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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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二小姐正打算再取一块的动作不由一顿,面色一红,忙收回手,双手交叠在腹前坐好。
谢静悦瞥见这一幕,双眸忍不住弯了弯。
谢袁秉搁了手中的茶盏,清了清嗓子,“乡君……”
谢静悦忙道,“二伯父唤我名字就好,咱们都是自家人,无需称呼那些。”
“礼不可废,你是圣上亲封的乡君,就算是自家人,有些规矩也是要守的。”谢袁秉这次没有依谢静悦所言,还是坚持唤她乡君。
谢静悦先前也在谢嬷嬷跟前大致了解过谢袁秉此人。
谢袁秉早年中过秀才,后来虽一直没能高中举人,之前倒是在家开了一间私塾,教些蒙童。
自从谢大少爷谢宜畅两年前高中举人之后,他就关了私塾,据说如今赋闲在家,平日里喜欢养些鸟雀打发时间。
除了没什么大的作为,为人倒是没人什么值得让人诟病的地方。
谢袁秉伸手抚了一下短须,“这次来除了拜见乡君,再有就是想问问乡君,待法事一过,文正公的灵柩可是要护送回族中安葬。”
谢袁秉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今日的来意道明。
谢静悦也搁了手中的茶盏,“二伯父想来也是接到外祖母送去的消息了,其实您今天不来见我,我过两日也是要打发人给您送信,正是想要与二伯父商议此事。”
谢袁秉原本见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没自家的小女儿大,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与这么大的孩子商议此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哪知自打一照面,就见谢静悦行事进退有度,举止大方娴雅,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
显然靖远侯府的老夫人把她教养的极好。
谢静悦笑着道,“我自小在外祖家长大,族中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也并不清楚,所以护送父亲灵柩回族中安葬等事宜,只怕还要劳烦二伯父费心操持。”
“此事也是我们谢家的大事,都是分内之事,乡君不必如此。”谢袁秉一摆手,直接就应承下此事,“此事族中已经商议过,自是要办的妥帖。”
“扬州那边也已经打发人送信过去了,想来要不了多久,祖宅那边应该也会派人过来,我今天来,也是想要问问乡君的意思,是否要惊动其他亲眷……”
他言下之意,就是询问谢静悦是否想要将谢袁锐风光大葬。
谢静悦自是明了。
不过她并没有大办这件事的想法。
这次建武帝的这道圣旨,她还没能琢磨明白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谋算,此时更是不愿多生事端,只愿父亲能早日入土为安。
所以此时谢家越是低调行事,便越是安稳。
只是这样的话,只怕会与一些谢氏族人的想法相悖。
当初谢袁锐连中三元,可以说是轰动京城,名扬天下,就连扬州老家也由耕读世家直接改换门庭,成了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
只可惜好景不长,谢袁锐才在京中崭露头角,就突遭横祸离世。
谢家接连变故,直至整个嫡枝只余下谢静悦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谢袁锐的突然离世,连带着刚刚煊赫起来的谢氏族人,又渐渐沉寂下去。
京中的这几房族人,少了谢袁锐的提携,这些年又没有才学特别出众的子弟,也就越发没落了。
这次谢袁锐突然被追封,只怕得到消息的谢氏族人心思又活泛了。
未尝没有想要借此东风结交上一些权贵,若是能在此时得了贵人提携,说不得也能有谢家子弟的重新步入仕途。
一旦如此,何愁将来谢氏不能重振门楣。
但是谢袁锐下葬一事,具体操办还得要谢静悦首肯才成,或者站在她背后的靖远侯府默许才行。
