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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憾梦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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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远远的望着暴雨之中相互对峙的两道身影,心里浮上一丝暗喜,难道靳妩真的侥幸赢了少主一招半式?还是少主有心相让?

可是随后响起的那三个字却让她再一次坠入了深渊。

那是殒的声音。

靳妩不仅败了,竟连手中的剑也被殒反手夺走了。

殒到底还是殒,无论他的对手是谁。

他没有杀了靳妩,便已经是对她手下留情,可也仅止于此。

“从今以后,绝不许你再插手祁氏的事,自然也包括祁玉和祁桢的事。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代价。”

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刚好盖过了满天的雷雨之声,清晰可闻的响彻了在场所有人的耳畔。

殒面无表情的扔下了这句话,然后还剑入腰间,向着正堂走来,再也没有回头看靳妩一眼。

靳妩猛地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地埋入了手心,任雨水和泪水在她的手心蜿蜒交错,重归大地。

在她低下头之前,玉娘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是还没有说完便已然泣不成声。

玉娘没有听见靳妩的话,可是她看着远处那个几乎快要被暴雨湮没的身影,却慢慢的笑了。

她转过头,和祁桢对视了一眼,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挚友,爱人。

即便身处地狱却也不再祈盼天堂。

殒看着二人紧握的手,有些话还没出口却已不必再问。但是他想起身后那个仍跪坐在暴雨中的身影,袖袍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是我送你们去还是叫天权来?”

“不劳动少主大驾了,这最后一程就让我们自己走吧。”

玉娘搀扶着祁桢慢慢的站了起来,两人相依相偎的背影如同一场绝美的幻梦。玉娘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婉的微笑,柔情似水的眼波相互流转,一切都不再重要,唯有身畔之人将紧握双手同登彼岸。

暴雨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却流连不舍,仍留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延续着魔鬼的尾韵。

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入了细雨之中。

经过靳妩身边的时候,靳妩却猛地抬起了头,死死的握住了玉娘的裙裾如何也不肯松手。她的手握着玉娘的裙裾,眼睛却瞪着那一道冷肃冰封的背影。

她缓缓的抬起了一条腿,成单膝跪地的姿势,整个人已经成了一把蓄势待的利剑。

可是玉娘却制止了她。

“不要因我而失了心,活着,才有可能取而代之。”

玉娘温婉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畔,她的手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

可是还没等她再回头看一眼,玉娘已经从她手中抽出了裙裾,再次迈开了脚步。

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他们的脚步渐行渐远,她却连再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再多一眼便再也克制不住心中那沸腾翻滚的杀意。

她恨透了自己的无力。

“慢着。”

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死寂,靳妩急忙回过头,却见天玑拦住了那两人的去路。

“师父?!”

“老朽管教无方,本应代徒受过。老朽愿自囚冥楼,永世不出,还请少主放他们一条生路。”

“连平叔你,也要倒戈相向?”

殒猛地转过身,阴森森的从嘴里吐出了这一句话,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幻化成箭激射而出。

“老朽不敢。老朽年事已高,早该退位让贤。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徒弟,偏偏他又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求少主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成全我这最后一个请求。”

“住口!要不是你对这两个孽徒多有放纵,又怎会闹到如今这般田地。这两个孽徒自作孽不可活,难道连你也执迷不悟吗?”

殒还没答话,不远处却响起了祁全的暴喝。

“师兄,你口口声声为了祁氏。可是这些年来,祁氏不仅毫无兴盛之像,反而折损近半,日渐衰弱。如今你竟然把你自己的亲传弟子都逼上了绝路,你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那个人?”

“闭嘴!她活着的时候,你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敢见,如今又有何颜面来质问我?”

“不错,我是没用,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敢见。但是幸好,我收了一个好徒弟,他比我强,我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成全他们,我绝不能让他像我一样抱憾终身!”

“你。。。你。。。你!!!”

