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全是我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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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的平和与亲切, 令姜含元心中起初所怀的勉为之感终于有消散。

她和束慎徽仍是满身的道上尘土，见过面，便去简单净脸更衣, 随后用饭。奉上的食馔样数不多, 但都清爽而味美。除几样江南此季的时令菜蔬，庄氏从在王府常做的合姜含元口味的菜『色』, 也悉数上案，无一遗漏。侍捧之时，又不约而同, 摆在姜含元的近手之位。

妃独坐案首，姜含元和束慎徽并排，坐她对面。她吃得不多，用饭也不讲。姜含元喜欢这样的氛围, 吃饭就是吃饭，不用她再分心去听问什么, 想自己该怎么应。当中唯一的一个小意外，是她举箸到一碟摆她手边附近的白菰之时，恰好他也探筷过，怎的又如此巧合，竟一同中盘中的同一块，不但筷在空中打架, 手也是擦在一起。她意识地迅速收筷，他那手微微一顿，随即也如法炮制。随后，那盘白菰她再没动过，他亦是如此。

不过，这个小意外, 丝毫也没影响到她的胃口。这一顿饭吃得意外舒心。饭后，侍撤走食案，姜含元和束慎徽陪妃移坐到南阁窗的矮榻之上，闲消食。

妃打量眼，这时道一句，“着好似黑。”

这是真的，从出京开始，这一个多月以，姜含元是着他黑去的。

束慎徽抬手，『摸』『摸』脸，笑道：“有吗？或是行路日晒所致。”

阁门之畔侍立着的张宝今晚终于寻到开口的机会，『插』道：“启禀皇妃，殿这一路南，极是辛劳。路过桑田之县，便微服亲田垄，体察民，想是如此，这将给晒黑。”

庄妃点点，再一眼，接着却又道：“农劳作便不辛劳？这是他的本分，有何辛劳可言。”

张宝本想在皇妃的面为摄政王讨个好，闻言慌忙跪去，低不敢再说。

束慎徽横张宝一眼，随即也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含笑说：“母亲，含元这里另有一事，还需叫母亲知晓。她嫁后，和她相见恨晚，更是投意合，恨不能长相厮守，共同侍奉母亲。这回她钱塘，本想多陪伴母亲一时日，奈何，她既是的王妃，亦是朝廷的将军，若是家需，自是以为先，尤其如今朝廷北伐待张，更是如此。时日，雁门恰好消息，需她回去照应一，姜大将军也已派接。过日等到，她便就辞去。此事，好叫母亲知晓。”

他说完，姜含元也改跽坐为膝跪，朝着面的『妇』拜一拜。

庄妃仿佛略微惊讶，但很快，颔首，“女之志，亦当鸿鸪！我虽也极想留你，但你有如此志气，我岂可阻拦。等到，你放心去，我在此处，静待奏凯。回你和三郎一起再我，也是一样。”

姜含元再次拜谢。妃叫她起身，凝神望她片刻，吩咐侍去取一物。侍捧一只金盘，盘中有一锦匣，妃亲手开匣，展出内中的一串华鬘（音蛮，也称花鬘，古代用丝带串花做的项链），笑道：“我故里有个习俗，嫁女之时，嫁妆之中必有一件华鬘。这是我当初入魏宫之，我母之赠。她择选七宝，亲手编制，携去越女庙，在庙中戒斋三日，道是求越女护佑，可保一生无虞，皆得所愿。不是什么稀罕宝物，惟拳拳母心而已。”

“兕兕，我没女，今日方初见，对你却极是投缘。便将此物相赠。你收吧。 ”

越女庙是当地为纪念西施而起的神庙。据说她功成之后，与范蠡一同沉江而死。也有说她最后脱身与范蠡泛舟江湖，逍遥余生。真相如何，早已湮入史尘，种种说法都不过是后的各自所寄罢。但越女在当地，千百年，早被奉为神明，女为求良缘，常去庙中祈拜。

