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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郡主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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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后如何能不知郑皇后心中的不忿,没等她说些不中听的话,便急急开口道:“是啊,皇帝说的是,大皇子确实是到了出宫建府的时候了,总这样拘在宫里,倒也委屈了他。”

“哀家到底是老了,否则早该想到这事儿的。”

郭太后这话一出口,谁又能听不出,她这是在护着郑皇后。

这些年,郑皇后执掌六宫,太子出宫建府一事,本该是她这个嫡母该操心的事情,可她迟迟未开口,可见是故意给大皇子没脸的。

偏偏郭太后把这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说到底,还是护着郑皇后这外甥女的。

众人一时间各有各的心思,只是谁都没注意到,承平帝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这又怎会是母后的错,母后宽厚,待膝下这几个孙儿从未有过偏颇。这点,儿子都是看在眼中的。”

承平帝的话说的真诚,可落在郭太后耳中,却是变了味道。

这阖宫内外谁不知郑皇后是她的外甥女,碍着这关系,她自然是处处替太子着想的。皇上却偏偏说她没有偏颇,这分明就是拿这话臊她呢。

一时间,郭太后脸上讪讪的。

见郭太后没说话,承平帝笑道:“母后佑安寺一行,该是累了,儿子便不扰母后休息了。”

说罢,起身就离开了。

“臣妾恭送皇上!”众妃嫔恭敬行礼。

恭妃一如既往的温顺守礼,低垂着眼睛,不见喜怒。

若是往日,承平帝从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可这一次,在经过穆氏跟前时,承平帝的脚步,下意识的顿了顿。

穆氏即便低垂着头,也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郑皇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皇上今个儿真的太奇怪了,给了大皇子出宫建府的恩典不说,竟然还想起了穆氏。

好在,承平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穆氏一眼,就离开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极其有眼色,相继都退了出去。

等大家离开,郑皇后终于是没忍住哭了起来,“姨母,我到底做错什么了?皇上怎能这样给我没脸?”

郭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哀家早就告诉你,别那么多小心思,皇帝眼中容不得那么些肮脏事儿。”

“太子已经是东宫储君,你到底还在怕什么。这些年,太子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在大皇子面前,时时刻刻提醒大皇子,他是君,大皇子是臣。”

“可你莫要忘了,皇上都在看着呢。你以为这些事儿皇上都不知道。”

郑皇后委屈极了:“姨母,这又如何能怪太子。皇上不喜大皇子,这阖宫内外谁不知道。大家也都是揣摩着皇上的心思行事,怎么最后竟然成了罪过。”

郭太后气急的摇摇头:“你呀,越发是拎不清了。皇上不喜大皇子,可大皇子到底是皇上的庶长子,他可以苛责大皇子,可你们做出来,这就埋下祸患了。你逼的穆氏避居长春宫,碍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就该对大皇子宽厚些。可你,这些年愣是不听哀家劝导。哀家知道自己老了,管不了你了,可你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呢?”

几句话说的郑皇后心中忐忑极了。

她知道姨母到底是护着她的,否则,也不会和她说这些。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姨母,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自问这些年能揣摩圣心,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落得这样难堪的境地。”

尤其是想到方才承平帝看穆氏的眼神,她心中更委屈了,“母后,这些年若不是您护着穆氏那小贱、人,她如何能活到今日。若不是如此,今个儿也不会让我这样失了颜面。”

“凭什么,凭什么过了这么多年,皇上还会再次注意到她。”

郭太后一声厉喝:“皇后慎言!这穆氏到底是先帝爷指给皇帝的发妻,你若不明白这一点,哀家这些年便白袒护你了。”

发妻!发妻!

郑皇后猛的站起身,气急道:“她都已经被皇上给废了!”

“糊涂东西!”郭太后一把摔了身旁小案桌上的茶杯,“当年先帝爷把穆氏指给皇帝做太子妃,等皇帝登基,她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可你,偏要费尽心机的取而代之。哀家当时就怕有朝一日皇上生了悔意,可皇帝是九五之尊,即便心中懊悔,也断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只会把这所有的罪责归咎于你。”

郑皇后如何能甘心,早在潜邸那会儿,穆氏就已经是她的手下败将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让她如何承认其实她根本就没赢。

“不,姨母,我没有做错,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做错。”

“这后宫,唯有把敌人踩在脚下,才能够高枕无忧。潜邸那会儿,我确实位份不如穆氏,可现在,我才是中宫皇后,我才是皇上的妻子。”

