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剑挑英豪一稚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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嶷山倾斜的声音,震动了昆吾山。
昆吾山从天地伊始耸立至今,那是神祇的故里,瀛寰大陆最为亘古神秘的地方。在那里,有些人正缓缓的睁开眼睛。
沉睡了太久,他们的身上都长满的青苔,肌肤变得苍白而透明,仿佛即将死去。
当震动传来,昆吾山冰洞里的积雪簌簌落下时,这些人睁开了眼睛,虽久不见阳光,这些眼睛却是明亮而希翼的。
“元婴出世了!”这个声音苍老而沙哑,因为极度兴奋,所以显得诡异,“元婴出世了!父神即将归来!我们就要回归天空了!”
才醒来的人们因为这话而激动的抽泣,“父神就要归来了!我们的父神!他会带着我们杀光那些低贱残忍的人类,让我们重新回到天空中!”
他们彼此拥抱着,却不敢碰触对方的后背,因为每个人的肩胛骨上,都有两道一寸长的伤口,细细地渗出血来,无不结痂。
他们已背负着这个伤口已经九百年了!
——他们是上古三族中的羽人。
女巫苍老的声音出桀桀的怪笑,“当父神归来后,那些卑贱的人类,将会被我们埋在地底下,永远与老鼠蛆虫为伍!而我们,将拥有整片天空,拥有整个瀛寰。”
羽族子民们欢呼,“翱翔九霄,纵横瀛寰!翱翔九霄,纵横瀛寰!”
女巫敲着她的权杖,神色自豪,“我们是神祇的后裔,拥有着这世间最最高贵的血统,神赐予我们在他的故里建立国度,名曰豳国。我们居于昆吾,行于云端,俯瞰整个大陆,我们是这世间最最尊贵的生灵!”
忽然,她的声音变得狠厉起来,“可是啊,卑贱的人类侵入我们的国度,斩杀了我们的王,残害了我们的子民,让我们沦落到如此境地!这样的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羽族子民们呐喊,“斩杀人类,报我血仇!斩杀人类,报我血仇!”
“就快了!”女巫的眼里露出恶毒的光芒,“血逆祭坛启动了,要用千千万万的死和生灵祭献。”她出咯咯的诡笑,“他们以为这生灵是东夷的百姓,呵呵,我们要那些蝼蚁般卑贱的生命做什么?”
她的眼瞳混浊而阴暗,如同丝丝怨毒的结成的茧,“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只是用这蝼蚁的生命为饵,引出谢家人。——谢家人才是我们献给父神大人的祭品!”
“很快,他就会死去!”女巫勾起嘴角,眼里露出既嫌恶却希翼的光芒来,“而那个罪之一族的杂|种,便会来到这里,解开我们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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嶷山未倾,劫火熄灭,这一场灾难虽然消除了,有些伤害却再所难免。灾难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东夷之地小半屋宇倾塌,靠近嶷山的几个村庄被掩埋。
所幸时值岁宴,百姓出门祭祖,伤亡有所减少。
才下嶷山便有一骑而来,他一身黑色劲装,腰佩弯刀,背负长弓,见了谢胤躬身叩拜。
谢胤边走边问,“情况如何?”
黑衣人跟在他身后道:“属下带一百背嵬军,已救出三百余人,救治大夫也已到位。”
谢胤点了点头。
作为一朝相国,谢胤并未掌握军权,他手里仅有两万谢府兵,虽说人数不多,但谁也不敢小觑着两万人,他们是真正从战场上厮杀这来的。除了这两万人,谢家还有三千背嵬军,是谢府兵中的精锐,分为步兵和骑兵,分部在整个瀛寰大陆的每个角落,像一把把隐藏在黑暗里的一把兵刃,侍机而动。
谢胤赶到宛国之前姑布子匀的建议,提前下命令,让潜伏在宛国的背嵬军救援百姓。
一路走来,入目的皆是被大火焚烧的村落,倾倒的房屋。寒冬腊月里,百姓们流落荒野,他们的亲人葬身火海或埋于地下,他们身上带着被烈火焚烧,或是山石倾砸留下的伤痕。他们带着这样的伤却没有粮食,没有棉衣。
谢瑾宸在废墟里看到两具尸骨,那是位母亲用胸膛护着她的孩子,可她终究还是没护住,她的孩子被浓烟燻死了。还有个一孩子在哭泣,他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火起的时候,他父亲将他用木盆放到井里,然后房屋倒塌了,他被房梁砸中,临死前爬到井口上,用身体挡住落下来的石头,他的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来,将孩子染得通红。
谢瑾宸腿一软,在那井边跪了下来,泪如长河。
这些无辜的百姓,因他而死!是他引了这场劫难,害死了这些人!
当他义正辞严地说山鬼一族不该就此消亡的时候,却未想到会给这些无辜的百姓带来怎样的灾难。他大义凛然地跟舒白说不应该牺牲无辜的人,却造成了这么多的伤亡!这些人因他而失去家园!因他而失去亲人!因他而死亡!
谢胤道:“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这里将会死更多的人。——这是你想要的吗?”
