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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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明月光上班时现，停在小区里的那辆车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
昨天早上他还说，他晚点过来取车，可现在，车不见了，人又找得回来么。
其实她明白轻轻大抵是什么用意，在她如此纠结的时候，她该感谢还有人愿意为她操这份心，她昨天那样走掉，实在是辜负了轻轻的一片好意。
她不是个演员，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没能微笑着和他虚与委蛇，听到他因为过劳而引急性阑尾炎的那一刻，明月光清楚记得她的心猛烈颤抖着，和他分离的七年间，也会经常难过失意，但那种钝痛迟缓而隐蔽，以至于让她误会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那段过往时光，但是昨天轻轻策划的善意的恶作剧，却犹如当头一击，她感受到了彻骨的痛苦和彻底的清醒。
她明月光，无比在意季烨岑，无比害怕失去他，无比……爱他。
情绪如汹涌波涛将她卷入更为猛烈的漩涡中，以前她自欺欺人，假装不爱他，所以能够强撑着在他面前做一个正常人，但当她终于确定那份爱意的时候，她却再也无法忍受自己以一个欺骗者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轻轻说他早就知道真相，可连她自己都清楚，她于他，是个诈欺者。
她诈欺了他的爱，也诈欺了自己的心。
连着这七年时光估算，她欠的债，难以偿还。
可自己犯下的错，唯有自己改正。
吴允之回来工作了，这让晶晶笑成了花，她缠着要去销假的吴允之东问西问，幸运的是，吴允之这次很有耐心，没有找借口离开，一直听她说。
明月光进入大厅打卡时，吴允之和晶晶都回头看向她。
“小光，昨天是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走地很急啊，叫你都没理我。”晶晶将明月光引为知己，话里带着明显的关心。
明月光没料到吴允之会突然回来上班，惊讶的同时也终于安心，她朝他微微笑，他也淡然回报一笑。
“没什么，我是太饿了，急着回去吃饭。”明月光和晶晶开玩笑，她当然不会说出实情。
吴允之走到明月光身边，宿醉的嗓音带着丝丝沙哑，“我回来了，咱们还一起吃饭。”
明月光点头，他能这样自然的和她说话，她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人肩并肩上了楼，留下晶晶一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呆，吴允之和明月光……是她想多了吗？
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即使明白，也不愿戳破。
“中午在楼下等我，我有话要说。”吴允之走在明月光身侧，在她就要进办公室时轻轻说了一句。
明月光点头说好，她也有话对吴允之说。既然心有所属，就不该蹉跎他人。
经过昨天那场对阵，原本和蔡丽沆瀣一气的冯芸芸居然一大早就巴巴跑来献殷勤，还满脸笑意地叫明月光“妹妹”。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明月光脸上笑着，但心中却不敢苟同，她不是秀木，这个冯芸芸也称不上良禽，不过小人尔尔。
当然，事情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明月光特地去了孟南柯办公室，费了些口舌从他那里讨了一道圣旨，罚了蔡丽一个月工资奖金，又将她被降职的公告贴到了公司的公示栏上，等明月光回到编辑部时，果不其然，蔡丽脸都绿了。
韦娜进来的时候已然感觉到整个采编部的氛围已和从前大不相同，她信息灵通，自然知道明月光和蔡丽的对抗，她示意明月光去她办公室，满脸严肃。
明月光心里忐忑，她确实急切了，为了立威就忘了分寸，韦娜是她直属领导，她要处罚蔡丽，先该和韦娜报告，不该直接越过她找孟南柯，作为下属，她僭越上司，实在不明智。
不仅明月光一个人这样想，整个编辑部的人都在揣测，韦娜恐怕是恼了明月光。
可等明月光轻手轻脚关上主编室的门时，韦娜却对着明月光诚惶诚恐的脸笑了起来，“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明月光瞬间松了口气，不是责备就好，她很喜欢韦娜这个上司，真怕因为这件事被她讨厌，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
“孟总说你一定能胜任的时候我还心有疑虑，此时看来，是我小看了咱们明组长了。”
明月光在人前板着脸立威，在韦娜这里仍旧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兵，被将军大人这么夸奖实在是不敢当，只能一个劲傻笑。
韦娜突然话锋一转，脸上笑意渐渐隐去，多了丝忧郁：“看来真是我能力不足，竟然还不如你个小孩子果断……”
在已工作多年的韦娜的眼中，明月光这种才工作了几个月的毕业生，倒真的只能算是孩子。
明月光感觉韦娜情绪低沉，想了想说道：“不是能力问题，是您太重情了，不忍心。”