“皇上百年之后,那穆氏也只是个妾室,只配葬在妃陵。”

第48章 转变

郑皇后能说出这样的话,郭太后也知,自己多说无益。

只她还是忍不住再提点一句:“哀家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就真的以为,你逼的穆氏避居长春宫,这事儿当真一点错都没有。你这根本是没给自己留了后路,等到皇上真的因此事和你生了嫌隙,你说说,你该拿什么来保全自己。”

郭太后说完,也不再看郑皇后,起身由景嬷嬷搀扶着,便往内室去了。

转身之际,只听郑皇后冷冷的声音道:“我既然当年能逼的她自请下堂,就没准备给自己留退路。何况还有姨母在,皇上对您孝顺,只盼着姨母日后能多看顾我一些。”

说完,郑皇后就离开了。

郭太后摇了摇头,看上去头痛极了。

景嬷嬷搀扶着她坐下,安抚她道:“娘娘,皇后娘娘许也是一时没想开。这些年皇后娘娘执掌六宫,从未有过大错,皇上又怎么可能轻易责罚的娘娘。”

郭太后转着手上的檀木佛珠,沉声道:“若她性子能如穆氏一般恭顺,没那么多算计,哀家倒也放心了。可你看她,就说她方才那番话,若是有人在皇帝跟前嚼舌根,皇帝能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可郭太后就是再懊悔当初没能拦了郑皇后,如今事情也已经成为定局,她也根本没有选择,唯有和郑皇后站在同一条线上。

见郭太后微微叹息,景嬷嬷缓声道:“娘娘,您且安心吧。皇后娘娘也不是没手腕的人,这些年,做的事情虽说不算是滴水不漏,倒也并未真的闹腾开来。何况,这婳贵人有身孕之事,怕是也瞒不了多久了,到时候,皇上若是知道,如何能不欢喜。之后又是太子大婚,这接二连三的喜事,总归是好事。”

郭太后点点头,低声道:“是啊,你说的不错。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宫里头人心惶惶的,也是该热闹一番了。”

却说长春宫这边,穆氏一回宫便遣散了屋里侍奉的宫女。

她和郑皇后这么些年不对付,可她已经早就歇了心思了,她只盼着皇上能看在她的小心翼翼上,保住阳陵侯府。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惠安公主会在太后身上动手脚。

这些年,自打她避居长春宫,虽吃穿用度都有太后照拂,可她又如何不知,她始终是郑皇后心中的一根刺。

被郑皇后逼的自请下堂,从堂堂中宫皇后到长春宫恭妃,她再是不争不抢,持重守礼的性子,这心里,又如何能不郁闷。加之阳陵侯府也跟着她这些年战战兢兢,她更是多年忧心过甚,身子骨时好时不好的。

可她这样的处境,又怎好时常宣太医院的人前来,这落在郑皇后眼中,不免遭了郑皇后的猜忌。也亏得惠安公主孝顺,这些年,偷偷读些医书,这么多年下来,倒也颇有些长进。

其实今个儿太后娘娘突敢身子不适,她就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可她到底不敢相信,也不敢露出任何的端倪,惠安虽不是她亲生,可这些年,倒也胜似亲生。她又如何能不护着她。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的,方才太医院的常太医只说太后娘娘气息受阻,并未发觉任何别的迹象。这次是险险避过了,可若真的被查出来是惠安做的,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皇上岂能轻易饶过。

见穆氏冷冷看着她,惠安公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可开口的话,却是让穆氏直接愣在了那里。

“母妃,您放心,太后娘娘所用的点心并无不妥,女儿只是采了佑安寺后院的兰花送给太后,这兰花和太后娘娘屋里金丝刻如意纹香炉中的安神香一结合,再加上太后恰巧吃的杏仁酥,才引了太后气闷。断然不会有人察觉的。”

穆氏望着她,险些没晕厥过去,她只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颤,又惊又惧道:“你这孩子,怎敢做这样阴损的事情。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

不待穆氏说完,就听惠安公主哽咽道:“母妃,您莫要再这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了。您以为您这样,就能让皇后娘娘饶过阳陵侯府,就能保阳陵侯府全身而退?”

“太子已经是东宫储君,真等到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基,皇后娘娘入主慈宁宫,母凭子贵,到时候,又怎么会放过您,放过阳陵侯府!”

