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眼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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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打开工作板，上面标注的“红叉叉”不止一个。
这也是让洪班觉得很揪心的一件事。
同时有几个人准备自杀，你想救哪个呢？
就像麻麻和老婆同时掉进了河里，都不会游泳，你想先救哪个？
这个时候，选择了A，你救活了他，那结果是很好的。
但如果A没被救回来，B和C……又已经来不及去救了。
洪班觉得，有时候选择比努力重要。
活着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意识。
比如大学毕业的时候，大家的能力差别不大。
但因为选择了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工种。
最后两年、五年、十年过去，大家的境况一比较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同样拿5000块月薪，有人在烈日下奔跑，有人在空调房写字。
同样是过日子，有人娶了娇妻成天提心吊胆，有人结了贤妻日子美美满满。
所以最初的选择往往会改变很多的事情。
但是目前工作板上闪烁的这些红叉叉，
让洪班有点犹豫不决。
按理来说，去哪儿都是“咻”一下就到的，
但从感情上来说，离自己最近的这个叉叉，是最让她好奇的。
当然会好奇。
每个人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都让洪班觉得很好奇。
那些已经死亡的魂魄，洪班没有办法和他们交流
但是这些可以去拯救的活人，
洪班很迫切的想和他们聊聊，为什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哎！管不了那么多了，就选最近这个，先去看看再说吧！
洪班眼睛一闭，点击十字标，然后点击传送。
虽然目标离自己很近很近，但她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洪班选择传递的这座地铁站其实是个废旧的站台。
早些年在这片土地还属于“荒郊野外”的时候，这个站台足以够用。
在那个年代，地铁线路不多，坐地铁能去的地方也有限。
但随着城市的展，越来越多的地铁线被规划出来。
这片曾经出租车晚上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已经展成了中国的IT枢纽。
众多的知名IT企业聚集在这里，让它的地位越来越举足轻重。
这个站台也由一座无关紧要的小站变成了换乘大站。
原来的旧站台由于格局等问题，暂时被废弃了，
现在据说已经变成了地铁员工的宿舍。
漂亮的更具规模的新站台就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越来越红火。
甚至已经成长为北京辖区内，在早晚高峰拥挤排行榜前几名的著名站台之一。
更因为IT工作者的扎堆而备受大家的关注。
感觉选择这个时间点在这个老地铁站里面自杀，有点凄凉啊。
在看到坐在地铁站楼梯上默默哭泣的人以后，洪班心里凄凉的感觉更甚了。
一个男生孤零零地坐在地铁站废弃的楼梯上。
他双臂抱着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上，身边有一瓶看上去不像好玩意儿的东西。
洪班猜测那里面装的应该是农药一类的可以致死的液体。
男生穿着灰黑色格子衫和深蓝色的牛仔裤，
IT工作者标配的双肩黑色背包上面布满了泥土，放在他的身后。
黑框眼镜已经取下来了，放在书包的上面。
如果猜得没错，这应该是一位IT工作者，阳间又戏称他们为码农。
地铁站附近的这一片园区里面，像他这样的码农应该有几十万吧。
收入高、工作忙、九九六是他们的工作常态，也曾是洪班活着时羡慕的对象。
看到这个背影的时候，洪班很想拍拍他，然后问问你怎么了？
可是她暂时还不能这么做。
收魂使的工作守则，是必须在选定对象进行自堕操作前才能现身阻止。
现身的时间点选择是很有讲究的，早了会被判定违规，晚了可能会来不及阻止。
违规的话可能会扣分，甚至会扣工资。
本来就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分，洪班觉得自己还是谨慎点为好。
所以洪班现在默默地坐在男生的身边，听着他呜咽的哭声，一阵的唉声叹气。
作为一个爱哭的女生，可以媲美孟姜女“哭力”的女生，
对人类的哭声洪班还是有一些研究和心得的。
一般情况下，人类哇哇大哭都只是在表达情绪或寻求关注，
但是这种压抑着声音，怕别人现般克制地哭泣，才是真正的伤心。
绝望者的眼泪一般都是无声的，因为不需要通过哭声再引起谁的注意了。
就像小朋友从来都是嚎啕大哭，因为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听了一阵儿抽抽声以后，洪班现他，嗯……为了方便描述，叫他为小眼镜吧。
