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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你的偏爱(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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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布之上。

一位有着粉色绒毛尖尖耳朵的少女正躺在那儿,绸布边缘垂落下来几条同样的毛绒尾巴,但那长长的、本该是蓬松又柔软的尾巴,不知被什么打湿,只是狼狈地垂落, 连那松软的绒毛也成了一绺一绺的结团状。

“滴答……”

一滴半透明的水色从那长尾的末端坠落, 在地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花儿。

然而床铺里的人却仿佛对这动静有所触动那般,已经勒出痕迹的皓腕动了动,连拉动链子的声响都不如先前伶俐。

原本无情无欲的眼眸, 这会儿却因为蒙上了一层生理的水雾,那朦朦胧胧的氤氲,极易给人一种她正沉溺七情的错觉。

毕竟。

她的原身可是九尾-狐。

都说狐族擅魅,修行的术法皆以情为主,民间更有传言, 狐狸想要修成人身, 需要去到人间, 蛊惑一个对它生出情意的人, 问一句:

“你看我像人么?”

若说像,狐狸则立刻修成人身,从此入修途;若说不像——

那狐狸先前的修行则瞬间灰飞烟灭, 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可以说, 自古以来, 所有关于狐族的记载, 都离不开情与欲二字, 狐族天生就是操纵情感的高手,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种族优势。

偏偏眼前的许娇是个异类。

她修的是无情道。

但看她平日里清冷又禁-欲的模样,谁能将她和那样魅惑的狐狸联系到一起?

她的眉眼仿佛化不开的昆仑山巅雪,无论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它依然高高在上、令人仰望,也让人想象不出融化时的样子。

想到这里,夏惊蛰的眼中闪过几分异样,抬手用衣袖轻轻擦了擦许娇额间的汗水,又捏了捏许娇那两只现出来的狐狸耳朵,那耳朵又软又可爱,或许是因为太敏感,她隐约能感觉到这绒毛下的温度随着她的动作愈升愈高。

听见她唇间溢出的破碎的、有些喑哑的声音,夏惊蛰笑了一下,俯身亲了亲许娇如今已经变得通红,似枝头烂熟樱桃一样的唇,喟叹道:

“真该让师姐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多乖呀……”

许娇睫毛颤了颤,如芦苇丛里扑闪的萤火,将眼里映着的烛光都摇曳地破碎、忽明忽灭,理智渐渐从先前的狂乱中收回,眼底残留的泪花滑落,连带着她的目光都清明许多。

她的嗓子有些使用过度,声音里依然是散不去的喑哑,然而她本人却一点不在意似的,只了然般、低低地说:

“这不是化形丹……”

仅仅只把她的耳朵和尾巴弄了出来,真不知道这夏惊蛰平日里炼丹时都在琢磨些什么糟糕玩意儿。

许娇心中无端觉得闹心,她甚至微微蹙起眉头,用探究一样的目光看面前的夏惊蛰,好似想不通自己从未给这主角点亮过关于这种事的天赋,怎么夏惊蛰就无师自通……

甚至变本加厉到这么变态的地步了?

闻言,夏惊蛰笑得更欢了,她揽住许娇的纤纤细腰,对她的耳朵又揉又捏,感觉到她浑身上下慢慢激起的颤抖,却过分地冲对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见到那透粉的尖耳朵折了折,甚至还本能地掸了掸,夏惊蛰笑着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问许娇:“师姐对这粒丹药可还喜欢?”

许娇经了她方才那遭戏弄,虽说心中没什么触动,可身体却好像已经对对方产生了害怕,只要夏惊蛰靠近,她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本能地想起那被对方支配所有情感的恐惧。

垂了垂眼睛,许娇无意回答她的问题,只叹气似的问:“你究竟要怎样?”

“方才我不是说了么?我要同师姐成婚、入洞房呀。”夏惊蛰似乎爱上了玩她的耳朵,让她缓过来的同时,捏着她的耳朵不撒手,以至于许娇脖颈往上都是热意,是窘迫的温度。

许娇只当她是在说胡话,一言不发,转而问起旁的:“你身上带着魔气,你如今……与魔界是何关系?”