“您虽然被废,避居长春宫,可说到底,您是父皇的发妻,当年是皇爷爷亲自指婚,因着这个,皇后这些年耿耿于怀。您以为您退让,就能够平息她心中的怒火吗?不会的,若潜邸之时您只是父皇的侧妃,妃嫔间偶有争斗,有些小嫌隙,郑皇后许也就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您不是,郑皇后这些年每每想起这个,怎能不如鲠在喉。”

惠安公主的每一句话就如刀子一般戳在穆氏心口,她浑身一阵颤抖,想要训斥她不知规矩,口出狂言,可心里又如何能不知,惠安说的其实并没错。

一切都是她错了,错在她的自欺欺人。

见她不说话,惠安公主又道:“其实女儿又何尝想过这样铤而走险,盖因那日永昭郡主邀嬿姐儿下棋,女儿才生了这样的心思的。”

“这些年,女儿得母亲教养之恩,其实心中早和母亲一般认命,女儿早知即便有太后娘娘护着,皇后也会拿捏女儿的婚事。其实想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了。左右人还有选择死的权利。只要这么一想,女儿也就不怕了。”

“可郡主突然抬举穆姐姐,女儿虽说费解,可却觉得这许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穆姐姐能得了郡主的欢喜,谢家肯拉阳陵侯府一把,再有母妃在宫里周旋,眼前的困局,也不是不可解。”

“何况方才,父皇方才脚下的停顿,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可想而知,父皇心中对您有愧,虽他不愿意承认,可好歹他心中是有些计较的。郑皇后争强好胜,满心算计,父皇免不了会拿您的持重守礼相比,若我们能好好的利用这一点,揣摩父皇的心思行事,便不会这样被动了。”

这些年,穆氏只知道,自己只要一退再退,郑皇后看在她安分的份上,总不至于赶尽杀、绝。

她从未想过要还击回去,也从未相信,自己有扭转乾坤的能耐。

可这会儿,她细细品着女儿这番话,心惊的同时,却也觉得,不无道理。

左右不过一死,与其被动等死,倒不如好好谋划一番。

惠安公主见穆氏的眼神,便知道她方才那番话,母妃多少是听进去了。

她不由一喜,缓缓站起身,亲自扶了母妃坐下,“母妃,我相信,老天爷是有眼睛的,这些年郑皇后作的那些恶,总该有报应的。”

“这些年,您许觉得太后是护着我们,可您莫要忘了,郑皇后唤太后一声姨母,真到关键时刻,太后还不是和皇后同一战、线。所幸郡主似乎颇为欣赏穆姐姐,所幸,父皇也算念些旧情,女儿也不指望能真的顺利绊倒皇后,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人总归要替自己谋生路的。”

“母妃更别忘了,父皇今个儿许大皇子出宫建府。可见,父皇也并不乐意见太子暗中结、党、营私。”

穆氏一阵沉默,这些年她默默无闻惯了,平日里除了往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更多时候都是在小佛堂中,诵经念佛。她哪里会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

她也已经是四十的人了,潜邸那会儿,她就没得了皇上的宠,若是出手,自然也不是为了复宠,而是为了谋生路。

替自己,替阳陵侯府,也替惠安。

可是到底该怎么做呢?她在宫中沉寂这么些年,到底没个头绪。

惠安公主如何能不了解她的手足无措,她笑着道:“母妃,眼下我们什么都不做。以静制动即可。”

“父皇今个儿那般失态,皇后心里如何能痛快,看着吧,她总会想法子找我们出这口气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父皇待皇后到底不如从前,这些小动作父皇不会不知道。加之父皇年岁渐老,猜忌心更重,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父皇自然会护着您的。”

皇上给了大皇子恩旨,许他出宫建府,这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传了出来。

而消息传到谢家时,谢家的晚辈们正陪着凤阳大长公主用晚膳。

久违的家宴,连谢云菀也难得的出席了。

闻着这消息,凤阳大长公主感慨一声:“大皇子终是熬出来了。”

也不怪凤阳大长公主有这样的感慨,大皇子怎么说都是朱家的子嗣,可皇上却冷了大皇子这么些年,这外人看着,都忍不住唏嘘。

谢元姝也很意外,毕竟上一世,还要再过一年,皇上才给了大皇子这恩旨。

不过,想到这次郑皇后佑安寺之行,加上孙家之事,皇上这么做,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大皇子出宫建府,可想而知,郑皇后心中有多抓狂。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她暗中和韩砺联手,否则,如何能给郑皇后这样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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