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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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湛来到偏殿,没有急着看陈璞的考卷,而是问身旁的方淳,“那两锭元宝是怎么回事儿?”
听闻皇帝的问话,方淳也难得的露出笑容,“陈会元是个聪明人。”接着把陈璞从皇宫外到进入弘德殿的表现跟皇上讲述了一遍。
“原来他就是陈璞,你觉着他让你帮他保管元宝是什么用意?”杨湛饶有兴趣的问道。
“老奴觉着,他在试探,如果老奴是个贪财的人,他就不会跟我要了,当做结个善缘。如果他觉老奴不是个爱财的人,他就会要回去。不过他无论能不能判断老奴是否爱财,他也不敢不要了,因为他现老奴是皇上贴身使唤的人。”方淳嘶哑的嗓音,缓缓分析道。
杨湛点点头,“有趣的小子,朕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有趣的年轻人,他才十七岁啊!”杨湛说着,就准备坐到龙书案后面的大椅上,可刚弯腰又直起来,“你说,朕是听他的话坐下来看,还是就拼一口气,站着看呢?”
方淳想了想,“依老奴看,还是听他的,这样如果皇上稳稳的坐着看完,下次遇到他可以让他难堪一下。”
“哈哈,好,朕就坐着看,看他还能有什么奇思妙想,拖字诀已经实施,朕已经不觉出奇了,他还能有什么主意?”杨湛坐下来,翻开陈璞的考卷。
前面拖字诀的部分,陈璞做了详细的阐述,把过去他没有完善的地方都做了补充,从细节上,把拖字诀用到了极致,杨湛也仅仅是觉得陈璞的有些细节处置实在有些孩子气,但却的确有效,可完全到不了让自己拍案而起的地步。
继续看下去,当看到陈璞阐述让一支武阳最强的骑兵孤军深入突戎之时,杨湛后脊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戎马一生,最看不得这样充满豪情的战阵策略,因为他会激动,当看到陈璞阐述这一支孤军所能造成的战果和其中的凶险之时,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
“妙!妙之毫巅!朕怎么没有想到,无论是祝凯之的金锏骑,还是朕的赤乌卫,又或是白轩的遮天骑,都可以胜任,如果这样的话,突戎只有退兵一途,那还用实施什么拖字诀?”杨湛自言自语道。
方淳在边上也很是吃惊,皇上真的拍案而起了,他很久没有看到皇上这个样子了,也仅仅是在当年与汉齐联盟的大战中,几次大捷传来之时他才激动过,只是也没有达到拍案而起的地步。
杨湛带着疑问继续看下去,下一页开头就是一句当头棒喝,“绝对不可单独实施孤军之计!”下面就是阐述原因。
伪装成西域军队的孤军,不可能真的骗过对方,若单独实施此计,对方在无法捉住这支孤军的时候,到时把草原上星罗棋布的大小部落汇总一处,抵御这支孤军骑兵,然后全力挥军南下,那时就没有转圜余地了。中原人做不到这样,但突戎人可以,十岁的孩子可以上马杀敌,女子亦可,七十岁的老人同样可以。
武阳现在还在休养生息的阶段,这个险冒不得!
只有一手大棒,一手甜枣,才能让突戎左右为难,罢兵听话。武阳的姿态还是要以积极的操和亲为主,孤军游击只能作为辅策,让对方的联盟分崩离析的辅策。
突戎的大军是草原上的各个大小部落拼凑而成,后方家人的生命遭到威胁,就算这些大小部落的领愿意坚持,那些兵丁绝对不可能坚持的,那时都律王必然要在撤兵回援和坚持威胁武阳两个选择上做抉择,他选择坚持,必然会让草原诸部离心离德。他若选择回援,和亲的事宜干脆就停滞下来,到时候主动权就重回武阳的手中了。
杨湛放下陈璞的考卷,走到偏殿中一角的炭火盆旁,盯着忽明忽暗的木炭,思索陈璞相辅相成的正奇两策,他竟然找不到漏洞,和失败的可能性。
茫茫草原,一支一人两骑甚至三骑的千人骑兵杀进去,那就如沧海一粟一般,根本无从找寻,只要主将沉着冷静,以战养战个一两年都是可以的。而这边的和亲事宜按部就班的拖下去,杨湛把自己设想城那时的都律王,也是无计可施。
“此围已解!”杨湛赞叹道。
可他想起来,这才看到大半本,就已经解决了问题,后面还能有什么?凑字数?好奇心的驱使下,杨湛回到龙书案坐下,继续往下阅读。
后面的部分可以说是国策,战略层面的国策,杨湛缓缓的合上这份足矣青史留名的考卷,双目无神,他后脊背的龙袍已经湿透,陈璞最后这部分战略,杨湛是屏住呼吸看完的,他怕自己不死死的闭住嘴会惊叫出声,太绝了!太狠了!真正的一劳永逸,如果此计实施,不出十年,突戎便已经名存实亡了,那时候自己还未到七十岁,或许还能看到那一天,想到这里,杨湛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威胁了中原几千年,从未被征服的草原,竟然非常可能在自己的手上消弭,纳入武阳的版图。无论是黄袍加身,还是一统天下,对杨湛来说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的内心其实并未有太大的波澜,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若非要说出一个激动万分的时刻,还是暗度陈仓偷袭蜀国的那一役,因为那一役是孤注一掷的,若不成功四国联起手来,周国必亡。
