,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极为熟悉,遇到的仆役和侍女也都会恭敬地对他行礼,他是王家的常客。

行至门口不远,冯吉见到王家的司阍,正牵着一匹白马,跟在一名青衣男子的身后。

司阍的身边还有一名一看就是护卫的强壮男子,牵着匹黑马跟在青衣男子后头。

此人应该就是那李重进家的三子了,冯吉放缓了脚步,跟在三人后面。

李延庆出了王家大门,从司阍手上接过缰绳:“若是王相公回来,请告诉他我来拜访过。”

司阍忙不迭地点头:“这是自然,请衙内放心。”

李延庆脚踩马镫,翻身上马时,余光瞥过,见王府大门内,出来了一名白衣中年男子。

这男子身形清瘦,外貌儒雅,年岁也与李延庆所知的王溥相若。

男子出了大门后,便转道向左而去,与李延庆背道而行。

李延庆赶忙下马,扯住司阍的衣袖:“刚刚走出大门的那位是谁?”

“他啊,是隔壁冯太师府上的冯二郎,常来与...”

司阍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冯太师,那不是冯道吗?冯道的儿子与王溥年岁相仿,又从王家出来...一定是王溥在府上!李延庆想到此,厉声问道:“常来什么?”

“常来,常来...”司阍一阵抓耳挠腮,神色慌张:“此事在下不便说,还请衙内莫要再问了。”

李延庆狐疑地盯了司阍一眼,刹那间就都明白了。

“叨扰了。”李延庆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既然王溥不愿见自己,那李延庆也不会自讨无趣。

疾驰在开封城右一厢空阔的石板路上,微寒的凉风拂过脸庞,李延庆心中一阵感慨:父亲李重进这才刚刚离开开封,这茶凉得也太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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