夏惊蛰听见她的询问,手下的动作停了停,声音里那甜腻的蜜意也淡去稍许,她与许娇的双眸对上:

“师姐非要在这种时候问这些煞风景的东西么?”

然而之前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的许娇,却仿佛对这些格外执着一样,直直地看进她的眼中,追问:“你堕入魔界了,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夏惊蛰好整以暇地反问她。

许娇一时无言,好像被她问住了。

实际上,她是在心中道,这样不行。

许娇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一方面,她想早一点回去,不再被困在这永无止境的书中世界里,另一方面,夏惊蛰也是她笔下用心血凝聚出的女主角,她不舍得看剧情崩坏成这样。

虽说她已经按照系统说的,修改过原着的好几个悲惨点,让夏惊蛰的人生不如原先那般可怜,但她和系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夏惊蛰反而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明明是一身仙体,却甘愿堕入魔界。

夏惊蛰不该是这样的人。

室内静谧良久,许娇的回答才响起:“这样不对,夏师妹。”

夏惊蛰突然笑出声来,连肩膀都在抖动,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只是那眼中却闪过几分抗拒和厌恶来,她的指甲好像陷入了许娇的耳朵里,掐得她一阵尖锐疼痛。

“师姐又开始了。”

“这副指点江山的语气,仿佛这天底下的一切都该照着你的心意来,你这无情道真是修的至臻化境了,仿佛你就是天道化身,秩序本身。”

“不聊了,师姐看来恢复精神了,这很好——”

“那我们便继续吧。”

说罢,夏惊蛰招了招手,院落外,一支盛放绽开、张牙舞爪的石蒜被她招来,从窗口飞入,落在她的手里。

夏惊蛰捏着那花枝,摆在许娇的脸庞边,那妖娆同她的冷淡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神奇的是,她明明一幅无心无情的冷漠样子,如今长得可爱耳朵、九条尾巴垂在旁边的样子,倒比那花还娇媚。

不愧是狐族。

“这花真衬师姐呢。”夏惊蛰似乎想把花别到许娇的发间,然而许娇见她一意孤行的模样,似乎有些生气,偏了偏脑袋,避开了她的动作。

夏惊蛰的动作停了停,唇角的笑容又渐渐浮现。

“师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副违逆我的模样,现在你越是冷淡不理我,等会儿你哭着求我的样子就越是甜美。”

她笑得温和,手里的动作却莫名显得凶残,因为许娇眼睁睁看着她把那红花上的细长花瓣一片片撕扯下来,不一会儿,只剩一根光秃秃的绿色花-茎在那里。

许娇后背爬上一阵凉意。

攥着一手的花瓣,夏惊蛰将那鲜艳的红举给她看,许娇转开视线,不去看她。

她听见夏惊蛰问:“师姐是在替这花可惜么?”

“没关系,它们都不会被浪费的。”夏惊蛰自问自答,低语道。

……

果不其然,许娇的冷淡表象并未能坚持多久——

很快,那玉石床上就是一阵惊呼:“不不不……夏惊蛰!你放肆……”

“我如何放肆了?这么多花儿,不让它开在最美的地方,师姐不觉可惜么?”

许娇整个人想蜷缩起来,又被身前那人强硬摁住,唇齿间透出的声音里含着极致的忍耐:“别放呜……住手……疯子、变态……”

夏惊蛰亲了亲她眼角的泪,温柔地问:“我住手,师姐愿意嫁与我么?”

