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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第158章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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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 杨氏痛下决定,要将唐府卖出去救儿一命。

原本以为位于崇文坊的唐府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没想到售府的消息挂到博陵最大的牙行,五六天下来居然无人问津。

生怕隆泰再寄回来唐序明的手指甚至是眼珠, 杨氏再也坐不住, 亲自去了牙行一趟。

“杨老太太, 唐府啊的确没人过问。”牙郎直言不讳。

“怎么可能!”杨氏急了, 直用手指戳那牙郎的心口,“这可是崇文坊的唐府!崇文坊是什么地界,你心里应当清楚!怎么可能卖不出?”

牙郎拍了拍胸前被她指过的地方, 也不动怒,嘿嘿地笑了两声:

“杨老太太别动怒啊, 崇文坊小的自然知道,可您这唐府实在太大,标价十五万, 即便在博陵也少有人能买得起吧?这些日子也不是真一个人都没过问, 可一听价格全跑了。要不您将价格往下降降?我也好再向外推一推。”

杨氏:“价格越高, 回头到你手里的银子不也越多吗?”

牙郎:“话虽如此, 可十五万也真太高了。同是崇文坊的豪宅, 之前那林家才卖了八万,就八万还挂了十个月才卖出去呢,您这……”

十个月……

杨氏可等不了,十个月磨下来,她儿子都得变成一堆白骨了。

降价吧, 别无他法,只能降价了。

杨氏将宅子的价格降到八万,依旧卖不出去。

再降,七万五……七万四……七万……

不能降了,真的不能再降了。

杨氏心浮气躁,钱不够怎么办?难道要让她连棺材本都拿出来吗?

她只有那么点棺材本,要是将棺材本全都掏出来的话,回头她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手里还有最后一点儿铺子可以卖,再死皮赖脸地向其他的亲属借一点,把唐玲琅的嫁妆和给唐祖耀准备的成亲的宅子也先质了。

只要能将唐序明捞回来,杨氏拼了。

可当唐序明沾着血的手指被寄回来时,杨氏依旧没有能把唐府卖出去。

倒是有个人过来出价四万五,牙郎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杨氏,气得杨式差点儿头顶冒烟。

四万五?!

打发要饭的吗?

一打听,是位在西市开食肆的胡商要买。

这是知道他们唐家出了事,趁机压价!

杨氏自然不答应,说怎么着也要五万。

对方再还,四万六,一个铜板都不能再多。

行就一手交钱一手交宅子。还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只有唐府一个选择。

杨氏心里苦若黄连,没办法,最后只能答应以四万六的价格售卖唐府。

剩下的银子杨氏只能贴上棺材本……

杨氏在签了售卖宅子的契约之后,遣了家奴,开始收拾行装,尽快搬出唐府。

唐玲琅借了朋友的宅子一住,让一家子全部都先搬过去暂时委屈一下,等回头手头的银子周转过来之后再买房不迟。

杨氏在离开唐府的那一日,恋恋不舍。

这么好的宅子,她原本以为会在这里一直住到死的那一日,没想到居然在还活着的时候就离开了,不得不说是天意作弄。

可过了几日,杨氏拿着契约去收银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天意捉弄!

她完完全全是被唐见微给捉弄了!

扣除了牙郎的辛苦费,到她手中应该有四万五千两的银票,可牙郎却只给她一万八千二百两的银票。

杨氏吓坏了:“这银票不对啊!差了两万多两呢!”

牙郎似乎被她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哦对了,忘记给你这个了。”

杨氏满心狐疑地看牙郎将怀里了一张薄薄的破纸给抖了出来,拍在杨氏捧着的银票上,笑着说:

“这欠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所有细软和奁田折合成银子,统共一万六千八百两,还有一百斤的黄金。这一百斤的黄金折合成银子也就是一万两,四万五扣除这欠下的银子,也没要您利息,正好一万八千二百两。您数数?”

杨氏认得这欠条。

这不是当年唐见微那小贱人拿着天子赐婚的敕旨上门威胁,非要她拿出嫁妆的那次签下的吗?

当时杨氏手头的确紧,想方设法将唐见微糊弄了过去。

唐见微要写欠条,杨氏心想,这欠条写就写吧,回头唐见微能不能回到博陵还两说呢。

没想到!

莫非买唐府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胡商,就是唐见微本人?!

杨氏心里一个猛惊——极有可能!

这小贱人一肚子的坏水,这回回到博陵也是有备而来!

只怕是之前那一方的压价,也是她的手笔!

