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宛若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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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婉!月婉,月婉!”夜战从来这么狼狈过,一路跌跌撞撞的跪在王月婉的棺前,疯狂的呼唤着,可他怎么呼唤,棺中的人依旧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温柔的回应了,这一次回答他的只是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和纸钱烧毁的声音。
“战儿!”沈丘娘早已泪流满面,如今见了夜战,只能看着他默默的流泪。
夜倾城的身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火钵中添加钱纸。
“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月婉会突然就没了?究竟是谁杀了月婉?我要他为月婉陪葬!”夜战狠狠的道。
“你!战儿,不可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沈丘娘连忙阻止夜战说下去,怕他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夜战不明所以的看着沈丘娘,不解的问:“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杀了王氏的人是我!你要如何?”夜天缓缓的走进灵堂,面容冷酷,盯着夜战的眼睛:“王氏行为不端,不守妇道,暗自取字,有违国法家规,自是要请家法。”
说着,他又讽刺的看了眼前的棺材一眼,不屑的道:“她自己熬不过,又怪得了谁?”
“爹!”夜战不可置信的看着夜天,眼里除了惊讶,更多的则是恐惧。这个名为自己父亲的男人,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更是毫无忌惮的站在自己面前,明明看着眼前的人如此熟悉,但如今的他却觉得无比陌生和恐怖。
对于夜天,夜战的记忆的都是冰冷的。
夜天只有他一个儿子,但他的姬妾却是无数,这些姬妾大都是同僚“人情”或是某位高官的庶女、某位小官的嫡女,但他们都没有为夜战留一个一儿半女,唯独她的母亲,这个男人的嫡妻,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在生下夜战之后,沈丘娘也再没有怀孕。
夜天一直不知其中原因,直到查出是某位政敌的报复时,已经太晚了。他已经没有再有孩子的机会了。曾经夜战很庆幸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但在越来越多的接触里,他却感觉到这个父亲看他的眼神并不像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而是一个赌徒看着自己的筹码那种贪婪的眼神。
在这二十几载的时间里,他对夜天言听计从,可王月婉却是他对夜天的第一次反抗。也是夜天对自己唯一一次的妥协。在夜天答应自己娶王月婉时,他心更多的是窃喜,不是娶到自己所爱的窃喜,而是父亲对自己感情的窃喜。
直到那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希望父亲对自己的爱的。而夜天的妥协,便是夜天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那时他痴痴的幻想,如今就像一个笑话。
他错了,夜天对自己从来都没有感情,他是筹码,沈丘娘也是筹码,院里的那些多到数不清名字的姬妾也是筹码,在夜天眼里,谁都是筹码。
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怎么?你认为为父做得不对吗?”夜天盯着夜战,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夜战猛的跪在地上,对着王月婉的棺,不知所措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的逆来顺受让他忘记了反抗,唯一一次也是因为王月婉,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女人。可是,现在她已经死了,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夜倾城背对着夜战,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夜战的反应,眼里闪过痛苦。
为什么……你们都不反抗?
不知道怎么回到与月婉的房中的,只是看着那熟悉的摆设和闻着那些熟悉的味道,他便哭了。
哭自己的无能,哭自己的过错。
因为月婉的字……是他取的啊。
“女子怎么能有字,这可是万万不可的!”
“迂腐,我妻自是与众人不同,记得前朝女子皆可取字,大有才女出现。”
“真的吗?若是、若是被发现……”
“不会的,这事你你知我知,又有谁能再知道呢?”
“那……夫君觉得该取何字为好?”
“月知花开处,宛若风中来。月婉,宛风,便取‘宛’与‘风’二字吧。如何?”
“甚好。”
斯人已逝,什么都不在了。是他害死了宛风,是他……
算了吧,什么都算了吧。月婉已死,夜战留在这个世上的如今也只是一个躯壳。为了家国之安,养育之恩,他不能死,那便让他的心随他一起死吧。现在的夜战,谁爱怎么样怎么样,他已经不再反抗了。
夜家少夫人死后一年,夜府小公子取宰相庶女莫雅心为妻,夜小公子大有才华,再加上有宰相暗自扶持,自是青云直上,官途一路通畅。可幸夜小公子成为万人敬仰的将军之后并不恃宠而骄,更加深得圣心。
夜府挂满了红绸,大红喜字贴在窗边与堂前,每个人都为夜小公子的婚事而喜气洋洋的准备着,无人记得他们曾经的少夫人在一年前的今天依旧与夜小公子恩爱无边。
“父亲。”夜倾城冷冷的看着夜战,言语里的父亲早已冷了下去。
夜战像老了十几岁一般,早已不复多年前那个英俊少年的模样。他见夜倾城的道来,扯出了一个笑:“倾城。”
“你要娶宰相庶女?”夜倾城直奔主题。
“是。”夜战简短的回答。
“可还记得母亲?”夜倾城忍不住质问。
夜战闭上眼睛,沉沉的道:“永生不忘。”
说完,两人都已无话。夜倾城不是以前那个小小的无知孩童了,尽管她现在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她长大了,一双锐利的眼睛不像她温柔的母亲也不像她儒雅的父亲。
末了,夜倾城退去了。她的脚步很轻,散在风中的话也很轻。
“我会为母亲报仇,如果天下人都认为她该死的话……”
“我反对。”
夜战的身影一顿。
夜府夜小公子取宰相庶女为妻之夜,夜家嫡长孙女离家而去。三月后,这位离家而去的嫡长孙女来到天机山上,行三拜九叩之礼,在天机山门前跪求七天七夜,请名满天下的天机大师收自己为徒。
在将死之时,天机大师终于松口,收下首位女弟子,天下大惊,夜家家主夜天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直呼“竖子”。
他乡遇女怀,结得鸳鸯台。
月知花开处,宛若风中来。
[译:在他乡遇到一个女子,日日想念,寤寐求之,终于永结同心。月亮知道这花开在那里,她就似随风而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