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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该不会是祖传的铁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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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鸡汤的鲜美程度突破一家三口的预期,方婆子喝了三碗下肚,舌尖儿齿间儿都是香气。

怕喝多了汤胀肚子,安琳琅将剩下的汤端回灶下。不仅仅这鸡汤汤,尝一筷子野山菌后,一家人脸『色』都有些惊异。尤其周攻玉,他没料到看起来颇为埋汰的菌子大火爆炒以后会如此鲜香,那特殊的香味充斥口腔,味道少见的美。

吃了两筷子爆炒鸡枞菌后,他将目光投向那盘红红绿绿的东西。

这一盘鸡血炒野山蒜,原本他是不想下筷子的。并非挑剔,而是自幼的习惯使然。但此时抱着试试的态度他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口中,鸡血在唇齿间弹滑,入口即化。为了入味儿,安琳琅还特地加了茱萸。丝丝辛辣搭配野山蒜浓郁的香味,周攻玉瞬间为自己的浅薄向安琳琅道了歉。

安琳琅:“……倒也不必如此,好吃就行。”

病秧子闻言一双沉静的眸子凝视了她片刻,点点头:“嗯。”

大白米饭蒸得晶莹剔透,一粒粒的饱满有香软。两样炒菜加一锅鲜鸡汤,连身子不好素来胃口极差的病秧子都吃了两小碗。方老汉自然是吃的肚子撑。一顿饭风卷残云,吃的是丁点儿不剩。老两口捂着鼓鼓的肚子心疼得直抽抽,多好的饭菜啊!一顿饭就吃干净了!

不过难得吃一顿不错的,脸『色』黑黄的老夫妻俩脸上瞧着都多了些血『色』。

饭后,方老汉扶着方婆子回房里躺下。安琳琅将碗筷收拾了便又回了灶下。走了两步,发现身后跟这个人。扭头一看,那风吹就倒的纸片人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

安琳琅:“?”

“我去帮你烧热水。”纸片人嗓音清凌凌如山间清风,还挺自觉。

大冷天的冷水洗碗确实动手疼,安琳琅也没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后厨,眼看着一锅水烧开,隔着袅袅的水汽安琳琅的眉眼渐渐模糊。

坐吃山空是肯定不行的。她的原则不允许自己身处逆境便理所当然地自暴自弃坐以待毙,任何时候,安琳琅想的都是怎么能从困境中站起来,走出一条康坦的路。

现在的情况有点恶劣,她是有一门做吃食的手艺,但穷乡僻壤的,大多数百姓日子穷困潦倒,温饱都成问题。她所做的吃食味道再好,打开销路也十分艰难。若依靠做席面,但镇上富户不多,且不会天天摆席,挣这个钱为生,一家人只会饿死。

思索的时候,尤其深思,安琳琅的脸『色』会不自觉地冷淡。这是她多年无意识的习惯。而隔着一个锅炉看着她的周攻玉却不自觉地扬起眉头,慢悠悠地往锅洞里加了一根柴火。

男人端坐在灶台后面,暖黄的火光照着他半个身子。一张如玉的脸在火光下仿佛莹莹生辉,火光在他眸中跳跃,鸦羽似的眼睫半遮着眼帘,清淡的神情从容而漫不经心。

两人相安无事又互不打扰地收拾了锅炤,安琳琅才想起一件事:“大哥你的身子到底如何?”

常年吃『药』,大多时候都待在东屋不出门的人。突然若无其事地在院子里晃悠了一天,瞧着好像也没大事的样子。安琳琅严重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重病?

“时好时坏,说不得准的。”周攻玉自然明白她的疑『惑』,他也不隐瞒,“好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但差的时候,卧榻十天半月起不来身。”

“……大夫可说是什么病症?”薛定谔的病?也太玄乎了吧?

“不是病,”周攻玉缓缓抬起头。修长的手捏着一根枯树枝。那白皙的手指比门外的雪还摆上三分,他静静地注视着安琳琅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过于坦率。或许是看出这个家以后要靠安琳琅支撑,他将自己的情况一一告知,“是被人下了毒。”

电视剧看得少,但安琳琅还是听说过古人喜欢下毒。只是,真切地听到还是觉得有点梦幻:“下毒?”

“怎么?”他剑安琳琅神情奇怪,似笑非笑,“你不信?”