牙郎拱手行了个礼:“若是杨老太太没什么别的其他事,那某就告辞了。”

杨氏心里慌得厉害,牙郎什么时候走了她根本没发现。

一颗心只想着唐见微,唐见微唐见微!

银子不够,隆泰肯定不会放人,杨氏走投无路,只好将自己的棺材本,那最后一点点银子拿了出来。

还跪了好几家亲属的大门,终于将十万两个银子凑齐,让唯一追随他们的老管家查叔和唐玲琅一块儿,送去隆泰,将唐序明给赎回来。

唐序明虽然少了一根手指和一只耳朵,但好歹算是活着回来了。

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回来之后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就开始破口大骂,骂他妻子骂他一双儿女,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早点拿银子去赎他,害他受了这么久的皮肉之苦。

骂到最后丧心病狂,连杨氏都不放过。

杨氏气急攻心,『操』起手里的拐杖,朝着他的脑袋就打。

一边打一边骂他没良心:“你这个废物,不肖子,就知道回来冲着我们耀武扬威的!你可知道我们为了救你一条狗命,不仅将唐府卖了,就连老婆子我最后一点点棺材本都贴了进去!你倒好,回来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这儿撒泼!”

杨氏气得老脸涨红,骂儿子骂得唾沫四溅:

“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救你这个没用的玩意?啊?!要不是你成日去赌,越赌越大,能将整个家都败进去吗?我说了多少次你都不听,如今千方百计将你救出来,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在这狂悖发疯!我就该在将你生出来的时候直接将你掐死!哪还有后面这么多的事!好好的唐家二爷你不当,偏偏将我们一家子都祸害了!我就问问你,你还要脸不要!”

唐序明也不说话了,杨氏一口气骂得太激烈,气喘吁吁,唐玲琅上来扶住她,让她先坐到一旁。

“阿婆,消消气,别这么激动,给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杨氏握着唐玲琅给她端来的茶水,一时喝不下去,捏着茶盖子指向唐序明,手都在发抖。

唐序明不再和她对骂,澡也不洗,直接睡觉去了。

他妻子看到他一身污垢居然直接上床,对着他大骂。

两人在卧房里吵得不可开交,杨氏是和唐玲琅她们在外面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唐祖耀又抱着一个装着蟋蟀的罐子回来了……

杨氏快要不能呼吸,越想越气,站起来说:“不行,岂能让那小贱人得逞!走!咱们回唐府一看究竟!”

.

在童少悬改良版的向月升帮助之下,唐见微很快将茂名楼楼顶的彩绘修复了。

如童少悬所设想的一样,只供两个人乘坐的小巧向月升,漂浮起来更加省力。

加上钩锁固定的话,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在向月升里设计了一把可以伸缩的木梯,木梯上连着一把椅子。

唐见微坐在椅子上,将椅子的扶手往下一扣,正好可以卡住大腿,便是稳稳当当的防护扣。

即便向月升在空中晃『荡』,唐见微也全然不用害怕从椅子上翻下去。

唐见微坐在椅子上抬手就能够到平棊,补起『色』来也更轻松、稳固。

要是想要稍微调整角度,童少悬在下方将木梯的方向略微调节即可,都不用调动向月升。

有向月升助力,唐见微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将整个平棊的颜『色』全部补好。

童少临那日送了订好的碗来到茂名楼时,抬头一瞧,只见无数的仙子浮在头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游下凡尘。

“没想到阿慎还有这等作画天赋。”童少临看得如痴如醉,忍不住夸赞唐见微。

唐见微望着稍微得到一些复原的九天筵席图,感叹道:“我是踩着我阿娘的肩膀,才能走到今日。修复这幅画是,重开茂名楼亦如是。”

唐见微将画复原之后,亲自走访了曾经茂名楼的名厨。

这些大厨都是跟随了苏茂贞多年的老人,有些甚至是从外祖母那时就在茂名楼掌勺。

当年苏茂贞去世之后,这些人眼看着茂名楼一天天变味,不想在唐序明的手下干活儿,便全都离开了。

有些回家种田糊口,有些去了别家酒楼。

唐见微找到了一直有联系的马夫陈叔,和他一块儿走遍了整个博陵,甚至是周边的小县小村,将能请的都请了回来。

这些老人看到唐见微,就像是看到了苏茂贞一般,热泪盈眶。

“只要是唐三娘还需要吾等,任何时候,吾等都与茂名楼同生共死!”

唐见微听到他们这番话,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感动。

阿娘能收获这么多人的爱戴,甚至在过世之后依旧有这么多人因为她继续追随茂名楼,想必阿娘情恕理遣、闻融敦厚的品『性』,必定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唐见微百感交集之时,更下定了决心,沿着阿娘的脚步,踵事增华。

她发誓要将茂名楼重新托举到博陵酒楼第一名!

