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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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潮热难当, 平时做饭拿个土豆出来再洗完都会落得一身汗,不过三四分钟的功夫。
她穿短袖, 背后湿了一片,听话的闭着眼。
这个吻好漫长, 漫长得虞安思绪坠在空白里,又想了很多额外的事。
温热的纠缠与清淡的薄荷味冲撞在唇齿间, 他吻得娴熟而温柔,半点空隙不留。
虞安不算一张白纸, 但曾经最多就是牵手, 后来也没空展个人问题。
她隐约有感觉,奚清楷这表现, 绝对不是无师自通。
虞安不敢沉浸太深, 等意识到自己在什么疯时,一把推开了他。
她很冷静地跟奚清楷对视了十秒。
口齿清晰地吐了个字出来。
操。
奚清楷:……
虞安抓了一把自己的头, 转身踹门大步走出了厨房。
奚清楷转身靠在灶台上,非常确定, 这个反应在他人生里还真是第一遭。
他跟着出去, 听到出来倒水的虞孟清吃惊问道:“姐, 你嘴怎么肿了?!”
虞安没好气地用手背一蹭:“鸭脖吃多了。”
虞孟清倒水的手顿住了, 震惊:“你有鸭脖都……不给我留两个的吗……”
话音还没落, 虞孟清无意中看到了奚清楷, 整个人颓了下来, 一手水杯, 一手英语作业, 生着闷气回房了:“两个人偷吃东西都不带我啊,哼。”
虞安火很大,脱了拖鞋就要赶上去抽她屁股:“你这死小孩怎么这么自私,我爱吃什么吃什么,你小小年纪吃那么多辣的干嘛,不怕便秘吗?马上考试了,快回房复习去!”
她在心里算了算,二十多秒,够他转身离开了吧。别杵那了,她一回头再看到他,得多尴尬。
虞安默数了五个数,转身绝望地现奚清楷一步都没动,站在原地。
说不上深情,也没有面无表情,他就是在这偏昏暗的屋子里,低头看着她,仅此而已。
虞安有脑子,她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个吻是因为什么,如果为了一时冲动,他这时突然说什么,试一试吧,她真的会觉得是个笑话。
好在,奚清楷任她从身边经过,并没开口说话。
她觉得自己就像踩在泥泞不堪的沼泽里,天上还给下了一场大雨,暴雨倾盆的那种雨,怎么挣扎身上都是黏的。
周末,虞安下午两点就早早回了家,今天请了吕明来家里吃饭。两周前虞孟清放学路上被社会青年找茬要保护费,吕明正好遇见,车一停把几个人揪进了局子,还买了十根棒棒糖安抚她。虽然虞孟清一脸冷漠,压根没哭。吕警官跟虞安感慨,看孩子都吓傻了。
提着一兜菜进厨房的时候,郑禧期期艾艾地挤到了厨房,堵住了虞安的去路。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脸上的肉堆到一起,从里到外地透出窘迫和心酸来:“小安,阿姨帮你打个下手呗,我……能不能也吃一点?我不做到桌子上,随便舀点就走。”
虞安知道她的,估计身上的钱已经赌到山穷水尽了,最近半夜总听厨房有声响,多半是她小心翼翼地翻找剩菜的声音。
她想了几秒,扭头进了厨房。
声音虽然轻,但肯定的回答清楚落进了郑禧的耳朵,她捂了捂饿得直抽的胃,微微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跟着虞安进了厨房。
青椒炒豆干是最后一个菜,姜葱蒜下锅爆香,吕明人在外面就闻到了香味,笑着踏进家里:“还挺香啊,有肉没?”
“不缺你——”
虞安端着盘子踏出厨房,说到一半便僵住了。
“刚好遇见了,顾凯今天下班挺早的,是吧?”吕明把制服外套脱下来,冲后面努努下巴:“能一顿吃就吃了呗。”
吕明说完就进屋了,没顾着身后两个人有些尴尬的碰面。
奚清楷像没看出来她的不自然似得,黑眸似有若无往厨房里一扫,完全是一片狼藉的战场,但虞安觉得他根本不是在看厨房本身。
“放那儿,等会儿我洗碗的时候一起收拾。”
这是家里约定俗成的,谁做饭另一个人就负责洗碗。
奚清楷说完就往餐桌上去了,虞安走在身后,声音不大不小道:“本来也是你收拾啊。”
吕明虽然习气又痞又爆,但熟了的都知道,他平时不炸的时候完全一人形噪音污染器,话痨的飞起。饭桌上他跟虞孟清一个逗哏一个捧哏,虞安有种自己在看刘老根大舞台的错觉。
她和奚清楷默默吃饭,她偶尔应和一句,奚清楷吃饭连头都不抬。
虞安不知道的是,吕明还是渐渐敏锐地觉了不对。
他们俩摆明了在闹矛盾,说话言谈间却是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虞安一边捧场一边还能淡淡回奚清楷的话。
奚清楷也是突然就想起来了,问她:“你那过了,怎么打算?”