可他杨湛敢赌,也赌赢了,他火烧蜀国皇宫的那一刻,就和现在的感受一样,浑身上下每一丝肌肉、每一根汗毛都在战栗。
良久之后杨湛才平复下来,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方淳,去把大殿内的诸位爱卿,给朕叫过来,我有话说。”
不一会儿十几位武阳重臣,就来到偏殿,不知道皇上把他们都招过来做什么,这个时候应该监考才是。
杨湛说道:“今次的殿试,状元就是陈璞,后面的三甲排名众位卿家替朕去阅卷吧,有了结果呈与朕看就好,朕有些乏了,先回寝宫了。”杨湛很少乾纲独断,绝大部分事情都是和众臣讨论后决定,可一旦他真的做了什么决定,那就绝对不可以听到质疑的声音,所以众人都高声应诺,没有人有异议。
杨湛把陈璞的考卷拿在手中,扬长而去。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解,皇上钦点了陈璞的状元,这没有什么稀奇,往年也是皇上钦点一甲三名的归属,可试卷是众臣都要过目的,但今次,皇上明显没有要把陈璞的试卷给任何人看的意思,这就不得不让每天都在揣摩圣意的大臣们猜疑了,这陈璞到底是说了什么妙言天音,让皇上连试卷都不允许他们看?
殷景琪早已古井不波的内心波澜涌动,他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陈璞,许下高官厚禄,许下美人,许下金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他收入麾下,或许他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也如段平之和白轩一样想到,皇上和自己都已经是五十多岁了,最多也就十年,就该退位让贤了,那时候陈璞也才刚刚二十七岁啊!
太子宽厚勤勉,是守成的明君,若和陈璞君臣相宜,今后的几十年朝堂,谁与争锋?
陈璞可不知道他的一篇策问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他做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灵机一动也就做了,心血来潮也就说了,并没有太多顾忌。他能想到他的这篇策问足以让皇帝知道他的能力,但他没料到的是,一个马上皇帝一统天下后,还能开疆拓土,这对杨湛有多么大的诱惑,如果不是怕太过惊世骇俗,杨湛现在就想派出一百赤乌卫,无时无刻的保护陈璞,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对武阳太重要了!
陈璞大摇大摆的走出弘德殿,太阳还没升多高,朝阳照耀着陈璞,陈璞踏着朝阳的金辉,一步步的走下弘德殿象征九五之尊的台阶,朝阳缓缓的在天边爬升,他陈璞又何尝不是朝阳,光芒已现,必将光耀武阳。
从陈璞进入皇宫,到陈璞走出皇宫南大门,也不过大半个时辰,茶娜还在担忧陈璞肆无忌惮的性子,会不会开罪皇帝,若真是那样自己该怎么办?
陈璞敲了敲马车车窗,“听说这马车中有一位胡思乱想的小娘子,不知在否?”
茶娜打开车窗,气道:“不在!”
“噢,看来是敲错了,我再去敲敲别的马车。”陈璞转身欲走。
“你敢!”茶娜娇喝道。
“不敢不敢,小娘子,可否让我上车一叙?”陈璞问出这句话时,正有几个国子监的监生路过,几人都觉得这是个登徒子在调戏良家女子。
“好吧,你上来吧。”茶娜说完就关上了车窗。
陈璞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那几位监生目瞪口呆,这样也行?这么简单?他们互相看看,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茶娜钻入陈璞的怀中,“你一进皇宫,我就害怕起来,你真要开罪了皇帝,我除了陪你死,一点办法没有,我不喜欢这种无力感。”
“可我今后总要上朝的呀,要不为夫想想办法,争取个外放的差事?带着你们四个一起远走高飞?”陈璞搂紧茶娜的腰肢说道。
“真的可以吗?”茶娜惊喜的道。
“但愿吧,我其实也不喜欢在这京城待着,束手束脚的,被人欺负了,还得隐忍,真他妈憋屈!我已经尽力的去做了,能不能争取到这外放的差事,只能等皇上拍板了。”陈璞非常不满意憋屈的现状。
他如此用心写出两篇策问,为的就是能争取到其中一个位置,无论是到突戎跟鞑子扯皮,还是管控江湖,都需要离开京城,那样的话,不但可以捞取政绩,还可以天高任鸟飞。陈璞清楚自己的短板是什么,就是岁数和资历,朝堂也是需要论资排辈的,他这样的年纪无论多么有能力,在京城也是难以迅速崛起的,外放就不一样了,不但可以自己说了算,还能使些手段创造政绩,等到他再回京时,那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想的很美,但能不能得偿所愿,却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杨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陈璞还一无所知,现在也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