韦娜愣了一下，她又看向明月光，眼中多了些不同的情绪，她顿了顿，“在职场久了，早就忘了情分是什么，你这样说，我倒是不敢当。”
明月光笑了，“您骗不了我的。”
如果不是珍惜多年并肩奋斗一路走来的情谊，以韦娜这种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怎么会容忍蔡丽这种人如此之久，她不忍心，但又不放心，所以只能让明月光打前阵，她庆幸明月光终于打开了僵局，但心中肯定还是不忍的，明月光知道，这是善良的人的通病，心太软。
明月光想，如果十年后，她能如韦娜一样，还能保持这份初心，应该很值得庆幸。
没有众人期待的反目大戏，这场风波仿佛没有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人再敢小瞧明月光这个小娃娃。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老唐意味深长地叹气说道：“徒儿啊，为师都不敢和你插科打诨了。”
明月光嘻嘻哈哈回道：“师父，你可别吓唬徒儿啊。”
老唐哈哈一笑，明月光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别人什么想法他管不着，明月光能顺利平息这场内斗，倒真是让他老怀甚慰。
吴允之吃完饭就走到明月光这桌，耐心等明月光吃完。
老唐和李哥一众人都含笑不语，在他们眼中，明月光和吴允之可是官配。
明月光本来胃口很好，可吴允之在旁边等着，她也不好一直吃个没完，胡乱吃了一些就赶紧和吴允之出去了，她可不想被人当作活标本一直看个没完。
吴允之将车开到一间咖啡馆，两个人推门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点了两杯咖啡，吴允之开了口：“觉不觉得很熟悉？”
同样都是咖啡馆，同样都是靠窗的位置，同样的人，同样相对而坐，怎么会不熟悉呢。
明月光点头，“那天你点的也是拿铁。”
吴允之愣了一下，“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你很了解我，可我却不了解你，一直都不了解。”吴允之没有动面前的咖啡，只是无比惆怅地看着明月光。
“吴允之，我有话要说。”明月光知道自己这样硬生生打断他很不对，但她必须要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吴允之声音有些颤抖，为他将要提出的问题。
“你喜欢我，暗恋我四年，是不是？”狠狠握住咖啡杯，吴允之目不转睛盯着明月光。
如此猝不及防的问题让明月光失语，她准备好的说辞全部报废，隐藏了四年都没被人觉的心意，却这样毫无预兆的袒露人前。
虽然慌乱，但明月光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季烨岑，一颗纷乱的心竟然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还是窘迫，但却不再惶惑。
既然已经被人现，就不必再逃避。
明月光犹豫的时间里，吴允之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太漫长了，他仿佛看到了她独自一人追逐他时的一幕幕画面，越是想象越是不甘，他不会放开她。
“没错，我暗恋了你四年，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但是你问了，我就不会骗你。”
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吴允之颓败一笑，他只遗憾错过了那四年。
如果哪个瞬间，他偶然回头，那他一定会现她，就不会有如今的爱而不得。在她的暗恋中，他绝情的彻底。
“吴允之，我有话要说。”明月光再次开口，她必须说明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你以为，在我知道你喜欢我后，我还会听你说吗？”吴允之突然很坚决，他拒绝听明月光的话。
“那只是曾经。”
“小光，我知道你现在喜欢季烨岑，但你不是也喜欢过我吗？不要这么快做决定，我有信心让你再次喜欢我。”吴允之伸手握住明月光的手，不容拒绝。
明月光用力抽出双手，在吴允之接近破碎的目光中开口：“不一样的，你和他不一样。”
“你知道吗，虽然我暗恋你四年，但我从未想过向你告白，更没想过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你就像天边的星星，有我没有的光芒，有我没有的方向，可星星只是用来欣赏和崇拜的，我从没想过要长出翅膀飞到天上。”
“但是季烨岑不同，看不到他的时候我会思念，看到了又会妄想能一直守着他，我可以远远看着你的背影四年，却无法容忍失去他一秒钟，我想得到他，他的爱，他的人，我都想要。”
绝情的话大抵如此，不是我不再爱你，而是我对你从未强求。
吴允之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笨拙过，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爱情中没有先来后到。对于这句话，他以前是不信的，可在明月光这里，他自恃的信心没有用武之地，纠缠只会让彼此难堪。
如果爱情讲究先来后到，他该多庆幸。
吴允之不知道，先来的人，从来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