她是谢袁锐留下的唯一骨血,而且她现在又被封为清平乡君,背后还有靖远侯府的依仗。
若是能得了她的支持,肯伸手拉拔一下谢家几个子弟,谢家说不得能趁机崛起。
只是这些年,谢静悦一直居住在靖远侯府,又从未与谢氏族人这边往来,两边除了名义上族亲,实则没有任何情谊。
若是贸然提出这要求,只怕谢静悦是不会答应,而且就算是她答应,她如今还只是个十来岁孩子,又哪里能做得了主。
凡事还不得仰仗靖远侯府。
谢静悦想到这里,不由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谢袁秉,大致也能猜得出他这次来的目的。
虽这些不一定是眼前这个虽早已年过四旬,身上还带着一些文人习性的谢家二老爷的想法。
但他身后毕竟还站着成百的谢氏族人。
这些年,随着谢家嫡枝的没落,京中隐隐以谢家三房为首,他就算再淡泊名利,也总要为身后的族人着想。
而且她还听谢嬷嬷说过,谢袁秉膝下的两个儿子,谢宜畅和谢宜源学问极好,与京中一些颇具才学的少年才俊关系莫逆,显然是有意仕途的。
而且谢宜畅如今已经考取了举人,怎么也算是谢家下一辈里的翘楚。
以他如今的年岁,再过几年,未必不能考取进士。
若是能借由这次的事,搭上靖远侯府或是其他权势,将来等谢宜畅一旦高中后,步入仕途,多少也能添些助力。
谢静悦不由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谢袁秉下首的谢宜畅。
他此时正襟危坐,右手搭在一侧的扶手上,微微垂眼好似在看扶手上的木质纹理。
谢静悦挑眉,此时倒也觉察出谢宜畅此人颇有些意思。
自打进了这屋内,除了先前见礼以外,他不但没有主动前来搭话以示亲近,更没有上前主动示好奉承,只随着谢袁秉坐下后,便再未发一言。
这样子委实不太像是想要尽力攀交自己的样子。
难道先前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谢家三房的人,真只是想要帮着操持一下此事,并无其他想法。
谢静悦凝眉,眼神不经意扫过谢家二房几人,却正好对上一双带着一丝好奇的眼眸。
谢静怡正在偷偷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堂妹,哪知正好被对方看了个正着。
她对谢静悦露出一个有些羞怯的笑,便垂下头,捏着帕子坐着再也不敢四下里偷看。
谢静悦嘴角微微上翘,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个堂姐瞧着性子是个面薄羞怯的,只是也不知以卢氏那性情强势的人,是如何教出这样温婉和善的谢静怡来。
谢静悦这诸多思量实则不过过去了几息功夫,她收回心神,接过刚刚谢袁秉的话,“其他亲眷就先不要惊动了,我想父亲他也不愿意劳师动众的,到时还是早些让他入土为安吧。”
谢袁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面上的神情不由越发和煦起来,“这是乡君的意思,还是……裴老夫人的意思?”
谢静悦早已猜到他会如此问,毕竟自己如今年纪尚幼,说出的话做过的事,外人难免要以为是裴老夫人授意她如此做。
谢静悦嘴角微微翘了翘,“我和外祖母都是一个意思。”
谢袁秉颔首,“既如此,待祖宅那边的族老过来,某便把乡君的意思告知。”
“有劳二伯父。”谢静悦见他这般轻易就应承下此事,心中对他的观感不由又好了几分。
她又让过一遍茶,这才开口询问起如今谢家族人在京中的近况。
有些事虽说已经听谢嬷嬷说过,但由谢袁秉说来,谢静悦对谢氏族人如今的情形又有了一番认识。
一番闲谈下来,双方都多少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许是言语投契,彼此之间倒都生出一些好感来。
原本坐在一旁只聆听谢静悦和谢袁秉交谈的卢氏,也不由跟着开口,问起谢静悦在靖远侯府的情形。
谢静悦便挑了日常一些趣事说与几人听,她原本就生得如粉雕玉琢一般,此时言语慧黠,笑意一直挂在眼角眉梢。
原本身上隐隐的一丝矜贵之气被她的笑意冲淡,让人越发觉得亲厚起来。
她有意的释放善意,一下子就拉近了双方身份悬殊的距离。
