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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此后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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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啊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顾澜将鸽子腿上取下来的纸条丢给容珩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容珩看完后便将纸条撕碎唇角淡然一撇:“容祁淳?他是不是知道话本子到了结尾的部分再不出场就没机会了。”

顾澜听到他的话嘴角一抽。

珩兄当初为了接受自己到底看了多少话本子?

她错了她对不起他。

信鸽从京外回来带来的是侯府暗堂的消息。

远在潞州清凉寺吃斋念佛为大燕祈福的废太子容祁淳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湘王率大军回京的消息又不知怎的和去北境给顾侯爷传旨的兵部尚书范弘彦勾结到了一起。

顾侯爷始终没有反意范弘彦就主动放弃了传旨领着五千禁军跟容祁淳一拍即合。

两人打着勤王的旗号在潞州太守的支持下也率领一万大军正在回京的路上。

容祁淳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想让容珩为他背上造反的名声自己再匡扶大义突然出现救容璟与水火之中还能顺势灭了帝王心腹大患的顾家。

如果容璟还活着容祁淳必然能借此机会重新上位复位太子;

如果容璟死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登基为帝范弘彦也成了从龙之臣今夜请命迎接湘王入城的文武百官说不定会改变想法选择支持他这个昔日太子。

“容祁淳的太子之位是容璟亲自废的他已经被贬为庶人没有容璟的旨意不得离开清凉寺而容璟还没有驾崩所以眼下他才是真正的造反之人。”

顾澜抱着一只暖手炉懒洋洋的说。

容珩垂下眼眸计算着容祁淳赶到京城需要花费的时间道:

“他不可能有定远军快既然如此澜澜不如我们先过个除夕。”

过了午夜月亮重新从乌云后钻了出来将自己清澈的月辉倾洒在整座王府。

院内屋檐上悬挂着的两盏灯笼温暖动人灯笼下方的红穗随风飘舞积雪结成晶莹的冰一滴滴从瓦楞的缝隙或青松枝头落到青石板上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发出叮咚声响。

漆黑夜幕之中偶尔窜起几簇直冲云霄的焰火一两声爆竹脆响那是有胆大的百姓还记得除夕已至。

再荒凉残酷的地方也总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顾澜展齿一笑朱红发带勾勒着她清隽秀丽的眉眼眸中闪烁着动人光亮。

她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容珩锐利的眉骨道:“除夕快乐容子禅你要今年明年年年都快乐。”

顾澜知道容珩经历过太多苦难折磨所以希望他

从此以后岁岁年年都要开心快乐的度过。

“澜澜我也愿你岁岁安康幸福顺意。”

容珩温柔的说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心愿。

感谢她的出现让他这卑微平庸的凡人也能将天空中最温暖的太阳拥入怀中永世不忘。

容珩无法想象若自己没遇见顾澜会怎样她是他的爱恨嗔痴是他灵魂的寄托与皈依之处。

清晨一线浅淡的金光吞去天边最后一抹浮白凛冬散尽朝阳初升。

飞鸟盘旋在头顶的青天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啾鸣。

皇宫宣武门紧闭火光冲天而起杀声震天撼地传来。

定远军与平南军齐齐回都昔日享誉天下的两支大燕雄师或许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汇聚在此并肩作战。

面对他们的是无数身着金甲的禁军与大内侍卫。

宋执事先将一千名禁军弓弩手布置在甬道处还配合了数量相当的刀斧手掩护甬道的尽头便是紧闭的宫门定远军虽然骁勇善战骑兵却不适合在如此狭小处作战。

容珩一声令下穆隼带领定远军退下选择在外围戒备防止禁军突围。

随即一身厚重甲胄的少年将军耿恭便举着盾牌手持长刀出现在甬道外。

“我若说或许有另一个世界我死在了那少年刀下容珩你相信吗?”顾澜望着耿恭轻声说道。

容珩内心战栗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痛意。

他将顾澜的手紧紧攥在掌心说道:“我信但我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旗与“萧”字军旗摇曳在风中虚空之中仿佛昔日的平南侯萧敬与世子萧冽正睥睨凝望傲视群雄。

无数举着巨盾浑身覆盖着沉重盔甲的平南军缓缓向宫门处移动他们每迈出一步宫门外的地面便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