茂名楼即将重新开张的前夕,收到了唐府宅契的唐见微,重新制定好了菜单和当季主菜。

以东南仙菌“黑君子”为主打,继续借用了“长公主最爱”这个名头的八仙汤,一定能横扫挑剔的博陵食客!

连夜和大厨们一块儿下厨,新菜和曾经广受好评的特『色』菜一一确定,童少悬和葛寻晴等人一块儿来帮她写食单。

不愧是日日习字做文章的士人,这食单写得又快又好,唐见微都要不舍得放出去给人随意翻阅了。

葛寻晴却道:“嫂子你随便给,被人翻散了回头我再给你写!只要能给个茂名楼的贵宾名头,你要多少我给你写多少!”

唐见微说:“那还不容易?你们自然都是贵宾,什么时候想来吃了,带一张嘴来就行。无论这茂名楼开得如何,养你们这些小崽子们还是足够的。”

要不是童少悬盯着,葛寻晴能直接跳到唐见微身上给她亲到晕厥。

博陵衣食住行都死贵,偏偏好看好玩又新奇的玩意儿琳琅满目,葛寻晴看什么都想买,这个月已经花超了。

要不是石如琢接济她,她已经开始啃硬饼了。

葛寻晴也问了石如琢,哪来的银子。

“我没什么可花的。”石如琢说,“我来的时候阿娘给了我不少,除了交赁屋子的钱之外我也没什么想买的。平日里读书都来不及,哪还有空逛市集。反正我每个月留两百文足够,仰光你想买什么尽管买吧。”

葛寻晴当然没好意思要,不过很好奇地问石如琢:

“阿器啊,除了读书之外,你都没什么想要做的东西吗?”

石如琢想了想:“有吧。我想考中进士,顺利升迁,然后将我阿娘和弟弟一块儿接到博陵来,让她们享福,不再吃苦。”

“你所想的都是让别人过得好。那你自己呢?”

石如琢看着葛寻晴,葛寻晴并不经常对她的事情感兴趣,偶尔这么一问,且问得这般认真,让石如琢心里那只小鹿又开始不安分。

“我……其实也有的。”

葛寻晴微微歪了歪脑袋,好奇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石如琢看了她片刻,低下头说:

“我只希望,我在意的人……仰光你,长思、阿白她们,都能实现抱负,平安顺遂。”

葛寻晴“嗐”了一声:“那不还是别人的事嘛!”

石如琢却是认真道:“对我而言,你们便是我最最珍贵的珍宝。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

葛寻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二人一时间沉默了。

石如琢已经是提起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不知葛寻晴会如何理解。

一言不发的场面实在太煎熬,石如琢就要离开的时候,葛寻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石如琢一惊,直接定在了原地。

“哎——”葛寻晴就像平日里握着童少悬一般,将石如琢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长叹了一声之后说,“傻阿器,你对我们而言也非常重要啊。别做糊涂事,乖乖吃饭,知道了么?”

石如琢的手掌感受到葛寻晴小嫩脸蛋的光滑和热度,让她僵硬地点了点头,不敢去看葛寻晴。

葛寻晴把玩着她的小手,念叨着:“最近你和朱六娘她们走得挺近……我不是说你不能结交新朋友,但,怎么说呢,那朱六娘咱们也不是太熟悉,我就怕你会吃亏。”

石如琢耳尖上发烫:“仰光是在担心我吗?”

“是啊,当然是。”葛寻晴掰她的手指玩,“长思说你会听我的,但是我之前就让你多吃点儿肉,也没见你吃啊,还是成天抱着一块饼,边看书边啃。看你瘦的,就一层皮。”

“我吃,我一定吃!”石如琢珍重地承诺,“而且仰光你放心,我很小心的,不会吃亏。朱六娘她们有很多渠道能够打听应考的消息,我想要从她们那边给咱们挖更多的消息回来,才时时出去与她们见面的!”

葛寻晴没想到自己的话这么管用,笑了起来,眼睛眯成好看的新月:“那就好,你可不知道之前我有多担心你。”

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吗……

石如琢和葛寻晴坐在尚未开业的茂名楼之中,她的好友们在楼上来来往往,而她与葛寻晴单独坐在角落,满桌的食单。

阳光正好落在葛寻晴的脸庞上,将她的笑容衬得更加温柔、美好。

很多年之后,石如琢无论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她依旧能想起那个美好午后的所有细节。

以及葛寻晴从未蒙尘的美丽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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