“不是,你继续。”

“一些特殊原因,被人下了毒。但这个毒并非当场毙命的,因为救治的及时,如今只剩些余毒在身上。”男人神情清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但余毒也十分厉害,损伤了我的根骨。我如今的身子就如那烂了根的树,蕴养的好,歪歪栽栽也能活。”

安琳琅懂了,说到底,就是富贵病了。

“你也不必如此苦大仇深,我没那么娇气。”周攻玉有些好笑,摇摇头,“如今这般只是因为西北边天冷,我身子承受不住严寒会不自觉手脚僵硬。等天热以后,自会好上许多。”

“哦……”安琳琅点点头,大概知道怎么办了。嗯,这人只能算半个劳力。

行了,半个劳力也算劳力。有人干活,往后也能轻松些。

外头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不得不说,北边冬日里雪是真多。安琳琅醒来至今,这里就没有哪一日是不下雪的。这会儿不只是雪越下越大,外头还刮起了狂风。天『色』也渐渐暗沉。

去山上一趟,她破了一个洞的鞋子早就湿透了。穿着湿鞋子整整一上午,这会儿脚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她端了个小板凳往周攻玉身边一放,一屁股往坐下就拖了两个鞋丢到锅旁边烤火。白皙纤细的脚趾头一『露』出来,那边烧火的男子眼神一闪,默默偏过脸去。

安琳琅没注意,或者注意到也无所谓。温暖的火烤着她冰凉的脚,一股热气袭上来,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暖黄的火光映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两颊红肿的冻疮瞧着颇为吓人。

柴火噼啪一声炸响,外头的天『色』更暗淡了。

这一方小天地,因为这炉子火没灭,倒是显出几分温馨和舒适来。

一家四口吃饭总归是个大问题。大冬天的就那么一小袋的米面和那些个红薯,是不够吃的。何况方家一家人都是要补的,病秧子和方老太就不说,安琳琅自己和方老汉也是瘦得一把骨头。这样苦下去只会更苦,必须想法子挣一条路出来。

心里正琢磨着挣钱的路子,就听到院子外头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

安琳琅伸头往外一看,大风刮得院子里的木桶在雪地里咕噜噜地打滚。寒风忽至,这怕是要有一场暴风雪。缩了缩脖子,她又往锅洞旁边凑了凑。

周攻玉笔直地坐在里头,悄无声息地拉开两人距离。就听到外头砰砰砰又是一阵噼啪响。

“什么动静?”周攻玉站起了身。

安琳琅眯着眼睛感受温度,敷衍回答:“大风刮到院子里什么东西了吧?”

‘砰砰砰’又是三声。

“不对,应该是有人敲门。”周攻玉目不斜视,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拉出一道黑影,“你先在这烤烤火,我出去瞧瞧。”

安琳琅一愣,刚要说什么,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似乎确实是有人来。安琳琅也不好继续烤火,趿上半干的鞋子就去了前院。

确实不是风吹的东西砸了响动,是有商队从东北边来路过王家村赶上了大的暴风雪。这眼瞅着天黑沉下来,商队这时候走山路怕出事。就正好敲了村尾这独栋老方家的院门。

商队一行八个人,冻得跟野狗似的瑟瑟发抖。

几个人挑着背着东西站在院门外,没得到主人家允许也没硬往院子里闯。周攻玉一人站在院门口,瘦长单薄的身形明明风一吹就倒,偏偏气势压得七八个壮汉点头哈腰的。还是安琳琅过来,他才收敛了态度,淡淡一句:“进来吧。”

商队是东北边来的人,带了些从西边淘来的好东西要运送到县城州府去卖的。这一路走过来原以为会有个客栈歇歇,结果走了半天除了方家村,就连落脚的破庙都没有。

“我们会给夜宿银两的,不会白住。”

几个人跟着周攻玉进了屋,不忘对后头的安琳琅说,“大妹子,若是得空,可否给哥儿几个做一顿吃食?吃食也是拿银子买,你有什么吃食端上来。

“……哥儿几个风餐『露』宿就想吃口热的。”说着,其中一个灰布袄子的壮汉从怀里抓出来几个银角子,递给安琳琅:“若是有肉就最好,兄弟几个馋肉馋了一路,实在是受不住。”

放到安琳琅手中,有小三两银子。

安琳琅刚还愁如何挣钱,看到银子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阴沉了,寒风呼号。要吃肉,只能去镇子上买。王家村到镇子上赶牛车也得一个时辰,这个天气出门是要冻死在路上的。

她不由为难,银子想挣,但去镇子上也太冒险。

“我去大东家里瞧瞧。大东家前儿说是杀了猪,应该有肉。”穿着蓑衣的方老汉不知从哪儿回来,肩上背了个竹篓子。一手拄了树枝一手拎着个柴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过来。他自打听安琳琅说拿黑不溜秋的东西是好东西,等不及明天,送老婆子回屋睡下就偷『摸』『摸』去了后山。

不知摔了多少跤,他身上的衣裳都是破的。又是泥又是水的,他将柴刀篓子往屋后头放好,一瘸一拐地就往门口走。

“我去吧。”周攻玉赶紧拦住,刚想接过银子,安琳琅摇了摇头。

“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去。”不做饭的人哪里会买肉?就算买回来安琳琅也不放心。

最后,还是安琳琅去买,不过周攻玉不放心要跟着一道去。

他们人还没进屋,就听到无厘头大东家的媳『妇』儿跟婆婆在墙角摘菜边嘀咕方家的好事儿:“这方李氏也真是好运道,大冬天的还碰上了好差事。也不晓得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入了官老爷的眼,竟然请她去家里做席面,听说五两银子呢……”

“乖乖,这也太多了!”