祁全右手指着天玑,青筋尽显,鼻孔大张,恶狠狠地喘着粗气,气得说不出话来。

相比祁全的暴怒,殒反而迅速的镇定了下来。他双手背在身后,冷静的算计着当前的形势。

好一个祁玉和祁桢,竟能让天玑和祁全反目。

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但是眼下却无论如何也动不得。

“全叔,大局为重。”

殒低沉的说出了这么六个字,却像一盆冷水一般浇在了祁全的头上。

祁全愤愤不平的收回了手,转过身再不愿多看天玑一眼。

“祁桢可以继续留在煜都养伤,天璇也依然是天璇,但是你们二人的关系我不希望再有旁的人知晓。还有今日之事,亦是如此。”

这不就等于是默许了吗?

谁也没料到这局死棋竟然急转直下,柳暗花明又一村。玉娘和祁桢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狂喜。

“多谢少主。”

最后还是玉娘先反应了过来,扶着祁桢跪了下来。可是殒却一甩袖袍,转身走进了正堂,祁全也气势汹汹的紧跟而去。

玉娘和祁桢完全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一时之间再也顾不上别的事。靳妩不愿在这个当口上坏了他们的心情,可是她却怎么也忘不了方才殒身上那一闪而过的狠厉的杀气。

可她看了看他们嘴角的笑容,最终只是沉默的扶着他们回了房间,帮着天玑重新为他们处理了伤口。靳妩又吩咐下人准备了几碗姜汤,他们刚喝下去便迷迷糊糊的犯了困。靳妩和天玑安顿好他们二人,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靳姑娘,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让老朽为你检查一下伤势?”

“前辈你怎么。。。?”

“血腥气。姑娘虽然穿着黑衣,看不出血迹,但是老朽对这血腥气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也好,那就有劳前辈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就凭姑娘能够挺身而出这一点,老朽已然感激不尽。”

靳妩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帮上忙,要不是前辈出手,他们已经。。。今天的事虽然勉强压下去了,但是他们二人的苦难恐怕才刚刚开始。”

“我这个徒弟虽然自小不幸,命途多舛,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以前那些苦他都挺过来了,我相信以后的路无论多么困难,他们二人都能够继续走下去。”

“有两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朽大概猜到了其中一事,但是另一事。。。看来这三言两语恐怕是说不完了,不如请姑娘先去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免得着了凉。老朽就在这院中备好药材,煮上一壶清茶,恭候姑娘。”

“那就有劳前辈了。”

等靳妩收拾好一切走出房间的时候,天玑果然如约在院子里支起了桌椅。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却透着些寒意。天玑不仅在桌上支起了炭火茶炉,还特意在桌子下放了一个暖炉。

靳妩坐在了天玑的对面,天玑却站起身,不急不缓的为她倒上了一碗姜茶。靳妩接过了姜茶,天玑搭上了她的脉搏。

“姑娘这身子若再不好好调理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靳妩原本以为江湖便是快意恩仇、纵情高歌,如今却现,这江湖之中实在有太多身不由己之事。”

“姑娘的来历老朽也曾听说过一些,姑娘若是后悔了,不妨早作打算。”

“多谢前辈好意,但靳妩心意已决,绝不会知难而退。”

“也罢,总好过像老朽这般抱憾终身。”

“前辈的遗憾。。。?”

“不如先请姑娘讲一讲另一件事如何?”

靳妩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碗姜茶,瞬间又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腾而上,瞬间舒服了许多。

她刚一张嘴,便有一股热气在湿冷的空气中氤氲成水雾徘徊不散。身上暖和了许多,可是心里却仿佛仍下着滂沱的暴雨。

靳妩透过那团水雾静静的看着祁桢的房间,那里漆黑一片,两个刚从死神的手里侥幸逃脱的人正在一场美妙的甜梦之中安眠。

这场甜梦来的太过突然,就好似一个从天而降的福袋。他们被眼前的幸运砸昏了头,却全然忘却了身后那浓重的阴影。

她这一次没能救得了他们,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悲剧重演。天玑能将这场悲剧推迟一次,却不代表下一次还能如此侥幸。

殒让他们逃脱了这一次,下一次就必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击必杀。

她终于看清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却宁愿回到懵懂的当初。

可惜终究是再回不去了。

原来,她当初的预感并没有错。

她看着他一个人在风中孑然而立的身影心丧若死,可是她终究走不到他的身旁。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他们彻底逃脱这片泥沼,还需前辈出手方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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