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敢去想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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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
晚餐前,方子晋在玩手机,感慨一句:“雅市这起交通事故太惨了,又下这么大的雪,大巴车里的人存活机会渺茫。”
话落,他看一眼孟一安,似想起了什么:“娄梦好像就是雅市的吧?“
孟一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午听看病的人说起新闻的时候,他心里也是一磕。
但她的短信说的很明白,平安到家。
他不是圣人,再大的灾难只要与最亲最牵挂的人没关系,痛心无奈之余,生活依旧,不会有什么改变。
方子晋见他没反应,有些着急:“问你话呢?有联系过吗?她到家了吗?”
孟一安还有些低烧,面色憔悴,瞥他一眼,嗓音淡哑:“到家了。”
方子晋瘪嘴:“真没良心,居然都不给我报平安……”
……
晚饭后,方子晋被同事叫了出去。
孟祖清独自坐诊,累了一天,早早地进屋休息去了。
孟一安睡不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地慌乱狂跳,很不安份。
他起身,找到手机,翻出娄梦的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平安到家,确实是这四个字。
接收时间是中午12点25分。
他心里猛地一紧,匆忙下床,因动作太猛,眼前一黑,晕了好几秒才渐渐恢复。
走去书房打开电脑,查了从襄城到雅市的火车时刻表,娄梦坐的那一趟到达时间是上午11点零9分。
他记得很清楚,方子晋在他面前抱怨过,说娄梦这丫头脑子有问题,居然坐最慢的一趟火车。
他也记得娄梦给他聊过自己的家乡,从襄城到雅市,再从雅市坐三个多小时的汽车,绕过山路十八弯,再走一小时山路,才是她的出生地,清水县三合村。
也就是说,娄梦短信给他的时候,人还在雅市。
她所谓的平安到家,只是指平安到了雅市?
交通事故就生在雅市去清水县的途中,她会不会……
孟一安被自己的念头给惊住了,胸口沉闷窒息,就连心口也开始有了细细密密的刺痛感。
也许是错觉,室内明明开了空调,他还是觉得身冷心冷,如果不是极力控制,牙齿已然有了要打架的趋势。
电脑下方有新闻跳出,关于雅市的。
——雅市特大交通事故最新进展:因强降雪造成大面积堵塞,救援车辆下午17点才靠近事地。跌入山下的大巴车位置离大货车几十米的距离,也就是说必须把路面上的追尾车辆清走,救护车和消防车才能进去……
——救援人员已经步行前去,除了追尾车辆里面的轻伤人员自己走出来以外,目前还没有人被抬出来……
新闻里没有提到大巴车的消息,不用提,人们的猜想都是一致的……跌入山下,天气恶劣,救援迟缓……
也许,不久的将来,幸存者还有另个一种称呼叫——奇迹!
孟一安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生了病,细细密密的痛渐渐变成了绞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这些都只是想象,想确认娄梦是不是在大巴车上很简单,只需要打个电话便知晓。
孟一安从电脑前站起来,手机拿在手里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碳火。他转身打开窗,冷风狂肆涌入,头痛欲裂。
通讯录的联系人屈指可数,一眼就可以看到娄梦,可手指颤的很厉害,接连几次都按错了……
孟一安急出了一身冷汗,对着窗外深呼吸,终于拨出去的瞬间,他在想,如果她接起电话,蒙蒙地问:“孟医生,什么事呀?”
那他就说:“抱歉,按错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电话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这样冷漠生硬又熟悉的话,常常能把人逼到恐惧的漩涡里。
孟一安皱了眉,较劲似地一遍一遍拨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回答依旧不是娄梦软蒙蒙的声音。
“啪”的一下,手机被摔在了地上,孟一安垂眸,大口呼吸,苍白俊逸的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寒冰。
电话不通……她在大巴车上的可能性增加……
如果……孟一安不敢想如果,心里像是刮起了寒风,刺骨的冷。
“一安……”方子晋突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见孟一安立在窗前,苍白的像是个纸片人一样。
他噤了声,快步过去关了窗,目光扫了眼电脑上的新闻,已了然,他所想到的,孟一安也想到了。
从方子晋懂事以来,大人们就这样告诉他:“一安哥哥心里受了伤,你要让着他,照顾他,保护他……”
这话他牢记在心,只要有假期,他基本上陪在孟一安身边,事事忍让,处处保护,他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然而,孟一安其实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方子晋从来没有见过同龄人,谁有他那样的性子,淡然冷静,处变不惊,就是生天大的事,他的表情也是无波无澜,始终置身在尘事之外。
因为不可亲近,反而让人望而生畏,还真没有什么人敢欺负他。
长大了,因为要看诊,他不像小时候那样沉闷冷漠。
人前,他习惯微笑,礼节得体,理智自信,虽看起来仍是淡然,但不妨碍别人觉得他是个温和好相处的医生。
只有方子晋知道,他一直是他,这些年,从来没有人和事真正触动过他的心。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麻木太久的孟一安到底还有没有心?
然而,这次来襄城,他屡屡看到他失控,妥协,痛苦,悲伤……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叫娄梦的女孩儿。
可想而知,她对他究竟有多重要……既然那么重要,又为什么要固执地赶走她?
方子晋心情复杂,望着孟一安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孟一安的眼神太过冰冷,语气太过漠然,像是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方子晋一下就恼了,提高音量,嚷道:“孟一安,你到底长没长心?娄梦生死未卜,你不需要做点什么吗?良心能安吗?”
孟一安看他一眼,似想离开,只是脚步浮沉,要不是伸手扶住了窗台,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失态瘫软在地。
他有没有长心,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刻他的心已经没有了,像是被人徒手给挖走了,空落落的,已经感觉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