许娇听不清她的话了,只囫囵地点头,没过多久,又不知想起什么,胡乱地摇头。

她就像被夏惊蛰折腾疯了似的。

夏惊蛰笑得比花还绚烂:“师姐这模样真是可怜极了,可我却不知师姐究竟愿不愿意嫁呢?我先提醒一句,你若再不开口,可就没机会了。”

“夏惊蛰……”

“我在,师姐,我在。”

“饶了我……”

“不饶。”

许娇眼角渗出泪来,听见对方残忍又温柔的一声“不饶”,她又坚持许久,却俨然置身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怎么都等不来光明。

她终于坚持不住了,神智慢慢溃散,模模糊糊中,她看着夏惊蛰的笑容,失神地开口:“嫁……”

她轻声道:“我嫁。”

却总会被亲戚们想办法找回去。

每次报警被找回去的时候,她就要被邻居们、看热闹的人训斥一顿,人群中都是窃窃的声音,他们以为她听不见。

“真会给大人添麻烦啊,人家亲戚看她无父无母,好心养她,竟然还给人家找麻烦,简直就不懂事,这要是我孩子,我早扇她了。”

“是啊,这绝对就是对她太好了,为什么基层的警-察天天这么忙,还不都是因为现在这些小朋友看了两集电视,脾气大,闹什么离家出走给忙的,果然有娘生没娘养才这样吗?”

“按我说啊就该揍,揍她两顿屁事没有,就学会老实了。”

小时候的她还太过尖锐,以为那些人会有这样的念头,是因为被她那些亲戚的和善嘴脸给骗了,所以只尖叫着喊:

“才不是这样的!”

“他们抢了我爸爸妈妈的东西!他们是小偷!我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

人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停,不知哪个长辈过来给了她一巴掌。

她被打懵了,连哭都没有反应过来,听见旁边穿着制服的人来劝架:

“哎哎哎,有话可以好好说,不要打孩子。”

“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把她带回去,小孩子不懂事才乱说话,那些都是没影的事情,你看我们也没短过她的吃穿,也没虐-待她,都是因为她太不懂事了。”舅妈走过来,端起那虚伪的笑容,对着劝架者点头哈腰。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还那么小。

没有人帮得了她。

何况……

看热闹的那些人,真的在乎真相是什么吗?

等人群散去之后,隔天,沈夜岚背著书包下楼的时候,不知走到几楼,恰好隔着个防盗铁门,看见个平日里嗓门很大的邻居拨了拨孩子的书包。

“离她远点,这孩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心机重的很,你可别跟她一起玩,哪天得罪了她被她惦记上了都不知道。”

小小的沈夜岚站在那里,隔着竖条的铁门栏杆与那女人的目光对上,茫然又不解。

她想,难道她该忘掉这些亲戚所做的一切吗?

错的明明不是她,为什么这些人也还是会讨厌她?

她想了很久很久。

后来,她不去想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

“我天,刚被班主任逮住罚站的是沈夜岚吗?她不是一班的学生吗?我听说一班可是早上五点五十就自觉到教室的,我们班的早读六点二十才开始,她居然迟到了?”

“人家是学霸好吗?能跟我们这样的混一块儿吗?说不定她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自习,一下子没看到时间才迟到的。”

“有道理。”

班上的声音将许娇从小憩中吵醒,她昨晚给苏希补完那惨不忍睹的功课之后,就被某个小跟班以学习太久好累为理由,拉着在家里k歌了整个通宵,所以早上干脆来补觉。

现在被7班早读的声音吵醒,许娇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眼中盈着泪花,目光不经意地看向教室外,透过那窗玻璃,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沈夜岚?

她抬手戳了下前边小眼镜的肩膀。

“姐,您有何贵干?”被她一杯奶茶收买的小眼镜如今对她态度格外虔诚,好像只要许娇开口,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娇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窗外,随口道:“她怎么站外边儿了?”

小眼镜借着又大又薄的语文课本挡了挡脸,推了下眼镜,压低声音说道:“她迟到啦,刚才被老班罚站整个早读。”

“嗐,老班就是这么讨厌,死板的不得了,之前我们考了第一的班长,听说1班只要年级第一就可以自由请假不来上课,她也去跟老班申请,结果被老班狗血淋头地骂了回来。”

“以前我们还以为老班铁面无私,结果你猜怎么着?”

