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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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里。
送走皇上以后,戴佳庶妃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家儿子捞入怀中:“有没有受伤?御医给你看过没?有没有伤寒?在水里有没有磕到?有没有喝到脏水?”
她左看右看,声音里满满都是担忧。
戴佳庶妃的问题数不甚数,抱着胤祐念叨了足有一刻钟,直到宫女书画上前劝阻才勉强停止。
胤祐一点都不嫌弃额娘唠叨。
他心里暖呼呼的,上辈子的自己是一条锦鲤,生下来的时候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鱼卵。
寻常锦鲤有食亲的习惯,要不是胤祐天生存有慧根,第一时间驱动鱼卵逃离,只怕早已和兄弟姐妹一样成为母亲的肚中美餐,哪里体验过一丝一毫的亲情。这辈子融合所有记忆的胤祐,超爱额娘的有没有!
他窝在戴佳庶妃怀里。
毛绒绒的脑袋在额娘脖颈处蹭一蹭,胤祐欢欢喜喜说着:“儿子一点事情都没有哦!额娘您听我说,汗阿玛不但帮我教训了坏六哥,而且还答应以后每天都会来陪胤祐用膳哦,而且而且还帮胤祐抓走坏猫猫,坏猫猫被汗阿玛吓得喵嗷大叫——”
胤祐说的眉飞色舞。
说起胖橘猫被梁公公抓走,喵嗷惨叫的场景,他乐得眉眼弯弯,张牙舞爪,指手画脚的向额娘描述着坏猫猫的形象。就是在胤祐的表演下,这不像是遇见一只寻常猫猫,倒让人以为他和皇帝遇见一只大老虎。
戴佳庶妃噙着温柔的笑容,她专注的听着儿子念叨。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戴佳庶妃高兴之余心里也有许许多多的忐忑,其中最关键的是:皇上是不是一时兴起?
她以前也有过期盼的。
比如在胤祐牙牙学语的时候,戴佳庶妃也曾让奶嬷嬷教导胤祐说些万寿无疆的恭贺话,期盼能到新年年节时露个面,让皇上记起他还有一个孩子。
结果呢?别说是出席新年宫宴,皇上甚至只用了一句话打发他们母子:七阿哥年幼体弱,便不用出席宴席,赏赐一桌宴席与戴佳庶妃在景阳宫用便是。
自此之后戴佳庶妃彻底绝望。
她全幅心思都用在照顾胤祐,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只可惜世事难料。
过去景阳宫还有佟皇贵妃看顾,内务府的宫人们也不敢过于苛待。只是随着皇贵妃病重,贵妃手段稚嫩,宫权逐渐旁落在四妃手中以后,本身家世不显,傍身银两不够的戴佳庶妃,日子自然也是一日比一日过得艰难。
她原本想熬到胤祐入书房读书,搬去阿哥所便好
,却没有想到今日的一场意外竟会让胤佑得蒙皇上青睐。
只是这青睐能维持多久?
戴佳庶妃眉眼中带着隐隐的担忧,略显紧张的环抱住胤祐——万一胤祐再次失望怎么办?察觉到额娘的担忧,胤祐微微扬起下巴,啾啾额娘的脸颊:“放心吧额娘,我已经和汗阿玛约定好了的!汗阿玛一定不会违背约定的。”
我的傻儿子哟。
戴佳庶妃不忍心打破儿子的期待,脸上带着笑连声应好。
胤祐微微嘟起嘴唇。
现在额娘还不相信,等以后额娘就会相信了!胤祐哼唧一声,又重新把话题转移到猫猫身上,噼里啪啦说了一会他又想狗的事情,赶紧嚷嚷着:“额娘,明天我想去承乾宫。”
“……去承乾宫做什么?”
“我怕猫猫,想问四哥哥借一下狗狗。”胤祐嘿嘿一笑,眼睛闪闪发光:“可不可以呀?”
戴佳庶妃欲言又止。
我的好儿子,你知道你刚让皇上关了四阿哥的亲娘,教训了四阿哥的亲弟弟吗?哦,你还真不知道。
胤祐期待的看着戴佳庶妃。
他的双眼圆滚滚的,里面晃动的期待和希望,还有随着戴佳庶妃久久没有回复而涌现出来的一丝一缕失落。
这一切如同利箭一根又一根的扎在戴佳庶妃的心头,明明知道应该婉拒,到最后戴佳庶妃脱口而出的却是:“书画,你到承乾宫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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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
佟皇贵妃本就体弱,自打诞下的小公主一月夭折以后,她的身体更是一日复一日的虚弱。整个殿内充斥着无法遮掩的药味,四阿哥胤禛一下课便匆匆回到承乾宫,半大的孩子老成得很,他将宫女嬷嬷逐一问了个遍,确定额娘乖乖喝药并好好休息以后才松了口气。
胤禛掀帘而入。
佟皇贵妃正倚靠在床榻上,笑着和眼前的嬷嬷说着话。眼看四阿哥回来,她赶紧坐直身体,朝着四阿哥招招手:“胤禛快过来!”
“额娘。”四阿哥应了是。
近处看佟皇贵妃更是能看到她憔悴内陷的脸颊,苍白而没有血丝的唇瓣,瘦弱的青筋暴起的胳膊。四阿哥鼻尖一酸,眼眶就微微泛红,他赶紧侧过脸不敢再看,干巴巴的问道:“额娘感觉如何?”
“今日还不错。”
佟皇贵妃笑着点头,拉着四阿哥的手问了一会学业以后她还不忘记叮嘱:“最近天气越发热了,额娘用不来冰,胤禛你热了就叫冰用,千万不要熬着知道吗?”