谢瑾宸痛悔难言。
谢胤声音冷冽严苛,“行事之前,你可曾想过后果?你一腔正义,觉得山鬼一族不该灭亡,然而这些无辜的百姓就该死亡么?嶷山乃是天椎,其一草一木的变动都影响着整片瀛寰大陆。历朝历代,没有敢动嶷山,你何等狂妄,竟敢如此?如今造成这么多百姓伤亡,你以何谢罪?”
谢瑾宸伏跪在地,恨不得以死谢罪。
他知道三族供奉的人身份非同寻常,却未将它与血逆祭坛联系起来,哪里想到迎出元婴时,便是祭坛启动之时?他当时脑海里全是乔雪青之死,完全没有想那么多。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他会如何呢?不迎出元婴么?任凭山鬼一族灭亡?还是坚持迎出元婴,看着无辜的百姓死亡?说无辜谁又无辜?人类逼得山鬼几乎灭亡,山鬼用人类儿童祭献元婴,他们都有宿罪啊!
谢胤冷喝道:“抬起头来!”
谢瑾宸抬头,见谢胤抱着谢笠站在他面前。谢笠仍旧昏迷不醒,而谢胤的目光庄重肃穆,渊停岳峙般冷练,“你要记着,你是谢家儿郎,生来便拥有着超越寻常人的能力,越是如此,越要行事谨慎。你非寻常匹夫,匹夫行差踏错,不过伤及数人,而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看天下,关乎着万千人的安危,你懂吗?”
“我记着了。”
“无论你将来站在哪个位置,你始终在记得,一切以苍生为先!”
一字字铿锵落入谢瑾宸耳中,震得他心头颤动,“是!”
谢胤望着他愧悔的神情,轻轻地摇了摇头,想要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却抽不出手来,叹息道:“三郎,不要让阿笠失望。”
和刚才不留情面的训斥不一样,这句含着浓厚的情意,好似才是他最想说的。
背嵬军已将救出的百姓集中到了一处,大夫正在给他们治疗,然而事突然这么多人受伤,大夫们根本忙不过来。谢瑾宸想起来,当年戎军南下烧杀村庄,乔雪青曾给过一个药方,对治烧伤有奇效。
他与谢胤说时,得知谢胤早便着人去配药了,只是其中几味药材很稀少,背嵬军搜罗半个宛国也只搜到那么点儿。
谢瑾宸想起酒肆里舒白说过,宛侯庄严有个小妾体弱多病,他四下搜罗奇药给她治病,想来宛侯府应该有药,便想与谢胤打个招呼,去宛侯府寻找。
谢胤这一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到半夜才回来,直接就进了谢笠的房间。从嶷山下来谢笠一直昏睡不醒,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谢胤手伸到被窝里试了试,神色凝重地对属下吩咐,“去让厨房烧桶热水来。”
热水很快就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来,瓶中液体倾倒出来,整桶水都变成青蓝色。他抱起谢笠放到浴桶里。水汽的熏蒸下谢笠的脸开始泛红,好一会儿才悠悠地睁开眼瞳。
谢胤关切地问,“好些了没有?”
谢笠声音飘浮,“外面如何了?”
谢胤如实道:“目前已有十七人死亡,被火烧伤砸伤三百余人,背嵬军仍在援救了。”
“扶我起来。”
谢胤急道:“不行!若非我早有准备,你……”
谢笠坚决道:“扶我起来!”
谢胤从来都是拗不过他的,将他从浴桶里抱起,恰值此时,门被推开了,谢瑾宸步入房中,“二哥我……”
室内灯忽然就灭了,谢笠的声音传来,“先别进来,小心绊着。”
待灯重新点着才谢瑾宸才过去,谢胤已经将谢笠放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大哥你醒了?”耸了耸鼻子,“这屋里怎么有股鱼腥味?”
问得两人顿了下,过了会儿谢笠才道:“许是客舍厨房里有鱼。”
谢瑾宸纳罕,他刚从厨房里回来,也没闻着鱼腥味啊?
谢胤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他语气中的怒意令谢瑾宸有点惴惴,“我想宛侯府里应该有药,想去寻些来。”
“下回记得敲门。”
谢瑾宸有点愣,进别人的房间自然是会敲门的,可这是自己大哥的房间,你不是也在里面么?顿时有种被两人隔离在外的感觉。
谢笠解释道:“我前几日受了些寒,还未好利索,适才在泡澡,你二哥是怕突然开门我再受了寒。”
谢瑾宸闻言心里愈难受起来,“是我的错,让大哥带病前来。”
“也是我自己想要出来了。”
谢瑾宸惭愧道:“大哥辛苦了,我写信回去不过两三日,你们便从栖霞山赶过来,虽说乘坐凤鸟,可天这么冷。”
“有凤鸟身上的至阳之力,并不觉得冷。”
“那便好。”想想又觉得奇怪,“凤鸟可以乘载两个人么?二哥是怎么来了?”
谢胤冷声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谢瑾宸想想也是,他连嶷山都能定住,又何况是日行万里?“那么……”他想问谢笠心中的结是否解了,又怕触及到他的伤疤,不敢多言。
谢胤见他杵在那儿,觉得碍眼了,“不是要去找药么?还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