她说起小时玩闹打坏了裴老夫人喜欢的摆件,裴老夫人又舍不得责罚她,又怕她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最后只能罚她每日都要比其他姐妹多抄几页书,磨炼她的性子。
哪知这般,倒是让她习得一手好字,远远超过府中其他姐妹……
她这般不介意的说出自己的从前的糗事,尤其说起自己如今的字写的比其他姐妹好,语气里隐隐还带着小小的得意,越发让人觉得她对谢家人的不见外。
她这般一番言语下来,已经让谢家人的神情都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特别是原本一直默默不言的谢宜畅,此时看着她的目光也不由和善起来,唇边甚至已经带上一丝笑意。
坐在卢氏下首的谢静怡,此时也顾不得羞怯,睁大一双杏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时不时就被谢静悦的言语逗得抿着嘴笑。
采岚站在帘外听得屋内言笑晏晏,也不由抿唇一笑,重新泡了一壶热茶送了进去,便又退回帘外候着。
待众人又用了一轮茶,谢静悦唤了采岚进来,“今儿要留了二伯父他们在这边用膳,你去知会采薇她们一声。”
采岚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谢静悦眼神示意她快去。
采岚没有多问,直接便退了下去。
卢氏这会儿是真心有些欢喜谢静悦,这孩子虽不是在父母双亲身边长大,但不得不说裴老夫人把她教养的极好,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待人接物,都不卑不亢,颇有大家气度。
她再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往日里瞧着倒也算是温婉可人,可如今与谢静悦一比,顿时高下立现。
虽说前者年岁尚小,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单只如今这相貌,还有那通身的气派,已经不知要比自家女儿强上多少。
她身上有乡君的封号,又深受裴老夫人的宠爱,将来的造化只怕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此时谢静悦已经说了要留他们一家用膳,她与谢袁秉交换了一下眼色,便顺势应承下来。
众人已经坐了半晌,谢袁秉率先起身,“都说这普济寺后山的景色一绝,某今日倒是借乡君的光,可以一饱眼福。”
谢静悦跟着起身,笑着道,“二伯父定不虚此行。”
她唤了一下候在外间的采岚,让她去唤了小沙弥带谢袁秉去后山。
谢袁秉看了谢宜畅一眼,“昌元,你与为父同去。”
谢宜畅应诺,父子二人这才转身离去。
他们父子一离去,谢静悦笑着对卢氏一福身,“二伯母稍坐,我去去就来。”
卢氏忙笑着道,“今儿是我们叨扰了,你只管去。”
谢静悦带着采岚转身进了内室。
“你把咱们带来的那个紫檀匣子取来。”
采岚忙取了身上的钥匙去一旁开箱笼。
等谢静悦更衣出来,采岚已经把那一尺来长的紫檀匣子取了出来。
谢静悦上前接过,放到一旁的妆台上打开。
匣子里面又分了数个小匣子,谢静悦取出其中一只巴掌大小的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赤金镶白玉的耳铛。
她伸手轻轻取了出来,由赤金打造的细链上,颤悠悠的坠着由白玉雕成的耳坠。
那耳坠被雕成水滴状,在有些昏暗的室内,隐隐有层柔和的光晕闪现。
这对耳坠还是之前裴老夫人赏她的,只是她自幼怕疼,至今也未穿耳洞,这耳铛也一直被她收了起来。
今儿她见到谢静怡,见到她耳朵上带着的赤金丁香,这才想起这对耳铛来。
先前她没想到谢袁秉夫妇会带了谢宜畅和谢静怡一道过来,加之又收了他们夫妇的见面礼,怎么也应该准备回礼才是。
她把这对耳铛重新放回匣内,放到一旁,这才示意采岚收好那紫檀匣子。
她起身去了一侧的博古架,从上面取了一匣子湖笔和两锭上好的徽墨,示意采岚拿匣子装了。
采岚见她这般,也大概猜出是要赠予谢家兄妹,便提醒了一句,“谢家二少爷今儿没有过来,可要一同备了?”
谢静悦摇了摇头,“不急,过些时日他们还要过来,到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