她现小眼镜停止了哭泣，继续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小眼镜抬起了自己头，开始望着远处呆。
小眼镜，怎么说呢，眼睛也挺小的，但还是时尚的烫着一个烟花烫。
圆圆的脸上挂着红肿的小眼睛，因为哭泣鼻涕也流了一大堆，他都没搭理。
大概看着远方有五分钟以后，他好像坚定了什么信念，拿起了自己身旁的瓶子。
拧开瓶盖，他深吸了几口气，闭眼，准备一口气把不知名的液体倒进嘴里。
就是这时候了！
洪班快速地站到他的身后，默默念口诀，现出了真身。
然后清了清嗓子，学着血眉腻腻歪歪的声音轻声说道：
“嘿，我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喝下去就没有后悔药了呀！”
小眼镜应该是被吓着了。
他打了个激灵，瓶子掉到地上里面的液体撒了一地，
他嗷了一嗓子，像屁股被刺了似的猛然站了起来。
然后转着脑袋惊恐地四处看，最后转过身看到了洪班。
“你你你……你……你是谁！”小眼睛看到洪班后，吓得都结巴了。
“噢，你好，我从这儿路过，看到你在哭，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地方。”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都能进来，我怎么就不能进来呢！”
“我是翻墙进来的，反正这里也没人管。”
“那我也是翻墙进来的，反正也没人管我。”
“你要干什么，学我说话！你赶快离开这儿听到了吗，我在办正事儿！”
“办正事儿？嗯……你说的正事……就是把这瓶东西喝下去，然后呃……死掉吗？”
洪班指着地上的瓶子，歪着舌头比划着说。
小眼镜把瓶子捡起来攥在手里：“不用你管！你快走！我不想被人看见，你走！你走！”
说着说着话，小眼镜有点激动了。他的声音都已经生了变调，好像处于快崩溃的边缘，随时会爆一般。
洪班伸出双手在小眼镜面前晃了晃，然后指指自己说：“你好好看看我，我，已经死了。”
小眼镜瞪大了双眼看着洪班，然后突然就怒了：“我叉！我他妈的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你给老子滚！你滚！”
洪班翻了个白眼：“你怎么骂人呢！能不能对女生稍微有点风度啊。”
小眼镜脸皱成了一团：“风度个屁！我都不想活了还管什么风度！你这样逗弄我，我还给你讲什么风度！”
“嘿，谁说我逗弄你了！那你看好啊，别被吓着。”洪班说完默念口诀，完成了隐身操作。
小眼镜全身一抖，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后慌乱的四处看，以为洪班是藏到了某个地方。
他大喊：“出来！你给我出来，你别吓人啊，我不怕你！”
洪班又现出真身，蹲在他面前说：“我说了吧，我已经死了，你还不信。”
好半天小眼镜都没说话，一直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班伸出手在他的小眼睛面前晃了晃：“嘿！在听我说话吗？”
他回过神来，警觉的往后退了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瓶子，
然后声音颤抖着说：“你……你想干什么，我……我还没死呢！你想干什么……”
他有点语无伦次，大概是见鬼了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力太大吧。
洪班笑了笑，凑到他眼前说：“我不想看到有人和我一样死得那么惨，想跟你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什么……我不认识你！”
“你能不能别死啊！死又不能解决问题！”
“我……我死不死管你什么事！我不死问题就解决了？”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想死，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我……我为什么告诉你！”
“你看啊，我一个月只能到人间来一趟，今天这么巧，我就见到你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洪班笑眯眯的忽悠他。
“是吗，一个月来一趟，就刚好看到我在这里哭……”他看上去有点尴尬。
“嗯，你不哭的话，我可能还看不到你呢！既然你都不准备活了，不妨告诉我原因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好不好。”洪班瞪大了眼睛，装可爱的看着他。
“哎……也好，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死了，未免也太孤独。”
小眼镜说完抬头看了看地铁站的棚顶，又看了看外面。
因为这个地铁站建在地面，所以能从两人坐着的地方看到外面的建筑。
深夜12点多，很多地方还亮着灯。
甚至有几个办公楼还灯火通明。
他苦笑了一下，开始了关于自己故事的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