“可不是!这是走狗屎运了吧?”

“谁晓得?”一个瘪嘴老太太嘀嘀咕咕,“估计是大柱书读得好,被官老爷赏识的吧?方伍氏那婆娘不是天天挂嘴边说大柱有学问,镇上的私塾先生都夸他读书有慧根……”

“娘你信啊?她哪天不是满嘴胡话?我看啊,指不定是方二婶子牵线搭桥的,方二婶子那手艺,镇上多少富户想请她去做席面?前儿不是听那方伍氏在二婶子屋门口骂?说什么好事不给她家……二婶子那软『性』子,还不是任她拿捏?估计就是了!”

“说的也是……”

两人进了屋,说话的声音就小了。

婆媳俩放下盆,看着周攻玉整个人都是木的。方家二房的这个儿子,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让人魂都跟着飞。大东娘把没出息的媳『妇』儿赶屋里去,张口问两人的来意。

这一听说是来买肉的,顿时脸上褶子就开了花,高兴了。就如同别的村人所说,方家村就是个穷村子。家家户户都没什么钱,谁家杀猪,肉都是拿到镇子上张屠夫家里的。偶尔打牙祭,也是去镇子上割点肥油尝尝味道,这般已经算日子过得红火。然而这几日天不好,这猪杀了,肉倒是没卖掉。

镇子上杀猪的说是已经收了两只猪以后就不收猪了,大东家这只猪瘦筋筋的没什么肥油,更看不上。大东去镇子上将人喊来了,肉却没卖出去。正愁着这一只猪砸手里,整个猪就割了点肥肉,还是自家割的。从头到脚没卖出去,连下水都还在。

安琳琅周攻玉两人过来说要买肉,可把大东一家给喜坏了。

天气冷,肉还新鲜得很。安琳琅盯着这猪杂和猪下水就忍不住眼放光。这东西虽然臭,但处理得好,做出来的味道绝对是一绝。安琳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肉『色』,肉质看着不错,随口就问了一句:“这一只猪拿给镇上买肉的,得多少钱?”

大东娘提到这事儿就心疼得滴血:“得小一吊呢!”

“一吊钱?”一吊等于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西北小村子物价低,一千文也太低了?这可是实打实的肉。安琳琅原本还想着买肉做包子,现如今看肉都这个价,她一日做一千个肉包子,就算全卖出去,估计也不值辛苦钱。

“不不,九百文。”大东娘纠正,“我家这猪养的不好,肥油少。值不了一吊钱。”

安琳琅:“……”倒是她忘了,这年头人人肚子里都缺那么点油星子,就算买肉吃,也都是买肥的。像眼前这个瘦肉多的猪肉,确实在这个年代油水少。

她本来只想买点肉回去,但听说这个价,不免想整个拿了。

花钱虽然是大手大脚了些,可方家一家子都是要补的。这整只猪处理得好,一个冬日家里四口人都能养得好些。赶巧就该下手快,安琳琅于是也不犹豫了,就张口道:“八百五十文,我把婶子这只猪兜了。虽然肥油少了点,但婶子把那一桶猪下水也给我,我就全拿了。”

周攻玉对柴米油盐的事情一窍不通。他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当壁花。且不说他皮相给大东一家子多大惊艳,就说大东娘一听这话都惊了,“八百五十文可不是说拿就拿的,你,你要买?”

“买。”安琳琅果断点头,“婶子可卖?”

“卖!”送上门的好事哪有不要的?原以为这头猪都要砸手里了,谁知道八百五十文卖出去了。不仅卖出去,她们家昨夜还割走了好大一块肥油。最好的肉都割走了,剩下那些瘦筋筋的能卖六百文都算厚道,哪有八百五十文还不卖的?

别说卖,大东娘忙不迭地喊出自家儿子,叫儿子亲自替安琳琅把这猪背到方家去。

安琳琅也不忸怩,一口定价,钱就掏给大东娘。

一头猪背回方家后厨,安琳琅就拿起菜刀就使唤开来。

别的事情也不指望这病秧子,她就把刀给他,让他磨锋利点。周攻玉拿刀的瞬间手指虚虚地往刀刃上一抹,眼睛里寒光一闪。话也没说,拿了刀就去井边磨了。

不得不说,他磨刀的样子赏心悦目的同时,还真的是十分的专业。安琳琅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祖传的铁匠吧?”

蹲门口磨刀的周攻玉身子一僵,顿了顿,又继续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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