那些从未经历过战火磨砺的刀斧手完全不是平南军的对手很快便节节败退金甲破裂刀斧卷刃不知过了多久一些禁军放下手中弓弩惨叫一声四散逃去。

攻城的巨木猛烈的轰击着厚重的宫门一下一下发出沉重声响。

顾澜和容珩并肩而立站在甬道的另一头。

四下涂血眼前的尸体堆积如山赤色宫墙被涂抹的更加鲜红鲜血深深的渗进甬道的每一寸青砖之下浓烈的血腥气息钻进人的心肺散发着令人作恶和绝望的气息。

顾澜仿佛看见了这条甬道的尽头是宫门是数不清的亡魂哀嚎亦是一条以尸体堆砌而成的皇权之路。

“仅仅攻进皇宫便如此惨烈若大军攻城又该是怎样的情景

是不是皇上也预想到了这一切昨晚才没有阻止那些百官请严将军开城门?如此至少能保京中百姓平安。”

苏子霄走过来忍耐着喉中的呕意低声说道。

顾澜摇了摇头:“你想多了容璟心里从未有过百姓或许他只是知道大势已去不愿再挣扎了而已你看若现在宫门忽然大开我们是不是都得留他一条性命?又有谁愿意背上弑君罪名呢。”

苏子霄哑然再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他攥紧了拳看向身旁神情坚毅冷漠的王爷低声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若真的驾崩了能够担此大任坐上那个位置的也只有湘王难不成让容祁俊那个蠢货登基?”

容珩薄唇微抿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

那些鸟究竟是在哀鸣人间的残忍还是在歌颂自身的自由。

他猜是后者。

“孤想要的早已得到何况除了容祁俊还有容妙嫣。”

容珩回京后还未见过容妙嫣一面即便是昨晚她都没有出现她大概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苏子霄瞳孔一震呆呆的看向顾澜却见她也一脸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容珩说的话。

“顾顾澜你听到容珩说什么了吗。”

顾澜瞥了他一眼淡定的附和:“我也觉得还有妙嫣。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

苏子霄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复杂的抿住了唇。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选择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地位却愿意护住这个满目疮痍的天下。

宫门外厮杀声求饶声以及宫人们奔走哭号的声音混在一起伴随着巨木轰响声音传至几里。

而皇宫最深处的乾元殿此刻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奢华空旷的宫殿内只有两个人的身影。

再浓郁龙涎香也无法驱散容璟面前那碗汤药散发的苦涩气息宫灯暗淡容璟一半面容隐藏在漆黑的阴影里。

浅黄色的灯火落在他另一半俊美温润的脸庞为他镀上一层暖色。

皇帝一如往昔的贵气优雅灯光照不见的侧容却无比苍白连搭在身侧的指尖都泛着一点浅浅的青白颜色。

“为什么?”

宋执不解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澄澈的凤眸失去了平日的色彩满心困惑与不甘。

昨晚容璟明明可以下旨让禁军阻止那些请命开城门的文武百官或者让他接替严墨的职务暂守京城亦或者他可以拼死一搏在容珩的大军未来之前去睿王府抓住容珩和那些顾家人。

可是他没有。

容璟坐在这座皇

宫里如一座平静冰冷的石雕眼睁睁看着容珩和顾澜不费吹灰之力的回到了燕都甚至安稳的在睿王府度过一夜。

而今日清晨容珩身后的大军才赶到京城也轻而易举的被迎进燕都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这才导致如今那些平南军稍作休整便开始攻打宫门。

这些年养尊处优从未上过战场的禁军如何是那些久经沙场将士的对手或许宫门坚固还能再支撑几个时辰可最终这座皇宫注定会被攻破。

“他们是叛军陛下既然昨日还让臣去杀容珩为何今天如此心软为什么?”宋执再一次问道。

“三两你走吧。”

容璟的半边侧脸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他似乎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执又似乎没有只是随意的望着近乎凝滞的空气。

三两是容璟曾经随口给宋执起的名字只因为买下宋执只需要三两银子而已。

那时是怎么回事来着或许是少年太子的心里忽然对跪在地上最卑贱的乞丐心生了几分怜悯与感同身受。

困在这座皇宫中太子与乞丐并无什么不同。

容璟说完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宋执见过眼前这个帝王任何的样子愤怒狂喜紧张悲痛却从未有哪一次看见他的眼神如此荒凉而平静。

