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相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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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早已陷入沉眠的叶绿芜对自己成为了皇后计划中最后的一环毫不知情,依旧徜徉在梦里的星海之中。
待送走了梦中落花,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窗外恰好传来隐隐约约的悠远打更声。
五更了。
没有半分的拖沓,她翻了个身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一件自入了京都城后便再也不曾穿过的,岚门弟子的旧衣。虽不似锦缎贵重柔软,可这件衣服陪伴她许久,久到其上的每一寸质感都深深刻在她的心上。
梳洗过后,随手取了一根缎带将及腰青丝高高束在头顶,英气潇洒自是不提。
叶绿芜拿起剑推开门,一股寒风卷着极寒的落雪扑面而来,将她周身裹挟在一片冰寒之中。她今日衣衫有些单薄,纵使这寒气冻得她打了一个激灵,可她依旧神色平静地走出门去。
冬日里的五更时分,天幕之上连一丝熹微的亮光都没有,圆月已隐在了西方,星辰也都失去了踪迹,整个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门外的雪依旧没有停,地面上已积压了一层厚厚的雪毯,不甚明亮的灯光被这积雪映衬,泛出一片暗金的光芒。
她轻巧地踏在雪地上,挥手遣出魂力将积雪从地面上吹起,红光闪烁间天地似乎又下了一场茫茫大雪。
起手,掠剑,飞光,剑破。
薄若蝉翼的三尺青锋划过落雪的空气,发出阵阵破空之声。剑影摇曳间似秋水裁光,明若琉璃,带着岚门的风骨刺出去,刺入一片赤云树的树影里。
叶绿芜的双眸炯炯有神,似乎是这昏暗天地间唯一的亮光。
高挑欣长的身影在雪地上旋转腾挪,青绿色的衣襟翻飞出一点春水绿波的影子,而又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她浑身出了一层薄汗,略显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显出少女的无限婀娜。
待她将所有的剑法皆练了一遍,天色便渐渐亮了起来,可依旧没有要放晴的征兆。红日被厚重且密集的云层遮掩,只能透出一点惨白的日光。
寒冷而漫长的夜过去了。
期鱼准时提着食盒来到昭明院中,身后跟着的六名婢女一言不发地迈进一旁的耳房之中,不消片刻便已准备好了热水,伺候叶绿芜沐浴更衣。
卯正初,婢女们打扫完庭院后尽数退去,只余下叶绿芜坐在房中用早饭。
“小姐,您昨晚吩咐的事奴婢已经办好了,趁着天还没亮我便找了几个乞儿,让他们换好衣服扮作我的随从,我自己也做男子打扮,那些粮商们并没有起疑心。”
叶绿芜用帕子沾沾嘴角,点头道:“不错,你做的很好,我这里也有也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期鱼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惊奇道:“小姐怎得还要送奴婢东西?”
“是啊,其实早该给你了。”叶绿芜笑道,起身从妆奁的最底层取出一张纸来,“这是你的卖身契,从此刻起你便不再是奴婢了。”
“小姐……你是不是不要奴婢了?”期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张卖身契,圆睁的双眼中迅速蓄满了眼泪,“是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叶绿芜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无奈道:“只是不要你做奴婢,可我还有另一样差使要交给你呢。现在我便聘你做这晗灵乡君府的大管家,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可是……这世间从未有过女子做管家的。”期鱼有些踌躇,似是不知该不该应下。
“没错,世上却未有过女子做管家,”叶绿芜道,“可也没有罪臣之后的孤女能做乡君的啊,我都不惧人言,你又有何畏惧?如此一来我房中之事你便可不必再管着了,另找妥当人便是。”
听得她这么说,期鱼便也放下心来,应道:“那小姐放心,我日后定会将咱们府管的妥妥当当,决不让别人看咱们的一点笑话。”
这样的雪天,所有人皆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可叶绿芜还是收到了她回京以来的第一张帖子。不是来自她所熟知的太尉府,而是从未与她有过往来的高门世家——丞相府。
帖子之上只写了请叶绿芜过府一叙,却未曾言明既是毫无交集,那便不可能是请自己去叙旧,想必是有事相求。她只得吩人套了马车,朝着丞相府而去。
行进至府门前,还未曾递上拜帖,便有一穿着靓丽的丫头急急前来,引着叶绿芜便往后院走:“乡君可算来了,我们小姐可要急疯了。”
“贵府这是出什么事了?”叶绿芜一面随着她疾走,一面道。
那丫头到底是纪星辰身边的得力人,说起话来毫不拖泥带水:“前段日子我们二少爷回来了,昨儿个他未曾回府,也不曾留下口信,家丁们找了一夜才在南市的一个破庙中找到他。浑身上下也没个伤口,可人就是一直昏迷不醒,相爷没了办法,小姐这才想起请乡君前来看看。”
关于纪星辰的事,当日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叶绿芜也未曾放在心上,故而早已忘得差不多了。可今日经这个丫头一提起,她似乎一下子便想到了关窍:“府上的二少爷……莫不是名无涯?”
“乡君怎得连这个都知道?二少爷不在京都城中已有许多年了,就连住在京都城中的人有些还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呢。”
叶绿芜笑笑,“我与二少爷倒还算得上生死之交。”
况且,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慕容芷与纪无涯二人在墨阙会山庄分别之时,便互相情意款款,没想到竟会有这般巧合。只是他的此次昏迷只怕原因不简单,若是魂魄受损可就有些麻烦了。
她随着那丫头不断在曲折的廊道中行走,过了半炷香后方才走进一个院落之中。
院中的下人们皆敛息屏神,大气都不敢喘,见到自己也只是无声行礼,好似生怕惹怒了什么人一般。
走进正屋之内,便看到一个天命之年的男子立在中央,消瘦的身子似乎迎风便倒,两鬓已爬满了白发,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愁云之中。仅在一夜之间,这个素日里决胜千里的三公之首便似乎成为了一个风烛残年之人。
叶绿芜定了定心神,上前行礼道:“绿芜见过纪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