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阿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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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很久很久，没有声响。我躺在这片土地上，也不知道多久了。

不知道现在昭昭在哪里呢？

我这样想着，突然发现我已经习惯了她说的昭昭这个名字。我轻轻笑了笑，在心里偷偷对她说，傻姑娘你哪里叫昭昭呀。

我知道，她只记得“昭昭”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她总是这样。所以我才会这么担忧那一天的到来。

等到她想起来她口中的“昭昭”是谁，我该怎么办呢？像之前那样做吗？我不知道。

好像来到这里，我总是这样说：“我不知道。”

明明对于我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已知的。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我对于一切都会这么无措。

这里真的很冷，不知道她之前是怎么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的呢？她在这里生活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这可以钻到骨头缝的冷？

我突然后悔起来。这次，并不是为着我的什么犹豫不决，也不是为着我不小心弄丢了她。要是这个小女孩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就好了。没错，我现在心里想的就是这样。

如果她从来没有遇到过我，她就不必忍受这样的寒冷，不必在这样的黑暗中生活着，不必苦苦追寻自己究竟是谁。

我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混蛋！那样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死！

我使劲擦着脸上的泪水，这一切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对自己当初来到这里的目的产生了迷茫。那时候，我是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来到这里的呢？就像是最初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和她在一起呢？

这算是什么呢？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总是微笑着的，总是原谅别人的，总是选择坚强选择自由选择眼睛闪着对未来期待的光芒的姑娘，从她选择向我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吧。

但是哪怕在最初就知道了故事的结局，在悲剧将要实现的这一刹那，我们还是会如此悲伤。我的心脏破碎了，或许我是在希望这样的疼痛可以让我自己得到一丝慰藉。

我一动不动。

我在心里暗暗问自己，挣扎了那么久，总算是要放弃了吗？

我想起来她那时候也是这样，躺在地上，浑身混着血和泥水。“你放弃吧。”有人对她说。她回答什么呢？

我恐怕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从未见过那样悲伤的笑容。

她笑着，仿佛心已经被撕裂了。“天地不仁。”她慢慢说道。

那时候，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诡异的笑容。

傻姑娘，哪有什么天地不仁，做错事的人是我啊。受伤害的却是你。

我长叹一口气，不敢再去想那样痛苦的回忆。

我坐了起来。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但是我已经隐隐看到了光明。

完全的光明就要到来了。令我忐忑的一天就要来临了。这一切都代表着，这片土地的真正的痛苦就要开始了。

光明，代表着所有隐藏之事都要在人前展开。代表着我们忘记的一切，都要重新回来。

我的卑劣、我的可恨，昭昭，你还能原谅我吗？

我突然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别再原谅我了。我在心里祈祷，哪怕这一次有一丝丝的改变，我也希望这真的可以成为我们逃离这里的机会。

可是光明期就要来了。

光明来的时候，你会想起所有的一切啊。你会想起我们的最初，你会想起我们的结束。你会想起我是如何伤害了你然后将你狠狠甩开，你会想起我曾经想要欺骗你然后把你带到天涯海角。

你喜欢光又怎么样，我想要和你一起在阴郁黑暗的角落里生活着，永远。

你怎能原谅我！

人的一生很长，我有很多愿望。

比如我曾经的家国抱负，比如我曾经想要振兴北国的梦想，比如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比如我想要赎罪。

我最想的，是和你一起离开过去的诅咒，过一段新的生活。

刚刚来到这片地方的时候，我以为我的愿望就要成就了。想想看，你忘记了一切，而我记得所有的一切。

这样是多么美好。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忘记一切，这只是暂时的情况。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所有的事情的，比忘记之前记得还要清晰。

不过也没有关系啊，那时候我还很天真，我觉得只要你能够忘记一段时间也挺不错的。这段时间已经够我们重新开始了。

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故事，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

没错，这片土地告诉我，我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重新演绎一段新的悲剧。

可笑的悲剧。

那时候我以为，忘记，是这片土地最浪漫的决定，现在才知道，这是这个世界对这里的人们最残酷的惩罚。

我听到了来自这片土地深处的震动——它不是在悲鸣，它是在兴奋，我知道它在期待着光明期的到来，因为在这一时期，它终于可以吃饱了。

它以鲜血为食。

于是，在这片土地上——

这里的人忘记了一切。

这里的人记起了一切。

这里的人重复着一切。

没有人能够从这片土地的惩罚中逃脱。

我听见了远方的声音，他们就要来到这里了，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