姜含元望去。匣中那华鬘以红丝为绳，编织出细致的万字纹，串住一片花坠。花坠虽小，细，瓣却是由金银丝线锁成的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等宝物。隐隐正合七宝璎珞无量光明之意。

物件固然是小，但却有如此历，她何敢收，但妃却如此说，她又不能不纳。只好收，再次拜谢。

妃叫她到近，亲手取出，替她戴在颈上，端详一番，显得很是满意，最后笑道：“你二长途而，想必乏，明日还有事，不必再陪我，去早歇息吧。”

姜含元跟着束慎徽拜别妃，入行宫里一处名为鉴春阁的居所，闭门后，她解颈上华鬘，小心地放回到锦匣里，说道：“殿，此物过贵重，我怕是不能收，也不该收。妃那里，我方不好拒，便就交还给殿。”

他背对着她，正自己脱着外衣预备沐浴，也没回地道，“母亲给你的，不是给我的！我一个男，拿去做什么？你不要，自己将去还！”说完丢她，大步入浴间，很快，里面传出一阵仿佛大力搅水发出的哗哗水声。

伴着耳边的水声，姜含元慢慢地坐，着这串方被她解的华鬘，不觉地微微发怔。

南阁里，庄妃着和姜家女并肩告退离去后，没去歇息，坐那里独自沉思。

和她面上起颇显恩爱，但二进后不久，妃便就留意到，二竟未曾有过一次的目光对望，更不用说吃饭时，手无意相碰的那一幕。虽极短暂，没逃过她的眼睛。这种无意的微小反应，是骗不的。倘若真如表面那般恩爱和气，何至于连碰个手都会如此？

庄氏还在路上没到，庄妃蹙眉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便命侍去唤。

张宝今晚的马屁好似没有拍到位，心未免失落，散后，殿也没要他服侍，他怏怏地回歇息的一处侧屋里。

明日殿夫『妇』要去拜祭吴越王陵，他也要跟去。他『揉』着酸腿，正要收拾躺去，妃身边的一名侍唤，道妃叫他过去说。

他也不知是何事，寻思莫非是方自己『插』不当惹妃不悦？心中忐忑不安，慌忙整理衣冠，飞快地去。再入南阁，见妃独自一端坐在方的位置上，疾步上，就趴跪在地上：“皇妃在上，奴婢！”

庄妃打量他一眼，笑道：“好年没见，你模样倒是没有大变。你爹爹这年身体如何？”

李祥春最早在宫里就是服侍庄妃的。张宝偷偷抬眼，见她神『色』慈和，这松口气。他心中本就对妃极是爱戴，又磕好几个，欢喜地道：“多谢妃记挂。奴婢的爹爹身体好着的。待奴婢这趟回去，告诉他去，妃问起过他。”

庄妃笑着点，叫身边赏他钱，张宝愈发欢喜，磕得砰砰地响，这一路上受的苦全都不算什么。他起后，见妃屏退，问：“殿与王妃在京城时，处得如何？”

张宝一愣，迟疑间，见妃目光望，又道，“究竟如何，你老老实实，把你所知说给我听！”

他一凛，不敢推搪，再次跪去：“妃所问之事，奴婢实在不敢称知，就只能将奴婢的所见讲给妃听。”

庄妃颔首。张宝便一五一将殿夫『妇』出发离京的蹊跷讲出，“也不知是怎么，殿连着几日不回王府，庄嬷嬷叫奴婢去请，殿也不回，后是王妃命奴婢再去叫，殿回一趟，回已是深夜，片刻后，当夜竟又走，是到动身的夜回的！”

庄妃又问：“他这一路行，又是如何光景？”

“奴婢见殿二路上也无多，有时竟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说完趴在地上，不敢抬。

庄妃听完，命他自去歇，再沉『吟』片刻，眉越皱越紧，叫道：“这就去把祁王叫，就说明日出行之事，我有要叮嘱。”