她之前自考的分数下来了,很高。
“你查了?”虞安把碗里的花椒挑出去,“我都忘了。”
奚清楷:“嗯,分数挺高的。”
“挺好,说明我聪明啊,”虞安轻勾起嘴角笑了笑,淡淡抬头看他一眼:“还能怎么?”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给她碗里夹了一片回锅肉,连着蒜苗一起,虞安把肉吃了把蒜苗扔还给他,一句话都没说。
吕明还是有一点点震惊的,他本来想着两人这么久都没变成一对狗男女,肯定是不合适呗,要按正常人的频率,俩有意思的话,这时候虞安可能都在安胎了;而巧就巧了,他基本没和他俩同时待在一起过,这气氛……啧啧。
关键是,奚清楷也太t乖了吧,垂着头说话时全是对着虞安,一盘回锅肉,他还没怎么夹,小半盘感觉都被奚清楷这s夹给虞安了。
吕明那个心塞,就这道菜辣一点带劲好吗!
饭吃到过半,大门开了,郑禧走进来,递给虞孟清一沓彩色纸,满头大汗地道:“晚了点,你作业应该还来得及吧?”
虞安刚刚炒最后一个菜前她出去的,见虞孟清要买东西做手工课作业,她忙自告奋勇地去帮忙。
这时候的温度,不管什么时候出去其实都是一头大汗,但虞安觉得,怎么都是去帮忙的,递给郑禧碗的同时,又从桌子下拉了个塑料椅子给她,示意她坐下。
郑禧受宠若惊地接过碗和勺子,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一次性铺了点菜,把椅子调了调,离自己近一些,准备坐下来。
虞孟清和吕明都在抢着要夹排骨汤里的玉米,虞安趁着他俩河蚌相争,一筷子下去把玉米夹走了,还没送到嘴里,一声清脆而响亮的碎裂声止住了她的动作。
奚清楷低头吃饭,余光半点都没分出来,却抬手把郑禧那碗饭掀到了地上,米饭和菜洒了一地。
三个人都愣住了。
郑禧半弯着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奚清楷则淡淡抬眸看了眼郑禧:“你坐错地方了。”
虞安把筷子搁到桌上,努力心平气和地转向他:“奚清楷,你有病吧?”
奚清楷微笑着看向她,笑意颇深,眼里却压着冷意:“有可能。”
她从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什么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虞安气得手都有些抖,突然有种推翻从前对他全部印象的冲动。
他指责虞安。或者说,那语气谈不上指责,只是话很不好听。
“你同情别人随便心软之前,能不能先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农夫与蛇的故事你是听少了是吗?”
她以为她见过奚清楷火的样子,但现在才觉得之前算个屁,他恶劣起来真是眉角眼梢都落着冰雪寒意。
“对啊,本来就是圣母,这点你不应该最清楚吗?不然我当初是脑子被夹了才让你住进来?你真的缺什么温暖吗?那你来我这干嘛,我家跟温暖挨得着他妈半点边吗!”
虞安冷冷道。
奚清楷看了她几秒,沉默把桌上碗叠起来,收到怀里朝厨房走去。
吕明本来想劝架,毕竟虞孟清镇定地跟什么事都没生一样,但还没来得及劝呢,局势急转而下,奚清楷……神t安静地去洗碗了?!
社会社会。吕明有种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的震惊。
这是怎么样的操守和刻在血液里的和平啊?
Pac and lov代言人吗?