“上次校长的女儿没考好,不小心掉到我们7班啦,老班直接把她调去跟班长当同桌,让班长跟她互帮互助,说白了就是想让班长给人带带学习嘛,这马屁拍的,我实名呕吐……”

后面的话许娇懒得往下听,她只是眯着眼睛又看了看窗外,半晌后拍了下小眼镜的肩膀:

“知道了,你转回去——领读课代表看你半天了。”

小眼镜声音戛然而止,乖乖地转身,回去摇头晃脑地背书了。

留下许娇盯着沈夜岚的背影,缓缓眯了眯眼睛。

她又想起昨天那个-20的好感度了。

……

早读一晃眼就过去了。

休息时间里,沈夜岚沉默地从后门进来,拉开椅子,在许娇的身边坐下。

忽然间——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推着个带包装的面包越过了两张桌子拼接的细缝,将面包放到了她的桌上。

沈夜岚有些讶异地顺着那手的方向看去,对上许娇略有些困倦和疲惫的眼神。

偏偏对方一幅没睡醒的样子,还要拖着调子同她道:

“吃早饭了么?”

“没吃的话,这个给你。”

沈夜岚颇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看桌上这个红豆沙馅儿的面包,刚想拒绝,肚子却一点不听话地发出了悠长的“咕”。

她仓促地低下头去,嗫嚅着说了一句:“谢、谢谢。”

不过……

许娇为什么要突然对她这么好?

近在咫尺处。

许娇重又趴回桌上,听见系统不解地冒出疑惑。

“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许娇又轻轻打了个呵欠,用手掌掩了掩唇,睫毛掩住的眸子里,波澜不惊的中央泛起丁点涟漪:

“我一对她好,她对我的好感度就降低——”

“换你你不好奇?”

“毕竟在设定里,她明明是个经历了很多苦难,心中却仍存着美好的人,分得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不然以后也不会被那霸道总裁一点好就打动,跟他虐恋情深几十章。”

“我现在就很想知道,她对我好感度负一百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肯定是因为夏惊蛰胡闹时没修指甲。

想到这里,她眉间不经意轻轻蹙了蹙。

夏惊蛰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瞧我这记性——”

“总忘了师姐这张嘴最会骗人。”

“我差点都要信了你的话。”

许娇眉目冷淡地听着她的指控,神情里不兴一点波澜,好像刚才那个深情地说出“这个世界我最喜欢你”的人不是她。

夏惊蛰面上现出几分不甘,然而先前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哪怕这会儿再不情愿,她还是解开了许娇手腕上那幽黑的玄铁束缚,小幅度地放了她自由。

“咔哒”的声音之后——

许娇手腕上的重量总算消失。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残留的深色淤痕,浓密的睫毛略微动了动,有心想调转心法修复这伤,却发觉体内灵力空空如也,往日容纳灵力的丹田这会儿又沉又空,好像曾经贮存在这里面如海般浩瀚的灵力被掩藏住了。

不出所料,这锁链根本就不是封住她心法的主要物件,许娇不再看手腕上的伤,素白的手垂落身侧。

夏惊蛰将她自解开束缚之后的反应都看在眼中。

她以为先前许娇的那些淡然都是同自己装出来的虚与委蛇,毕竟许娇不情愿同她做那档子事,她是清楚的,所以现在一朝解禁,怎么也不可能控制住情绪,要跟自己发泄的。

或是抬手打,或是口出恶言。

结果什么都没有。

……

瞧着面前神态自若、一点儿不被那些绮丽痕迹所扰的人,对上那双终年含雪的眼眸,夏惊蛰终于明白过来——

她曾以为经历了昨夜之事,自己此生应当再无所求、死而无憾,然而在跟许娇有了那样亲近地接触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其实她和许娇的距离依然是那样地遥远。

伸手也不可及。

昨晚的一场荒唐,只是她一人的梦,以为终于摸到了那高高在上的神祇裙摆,一把将其拉入凡尘,结果到头来,她才惊觉,手里抓住的不过是山间云雾。

风一吹就散了,掌心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许娇依然在那高不可攀的昆仑山巅、不,是更高的天顶。

她心底莫名跃出悲戚,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甘——究竟她得走到多高的地方,才能让师姐的眼中出现自己的身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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