他的眼眸比一片死寂的宫殿还要沧桑无数像秋日过去的荒野星火燎原连一棵杂草也不剩。

容璟穿着一身略松垮的红色龙袍更衬得他瘦削枯槁。

他未戴龙冠墨发铺陈散落在宽大华丽的长袍之上妖孽到极点的脸苍白得像是脆弱的薄冰一触即碎也过分清瘦了些下颌冷厉连素来殷红的薄唇都失去了颜色。

狭长的双眸是桃花的轮廓却更像两团幽幽燃烧的黑色烛火而那火苗似乎也到了燃烧殆尽的时候。

宋执鼻翼一酸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他的眼眶涨起酸涩自从父母死后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般颓唐模样呢。

他抹了抹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自己指尖的水渍微微失神。

原来他真的哭了出来。

宋执抿着唇深深的望着容璟低哑的声音透着哀求与悲恸字字泣血:

“臣不走臣的命都是陛下给的臣不会走的。而且而且陛下我们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宫门尚未攻破臣手下还有三千禁军精锐这些人从始至终没有动过分毫可护陛下平安永寿宫永寿宫之下有密道能直通皇宫之外等我们出宫后再出城再去北境与范大人带去传旨的五千禁军

会和。

各州城仍有将您视为一国之君的太守刺史我们可以和容珩划地而治总能东山再起——”

“三两你知道朕为何放任陆秉心他们迎接容珩和顾澜进京吗?”容璟打断宋执的话平静的问。

他的声音很是虚弱距离顾澜刺向他胸口的那一下刚过去三天御医说他其实不太能够站起来。

然而他仍旧选择站起来皇帝苍白的唇角甚至上扬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宋执摇头却还是像宫门外苏子霄猜测的那样缓声道:“陛下是不想因为湘王攻城而导致京城百姓陷入战乱吗。”

容璟轻轻地说:“朕怎会那么好心朕的心里只有自己而已。”

宋执紧闭的眼眸再猛地睁开其中猩红一片意料之中的吐出三个字:“臣知道。”

他从来都知道眼前的帝王是个多么自私无情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容璟道:“朕只是累了。”

“太累了”他的声音虚弱而低微“钟良死了张奉才也死了朕从前见过的那些人一个一个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朕三两大势已去你可以现在下令让禁军散去再将朕献给小五至少他们不是嗜杀之人你还能活下来。”

“陛下不要再说了”宋执摇头“臣说过无论如何臣永远不会背弃陛下。”

“可是朕不想身边最后的人也死在朕的眼前”容璟低吼一声阴翳冰冷的桃花眼颤动着眼底蔓延着水光。

宋执内心一颤苦涩的弯起唇声音仍旧坚定又温和:“臣能死在陛下前面心甘情愿亦心满意足。”

“朕不是一个好皇帝。”

“臣知道。”

“朕甚至不是皇室血脉三两我这身上每一寸肮脏的骨血已经日夜不休折磨了我一辈子你知道我多恨自己体内流着苏家的血吗恨不得剔去这血肉恨不得”

“臣知道。”

宋执想起很多年前少年太子得知自己身世后痛哭流涕的模样。

那时容璟有多绝望他便有多么恨自己无能。

“你不必再忠心于我了宋执。”

“臣不愿”宋执认真的说拿起那碗汤药走向他语气更加柔和“陛下您的龙体要紧吃完药伤好一些了臣会护你周全。”

容璟的眼神满是无奈他已经虚弱到没办法和从前那样隐藏自己心中情绪。

“罢了朕喝药。”

容璟接过药碗刚将边沿放置在唇边一道倩影突然闯进乾元殿身后跟着阻拦她的缪慈和保护她的蓝奴。

“公主

殿下您不能进去——”缪慈惊慌失措的喊眼底却闪过几分解脱。

宫门外便是湘王和顾小侯爷他这大燕第一宦官还未当够三天就要没了缪慈的内心早已彻底绝望。

他甚至在心中诅咒若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帝王立即咽气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了。

“宁安见过皇上”

“陛下是公主她执意要见您奴才拦不住啊”缪慈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求饶。

容璟疲惫的摆了摆手心中想的却是若此刻跪在这里的人是张奉才他必然要加上“启禀陛下”四个字。

缪慈只好退了下去蓝奴也在容妙嫣的眼神下离开。

偌大的宫殿内多了一个人后多了一抹鲜活的气息。

“宁安你竟没有走。”容璟看着容妙嫣眼中闪过几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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