四阿哥笑着点头:“儿子知道。”
紧接着他状似无意的问道:“额娘刚才和周嬷嬷说什么呢?”
“明天你七弟要过来,本宫让周嬷嬷准备栗子糕,那孩子最是喜欢不过的了。”佟贵妃含笑道。
“七弟要过来?”
“没错,胤禛明日下课以后早点回来,额娘听说是你七弟吵着想要看小狗。“佟贵妃笑眯眯的解释。
四阿哥点点头。
当然回头他还是有些疑惑的。在上辈子,七弟胤祐自幼不受人关注,长大以后更是谨慎小心,除去与十二弟胤裪还算关系不错以外,兄弟们之间与之亲密者接近为……零。
七弟小时候有到承乾宫来吗?
四阿哥心里隐隐有些困惑,不过转头他便也不在意此事。或许是记忆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了,就像他也不记得汗阿玛原来有这般娇宠溺爱过六弟。
没错,四阿哥胤禛是重生的。
他含辛茹苦几十年,还未在皇位上一展身手便猝死在御案上,本以为精心教养长大的弘历会继承自己的意志,却没想到他来了个急刹车,直接往胤禛从未预想过的方向狂奔而去。
眼看弘历美其名曰学习皇祖,实则连下六次江南将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内库挥霍一空……胤禛已经怒火中烧,只恨自己竟是没看透弘历的本性,否则就算给弘昼也比给他好吧?
好歹后者霍霍的都是官员。
前者霍霍的是全天下的黎民百姓,朕的孙儿们!眼看弘历将异国人送来的武器造物丢入库房不闻不问,眼看弘历任由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眼看将好好的孙子骂死,将好好的孙子过继给其他兄弟,最后只得矮子里拔高个勉强选了个继承皇位……
胤禛已经磨刀霍霍,做好等这小,不!老混蛋死了就将他当场剁了泄愤的准备。
意外的是就在弘历死去的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灵光又将胤禛卷走,等他再次醒来时竟然回到康熙二十二年七月十六日。
皇八女死的那一天。
要是提早一年归来!不!提前一个月归来也好。任凭胤禛如何努力,失去幼女的额娘也如同记忆里那般一日复一日的憔悴下去。
他哪里有空挂念无足轻重的七弟?
四阿哥的心已被病重的佟皇贵妃所占满。他一次又一次疑惑,难道老天爷让自己回来,竟是为了让他再一次目睹额娘的去世吗?四阿哥沉默的枯立在窗边许久,只觉得自己整颗心被搅成了一团。
当然等到第二天。
出现在佟皇贵
妃眼前的四阿哥,依然扬起浅浅的笑容,仿佛无事人一般。
四阿哥前脚离开承乾宫,后脚胤祐就兴冲冲的跑来了。早得到消息的小太监笑容可掬的迎上前,请七阿哥入殿说话,就是没想到扑面而来的药味便让七阿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胤祐揉揉鼻尖,小脸皱成一团。
他请了安,站起身以后胤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病榻边:“佟母妃,您还在喝药呀?”
“是哦,胤祐是不是觉得太难闻了?”佟皇贵妃歉意的看了胤祐一眼,转头吩咐宫女将熏香点起来。
很快淡而缥缈的香气在熏香炉里升起,掩住了殿内浓重的药味。同时宫女还端上了冰冰凉凉的解暑茶和一碟子栗子糕:“七阿哥请用,这些是主子昨日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
胤祐欢呼一声。
他登时把狗狗抛到脑后,爬上凳子,双手捧着栗子糕就是啊呜一口。
香甜柔软的栗子糕在口中柔滑,甜蜜的味道让胤祐的心田里绽开一朵朵小花花。他用力咀嚼,脸颊鼓鼓囊囊的宛如小松鼠,两条够不着地的小短腿一甩一甩的,别提有多可爱。
佟皇贵妃托着脸颊含笑看着。
胤祐看看佟母妃,又瞅瞅茶几子,紧接着他恍然大悟。胤祐又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他端着碟子小跑到床榻边,将碟子递上前:“佟母妃,你也一起吃嘛!栗子糕超级好吃的!香香的甜甜的软软的,一吃感觉心里都像是开了花一样。”
这小嘴还特别会说。
佟皇贵妃被胤佑说的都心动了,她抬手要取一块尝尝,只是立马被周嬷嬷给拦住。
周嬷嬷半蹲着身子,温声道歉:“对不起七阿哥,贵主子的身体不好现在吃不来这些。”
“哎?不能吃吗!?”胤祐震惊。
“的确不能吃,不过胤祐都说了母妃就吃一块吧?一块……总没事的。”佟皇贵妃其实也有点馋了。
栗子糕的香味在鼻尖飘荡,最重要的是胤祐刚才吃得香甜的景象还在脑海里回荡,佟皇贵妃都喝了不知多久的粥点早已腻烦得很。乍一看到栗子糕……她也抵抗不了诱惑。
周嬷嬷:“主子!”
她使出杀手锏:“老奴等会便告诉四阿哥!”
自打幼女夭折以后,原本性格活泼,三句话不离妹妹的胤禛也瞬间变得老成稳重,更是联合承乾宫的宫人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十二个时辰连环监督。
心里明白胤禛是害怕没了妹妹之后又失去自己,佟皇贵妃一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能
想到周嬷嬷竟是直接将此事说出口。她俏脸腾地涨红,气恼的喊着:“嬷嬷!”
胤祐双眼大睁。
他对四哥立马升起无限的崇拜:“四哥,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