这处鉴春阁的位置极好，推窗，正对湖光山『色』，一览无遗。只是此刻入夜，目力尽所及，只剩昏黑一片。

束慎徽身上着件白绢中衣出，见她凭窗而立。他的视线又掠过那只装着华鬘的锦盒，想到她方刚走进就摘要还他，仿佛烫她脖颈似的。他心里陡然又起闷气，自顾上榻，翻身便卧去。

姜含元回，见他已闭目仰在枕上，便也闭窗，收拾心绪，正要洗漱也去睡，这时门外传唤声：“殿，妃请殿再过去一趟。明日祭拜之事，她有吩咐。”

束慎徽急忙翻身而起，匆匆穿衣，到妃面。屋中只他母二，他问：“母亲还有何吩咐？”

庄妃答非所问：“兕兕生辰是哪日？她嫁你为妻，第一回不好忽略，我拟提为她准备庆贺仪物，到时候，即便她在雁门，也是可以递送过去的。”

束慎徽一顿。

当初立妃的一应礼仪，自有贤王和礼部的『操』办，他整日忙碌，何空闲亲眼去婚贴。婚后这几个月，事更是不断，他自然也从未想到过这个，更不可能亲口问她。却没想到母亲会问。

他反应极快，立刻笑应，“先事忙，一时竟没记住。等我回去再问问，问，告诉母亲。不过，母亲不必为此『操』心，不用管，会记住的——”

庄妃着他，面上笑意消失，冷冷道：“你如此忙，连一个日都记不住，我还指望你能有空准备仪物？ ”

束慎徽觉她恼怒，心里有没底，迅速过一遍今晚见面的经过，实在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到，竟惹她起疑？

他心里想着，口里是是地认着错，自责一番，脸上又『露』出笑容，像少时那样凑上去，讨好地给她捶肩，哄道：“母亲你这年无甚大变，就和我小时一样……”

哄的还没说完，手就被庄妃一把扫开。

“三郎你给我老实说，你究竟待她如何？你出发，你为何和她怄气？还怄气一路，我跟？她为何新婚三个月，就要回雁门去？你可莫拿军紧急诓我！你这回南巡，必是为筹粮草军费而。南方远离北方线，你顺便再为北伐造心上的声势罢。如今朝廷的钱粮都没筹齐，我不信雁门那边有何重要之事，非要她如此快便返回！兕兕是个老实孩，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你就不一样！是不是你慢待她，伤她心？”

束慎徽一时语塞。

怎能说是她新婚之夜就讲三月后离去，如今连聘刀也归还过？

庄妃见他不说，愈发坐实猜想，喝道：“你给我跪！”

束慎徽老老实实跪去。

庄妃忍怒气道：“我知你为何娶她，这本司空见惯，也不算什么。但既娶，你连最起码的敬重也不知吗？我以为你是有分寸的！你不会以为你地位高贵，天潢贵胄，天女都争抢着想要嫁你不成？我告诉你，她未必就愿意！只是世上女婚嫁，多的是身不由己！既娶她，毋论你心中有她无她，你便须尽到你为夫之责。如今你却这般轻慢她，你到底是为何意？”

束慎徽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生气，更不用说这般疾言厉『色』地呵斥自己。他何敢开口辩解，也是无可说。

他岂不知这段时日，他确实是慢待她。但是倘若要他依然心无芥蒂当做没事一样，他做不到，没那个胸襟。

况且，她要他对她好吗？她根本就不屑他对她好。

他只一言不发，低任凭训斥。等她斥完，沉默去。他悄悄抬，见母亲双目已投向那蒙层碧云纱的窗外，落在夜『色』之中，仿若陷入某种凝思。他不敢出声打扰，怕万一再惹她的痛骂。

又片刻，终于见她仿佛回过神，待到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已经转为低沉。

“三郎，姜家女孩很好，我不会错。你若好好待她，她不会负你。我叫你，就这一句。”

“是。谨记母亲教诲。”束慎徽连声应道。

“你去吧。”

束慎徽见她面『露』乏『色』，朝她叩首后，从地上爬起，上道：“母亲你也累吧，我送你去歇息。”

