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掌门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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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叶绿芜并未歇在自己在砺火堂中的房内,而是随着重光一起进了掌门居。
自她幼时偷偷来过一次之后,于秋便勒令全部弟子不得靠近掌门居,以妨碍大师兄养伤。而纵有人偷偷闯入其中被发现后,他便重罚那人清扫整个岚门,没有清理干净便不得吃饭。
岚门有着三百年的历史,在这三百年间经历过了无数次的修缮扩建,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副楼阁层层叠叠的模样。在于秋即位掌门后,更是将岚门的半数以上地方皆翻新了一番,便更不像是江湖门派了,倒像是一个王公贵族在此建造的别院。
故而这么庞大的一片建筑,那弟子竟是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全部清扫完毕。三天未进食再加上辛苦劳作,他一回到房中便一头栽在了床上,足足睡了六个时辰。在此之后,便无人再敢私自踏足掌门居了。
叶绿芜体内的魂力刚刚经过提升,此刻在她体内翻江倒海般涌动着,似乎在与她一同雀跃。她被这不寻常的感受搅得无心安睡,便披了外衣,用魂力点燃一盏许久未用过的灯笼,提着它走出了门去。
掌门居是岚门之中最宽敞最气派的一处院落,历代掌门皆居于此地。
她提着灯笼漫无目的地在夜色中漫步,现下院中虽满目皆是枯藤干草,可仍能想到在这里全盛之时,该是怎样一番美丽的景象。
就在她逛够了园子准备返回之时,却忽地感觉到一丝灵力涌动。
经九华天雷阵与赤云树枯死双重打击之后,经还有生灵在此?还是说,有人偷偷潜了进来?
叶绿芜心下狐疑,为了保险起见,便熄了手中的灯笼,将它放在旁边的空地上。屏息凝神,将步伐放到最轻,一步步向着那里走去。
那灵力涌动之处是在整个掌门居的最深处,她走进时却发现前方只是一处山壁,并未有可以躲藏之处。而且那灵力在她接近时便已变得十分微弱,要十分仔细地才能感受到它的气息,而就在她一只脚踏在山壁前时,那灵力便消失了。
她右手贴上山壁,一股属于山石的凉意便钻入了掌心之中。
这分明就是普通的山石,这里面怎么会有灵力呢。叶绿芜右手扶额,想必是自己魂力提升过快,而产生的幻觉吧。
这么想着,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现下体内的魂力早已平息,还是快回去歇息着吧。
就在她走出十余步之时,那灵力忽地又涌动了起来。
叶绿芜心中一惊,这次涌动十分清晰,分明就是从那山壁之中传来的!她双眼一凛,静影落华阵损坏并不是很久以前的事,而岚门中有它的镇守,是不会有任何不洁生灵踏入其中的,尤其是这身处岚门腹地的掌门居之中,更是不可能有任何能威胁到她的东西。
她迅速转身回到那处山石之前,伸手往旁边早已枯萎的藤曼中一探,指间触碰到了一个突起的小石块。她试着轻轻按下去,可却没有丝毫反应。
莫非是方法不对?叶绿芜略一思索,又三指捏住那个小石块,缓缓转动着。
不出所料,那石块在转动了半圈后,石壁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开始朝两边分开,留出了一个仅供一人行走的过道。她环视周围,伸手将魂力印在旁边的山石之上,自己若是一时半会出不来可就惹得大师兄担心了,好歹告诉他们自己去了何处吧。
做完这些后,她便一闪身进了过道之中。
没想到这过道之中竟如冬日般阴冷,她身上的秋装在抵御这等严寒便有些力不从心。她一面埋怨着自己为何如此贸然地闯进来,一面夹紧双臂向前快步走去。
令叶绿芜没有想到的是,在过道的尽头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一个池塘静静地嵌在这山壁之中,其上还有寒雾缭绕着。四周的山石不知其中蕴含着什么灵物,在幽幽地散发着月白的光辉,将这一处寒潭映照得仿若有仙人曾在此居住。
怪道过道之中如此阴寒,原来在这山壁之中,竟有这样一个奇妙之处。她忍受着全身的寒冷,一步一步向着寒潭走过去。
没想到在这彻骨的寒潭之中,竟生着一株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荷花,晶莹剔透得在兀自摆动着。
这里不见天日,而它却能在这样一个没有阳光照耀,而十分寒冷之处生存下来,这绝不是普通的荷花,必定是灵物。
果然,在叶绿芜站在寒潭旁之时,方才在山外所感受到的那灵力便十分清晰起来,而且还在不停地进行着强弱变化,似乎在召唤自己前去一般。
她将全身的魂力分成两份,一份用来护住心脉,不至于使寒气入体,另一份便裹在双腿之上,多少能有点作用吧,她想。
本以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在左脚踏入水中的一瞬间,几乎能将她的魂魄都冻住的寒意便席卷了全身,左脚很快便冻得疼痛起来,似乎要从脚踝上掉落下去一般。
叶绿芜咬紧了两排贝壳似的牙齿,将右腿一抬,迈入其中。
还好,这寒潭只能将将没过自己的小腿,不然纵使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她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撑到接近那株荷花之时。
忍着小腿之上传来的刺痛,叶绿芜废了十足的力气才走到寒潭中央,右手有些颤抖地捏住了那一株荷花。
指尖之上传来的感觉并不是花瓣之感,而是十分光滑细腻的感觉,就像传说之中肤如凝脂的美人肌肤一般。
这个想法一出,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松开捏着花瓣的手指。
就在她刚准备动作之时,石室之中的蓝光却忽然之间黯淡了下来,只有自己手中的荷花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下一刻,寒潭之中的水温开始上升,并不是方才刺骨的冰寒,而开始变得和普通的潭水一般,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那荷花自她指间自行离开,而后紧闭着的花瓣开始缓缓松动,片刻后已全部展。粉嫩的花瓣之上还带着几滴晶莹的露水,一株嫩黄的花蕊颤巍巍地立在粉红的花瓣之中,娇羞得像极了即将出嫁的姑娘。
叶绿芜几乎沉浸在这美景之中,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一株荷花竟也能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让人迷醉。
而后那盛开的荷花之上忽地冒出一团绮丽的雾气来,从中逐渐显现出了一个小小的,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女来。
她如星的双眸缓缓睁开,露出一个大大的明媚笑脸,朱唇轻启道:“主人,我在此等你许久了!”