虞安拽着郑禧就往外走,去外头找了家面店给她点了碗牛肉面,把八块往收账的那一拍,虞安直接就要出店。
“小……安,你们……不要因为我这么……”
郑禧心里一半忐忑一半复杂滋味,她实在不想被赶出去啊。
就手里握得那个视频,她一是也不可能真放出来,二是就那个男人,绝对不怵她这点小威胁。
虞安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框,她侧了侧头:“他脾气没有那么坏。”
郑禧:“……”
虞安看了郑禧一眼,语气沉了三分,带着漠然的冷硬:“所以他现了,而我不知情的事,不应该再出现在家里。如果叫我再现了的话,你大可以试试,”她微眯着眸,笑了笑:“瑜雯的视频你播到全世界去好了,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这家面馆离家里直线四百米,她从反方向绕了个大圈回去。
虞安本意是不想带着坏心情回家,免得又莫名其妙的吵架。转念一想他们莫名奇妙的吻都接过了,怕毛线。走起路来速度也更快了,这条路上住着猴子和狗成,两个人住对门,她想到猴子最近这段时间长住临安,在重新兴起的武馆帮他爸的忙,而狗成家也在秀树街开了分店,这时候两人应该都在家吃晚饭。
街上的无名树没有一点自觉,树叶被夏夜的风吹一吹,落一地。
其实天还没黑,她抬头看到两家的灯都是亮着的,猴子和他爸笑闹的声音很大,他们家在炒腌鲜肉,很香。狗成和父母、妹妹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不知道谁说了什么笑话,狗成好看的妹妹笑弯了腰,伸了长腿踹了狗成一脚。
虞安犹疑了一会儿,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画面其实很熟悉,她曾无数次的走过这条街,看到其乐融融,看到生活本来也可以过得这么开心。他们都很好,从朋友的角度来说,她觉得认识他们真的好。但矛盾的是,她离热闹欢愉幸福越近,作为旁观者就越残忍。
她多想家里有个家长,太难的时候可以给人靠一靠,但虞家的家长很早前就是她了。
初中时写作文,什么磨难令生命绽放,她后来想想,都是狗屁。
为了抵抗这命运,虞安想,我他妈筋骨都快折断了。从那一年开始每天走在路上都是提心吊胆,每天早上起来先向四方神明祈祷不出幺蛾子,弟弟妹妹都不好带。
虞安就这样揣着更加烦躁难过的心情回了家,想做点家务,现水槽和厨房都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吕明已经走了,了个短信说谢谢招待,有空聊聊。虞孟清在房间里做作业,说不需要她帮忙,又递给她一个牛轧糖。
虞安知道她需要安静,遂关门出去。
他不在家里了。
她刻意不去想,闷头把脏衣服都收到盆子里,开门去后院洗衣服。
说是后院,反正就是个公共的窄空间,有个水池。只要从一个颇挤的过道穿过去,但水池旁就是下水道,这破楼里好几家人都愿意来这的水龙头下洗东西,反正不用自己家里的水都挺好。
虞安拿肥皂打衣服,搓的时候越搓越火大,回想起刚才每一个争论的细节,懊悔着明明有更有力的回击方式,怎么就说了那句不痛不痒的呢!
回忆着回忆着,不小心回忆到他在饭桌上问的事。
考试……他说分数挺高。她知道啊,她想报的专科和专业肯定没问题。可虞安在当时考完后其实就冷静下来了,她九月如果去读书,虞孟清怎么办?那个在外地上中学的小兔崽子又怎么办?
想的脑壳疼,除了放弃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她低头用力地揉着衣服,好像要揉掉她所有的异想天开。
在虞安视线触及不到的身后,男人本来正垂眸面无表情地抽烟,懒懒靠在墙上,一抬眼却看到了她。
她穿着纯白棉质短袖,灰色运动裤,沾到些水的中段贴合着腰部曲线,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腰线好细。人身后背景一半是沉坠的夕阳,一半是渐渐侵上的深蓝夜色,颜色浓重下衬得她肤色极白。背上那对沾翅欲飞的蝴蝶骨透过布料微凹出来,几乎是瞬间抓住了奚清楷的目光,他黑眸不着痕迹的一暗,轻度近视让他不得不微眯着眼看她。
所以有句话说的没错来着,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动心动性。
奚清楷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摁灭了烟,正要走过去,听见闷热风里有一阵好轻歌声。
断断续续,是粤语,有些轻快又带痛意。
……任旧日路上风声取笑我,任旧日万念俱灰也经过……毋用再争取更多。
……珍贵岁月里,寻觅我心中的诗……
令奚清楷停住脚步的,不是虞安唱歌这件事。
是他能清楚看见,她哼着唱着,不时吸吸鼻子,眼泪直直从眼眶里掉进满是泡沫的水盆。
奚清楷见过人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跪,在他面前死。
他任别人捅过他刀,掀过他场子,毁过他尊严,他从前只要赚钱,聪明得可以拨开重重雾,自顾自的走路。
彼此都知道交手是定生死,手下不留情,即使伤亡又怎么会有悔意。
所以,奚清楷从来都不知道,眼泪竟能比枪比刀还要锋利夺人。
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是捂着额头,咬紧了牙关,直到沿着水池滑下来,蹲坐在地上。
虞安没能完全蹲下去,在那之前,她被一把捞起来了。
奚清楷单腿蹲在地上,让她斜靠在自己怀里,说话时很轻柔,月色溶溶,更加衬出男人温文淡然,垂眼的一刹那好看的令人心神震荡:“虞安,有时候你真是虚伪的很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