庄妃注视着面这张早已变得沉稳的脸容，思及他年少的飞扬模样，再想他这年的背负，抬手，轻轻『摸』『摸』，“我不累。你也不要累到自己。你都好好的，便是我此生的唯一所求。”

“好得很，心里也是有数。请母亲放心，好生颐养身体。”

他微笑着，将庄妃从坐榻上扶起，轻轻挽搀她臂，一直送她到寝殿，命服侍她进去歇，转身回，没走几步，见张宝。

他的脸『色』一沉。

张宝方刚从妃跟退出，就窥见他被叫过去，受赏赐的喜悦没，忍不住瑟瑟发抖，此刻见他脸『色』阴沉，不待他开口，自己先便扑着跪过去自辩：“殿饶命！可不是奴婢去告的，方奴婢都睡，也不知怎的，妃自己传奴婢去问，奴婢不敢不说啊！奴婢对殿是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鉴！殿若是不信，奴婢不如一撞死在这里，以表心迹！”说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半晌没听见动静，偷偷抬，这发现，殿早就已经走。

他抹把额的冷汗，舒口气，暗呼侥幸，否则，他是真的撞，还是不撞，又或，撞的，撞到如何程度，实在有不好把握。

姜含元此刻卧没片刻，忽然听到门动，睁眼转，见他走进，一言不发地脱衣，上榻。

她是背对他的。总感觉他没睡觉，仿佛在她。

她再次睁眸扭。

果然，发现他斜斜靠在床，就和此行出发的那一夜一样，双目正在幽幽地俯视着自己。

她登时后颈起『毛』，忍不住，“你又这般我作甚？”

他眯觑眼，“知道方我母亲叫我过去何事？ ”

“不是吩咐明日事吗？”

他微微冷哼，“她为你此行北归，归咎于我，道是我迫你为之。”

姜含元略略吃惊，想，立刻翻身坐起，掀被榻。

“你做什么？”他一把拽住她臂。

“我去见她，我向她解释清楚，和你无关，确是我青木营有事，需我急归。”

“你给我回！”他用力一拽，将她拖回到榻上，她仰面卧倒，半个压在他的小腹和大腿之上。

只见他也跟着坐起，朝她俯面，呼地压。

“痛骂还不够，你是想叫我再挨打，你算是称心满意？”

他的脸压迫着她，离她的脸很近，神『色』不善，再加上说的这种口气，原本该是叫很不舒服。但不知为何，和他四目近望，当脑海里浮现出他俯首帖耳地被他母亲责骂的场景时，她竟不合时宜地忽然有点想笑。

她极力压就要上扬的唇角，严肃地道：“笑！你挨打挨骂，于我有何好处？”

她抬手，一把推开他『逼』的脸，仰身想要起，刚起一半，肩膀一沉，他抬臂一捺，她半边身去，又被压回去。

“你在笑什么？”他的脸『色』仿佛愈发难。

“我有笑吗？”她眨眼睛。

他不说，盯着她。姜含元绷着脸和他又对峙片刻，慢慢地，发现他沉默去，仿佛哪里不对，一动不动。

先毕竟是和他有过几次亲密行为，他身体的反应，她渐渐已是然。

她很快就明白过，也意识到这姿势躺他身上，实在不妥。急忙发力，立刻便挣脱他的钳制，翻个身，就滚回到她方睡觉的地方。她装作无知无觉，立刻闭目：“罢。不用我去解释更好！今日乏，我睡，明日要早起。”

身旁那也没再靠近她，只慢慢地坐直身体，片刻后，翻身榻，开门，走出去。

他并没走远。姜含元辨着隐隐入耳的步足声，觉他似乎就是在这间寝阁外的庭院里游『荡』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他结束月游『荡』，进，停在床榻之，一字一字地道：“明日起，到接你的到之，你什么也不用和我母亲解释。免得徒增她烦恼。”

“全是我错就是。”

最后，他淡淡地又道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