叶绿芜惊讶道:“可我并不是你的主人啊,在今日之前我都没有见过你,总不能说我因着我第一个发现你,便是你的主人了吧。”
小小的少女似是认定了叶绿芜一般,不依不饶道:“自从银华仙子飞升后,我便陷入了沉睡之中。等我再次醒来之后,这里便成了这样一幅模样,唯有这一处灵潭陪着我。我独自在此这么久,主人见到我怎能不认我!”
看着她因委屈而微微鼓起的双颊,叶绿芜不禁心下一软,便应道:“既然你认定了我是你主人,那便跟着我吧,直到在找到你真正的主人之前,我便替他照顾你。只是你方才提起女仙银华之名,不知你可曾识得她?”
她这才消了气,点头道:“银华仙子曾经陪过我一段时间,因此是认得的。”
叶绿芜看着她小小的样子,心中便有些有趣:“那你想必也是修炼许久了,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少女狡黠一笑,声音上扬道:“我本是主人自仓叶海之中所摘下的一株荷花,而后化为发簪跟随主人左右,如此漫长的时光又岂会比银华仙子修为差?这副模样本就是为了再次见到主人之时一眼便能被认出来。”
这花妖的修为竟不在女仙银华之下?叶绿芜有些震惊,方才她还有些侥幸之心,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花妖陪着自己也是不错。可若这个小花妖有着足以飞升的修为……她怎么好意思听着这小花妖一声声地唤“主人”啊。
“你的修为既然与女仙银华不相上下,为何没有同她一般飞升成仙,反倒留在世间了呢?”
那花妖笑道:“虽说万物修炼皆是为了成仙,可我并不觉得成仙是天下第一得意之事,一旦飞升便会了却前尘,岂不是要连主人都忘记了?此刻已如愿见到了主人,我便还是做回发簪陪伴主人左右吧。”
说罢,她的身影继而化为那一团绮丽的雾气,而后缩回了花瓣之中。整株荷花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后开始缓缓缩小,最终化作一支小巧的花簪停在她的掌心之中。
如此精妙绝伦的发簪,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支了吧。叶绿芜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便将这蕴含着无尽灵力的发簪插在发间。
在即将走出这石室之时,她忽地问道:“你既认我做主人,可我却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花妖轻柔的声音自发间传来,围绕在她耳旁:“主人亲自给我取名素伶,便是夸赞我纯洁伶俐,怎得倒忘了?”
叶绿芜腹诽,你现在的修为抵得上我十倍之多,也不知究竟为何会认错。
她心下无奈,却只有点头的份儿:“素伶,既记住了我便再不会忘,你且放心吧。”
在她依原样返回过道之中时,却发现被自己用机关打开的入口竟不知在何时合上了,她疑惑道:“这门怎么合上了?女仙银华飞升至今已是三百余年的时光,以你的修为不会连这个石室都出不去吧?”
素伶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委屈:“我一早便知道主人迟早会来到这里,才没有化为人形出去寻主人的。自我感应到主人气息的那天起,便日夜不停地呼唤着主人,这个机关也是只有主人才能打开的。可自那天后,主人的气息便再未出现过。”
叶绿芜了然,想必那此便是自己偷偷溜进掌门居找大师兄的时候吧,自己也确实有十年之久未踏足此处了。
她安慰道:“你莫哭,我并非是在质疑你,只是好奇罢了。”
在这石室之中不见天日,她并不知道进来了多久,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快些离开,好准备前往百鬼潭的行囊。
却没想到在暗门打开的一瞬间,从门外猛然射进一道强烈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叶绿芜方才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冷不丁被这阳光一照,双眼便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甚至被晃得留下了泪水。
待她稍微适应了下这明亮的环境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向前看去。
天色早已大亮,太阳都已升得很高,遥遥挂在穹顶之上。宸宇手中提着两个行囊,与重光立在门口。
见她出来后,宸宇便将其中一个行囊向她一抛,而后将水沂剑唤出,扶着重光坐了上去。
叶绿芜连忙接住那个行囊,也跟在后面上了水沂剑。
她本以为宸宇会问她这一夜究竟去哪儿了,这掌门居后又为何会有一扇暗门,可他却半个字都未曾说,便魂力一动,将神剑水沂送上了高空。
她终是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你可知那个地方有一扇暗门?”
重光点点头,“知道,只是我幼时好奇之时灵力不够,打不开它,到了后来想到它可能不为我所开,便也失去兴趣了。”
不知怎得,叶绿芜总是感觉到他在说“我幼时”三个字时,声音微微停滞了下,仿佛不愿提起一般。
此时宸宇在前方缓缓开口道:“行了,在掌门居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在你昨夜进去的那一刻起,后面发生的事我们便都知晓了。”
叶绿芜有些惊讶,不知该说些什么。继而又听到他的声音传来:“那花妖本事不错,跟着你也有好处,最起码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素伶似乎有些气愤,在她发间微微摇摆。
叶绿芜哑然一笑,宸宇这张嘴从来是不饶人的,素伶以后才要慢慢体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