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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老饕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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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纠正了虎妞的音,陈母就坐在边上看着自己的儿子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的教人说官话,感觉如果日子可以这样安心愉悦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大富大贵自己享受过,可那种生活并没有给她多么大的幸福感,而现在她能感受到那种自内心的喜乐。

一个多时辰教会了虎妞三个称呼,也算略有成效吧,陈璞把身体所有重量都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道:“娘,我跟竹竿儿约好了一起吃晚饭,就不在家吃了,您做饭的时候也让这个笨丫头在你边上看着点儿,让她学学。”

陈母嘱咐道:“不要太晚了,你身子骨弱,少喝些酒水。”

陈璞也不管兴致还颇高的虎妞那求知欲极强的眼神,答应了一声,就和王忠一起出了门。

出门没有走出多远,就是城西的西市,陈璞一路上跟西市上的街坊邻居热情的打着招呼,“赵叔,铁匠铺生意不错吧,这眼看就要春种了,锄头犁子什么的可是好卖的很啊,”

“王大娘,您这橙子一看就酸,放放再卖吧。”

“蒯大哥,您这竹篓给我留个小的,回头我来一个,装王大娘的橙子。”

“崔掌柜,你们大小姐我可认识,再到你这扯布做衣裳,您可得给便宜点儿。”

“呦,这不是一品豆腐坊少当家的吗?毛豆腐给老弟留点儿,就好这口儿。”

陈璞就这么一路行来,经过的摊位、铺面,都热情的跟人打招呼,弄的整条街上的人都有点无法适应,盖因陈璞过去是个木讷的性子,跟他说话,充其量回你一句“嗯”,大家虽然不讨厌陈璞,可也谈不上喜欢。谁家都有个马高镫短、缺钱手紧的时候,跟陈李氏开口借钱都无不应允,加上一家人也与世无争、不喜跟人家长里短的瞎聊,城西的人对陈家的三人都算和善。

可今天陈璞这么笑容灿烂的与人打招呼,那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整条西市上陈璞走过后,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陈璞怎么像换了一个人,最好打听新鲜事儿的水果西施王大娘坐不住了,收拾收拾就往陈家跑去。看着王大娘那壮硕的腰身消失在巷口,大家也都不再多想,因为大家都知道,水果西施再出来的时候,肯定真相大白。

陈璞热情洋溢的走过整条街,王忠佝偻着身体跟在其后,来到西市的最西边,一个稍显破旧的酒馆门口,酒幌子上面还有两个破洞,依稀可见上书两个字“老饕”,别看这不起眼的酒馆破破烂烂,可在整个云阳都是无人不知的。

老饕馆有三条规矩,第一条,酒水和食材酒客自备,酒馆只管加工不管食材;第二条,一顿饭多少钱,厨子说了算,不还价、不赊账;第三条,先给钱,后上菜。

这样的规矩按理说该无人光顾才对,或者早被闹事儿的混混、豪绅搓扁捏圆了,可老饕馆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开了十几年,也没扩大、也没关门。

陈璞进到酒馆里面,其中只有六张桌子,一眼就看到那个瘦削的背影,刚要抬腿往里走,一阵香风飘过,紧接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呵呵,璞哥儿可有日子没来了,可是嫌我们小店儿的手艺不精?”

“褚掌柜,不要取笑小弟了,小弟不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囊中羞涩。”陈璞微微一笑道。

褚掌柜一阵错愕,陈璞来老饕酒馆也有两三年了,这可是头一次说句囫囵话,旋即皓腕掩嘴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璞哥儿,好像与以往不同了呢?快入座吧,冬公子等你多时了。”

老饕馆说是有掌柜有厨子,其实就是一个夫妻店,老板娘兼着掌柜、小二,老板就是厨子。褚掌柜招呼陈璞和王忠入座,然后向后厨喊道:“当家的,老三样快一些,客人到齐了。”

被褚掌柜称作冬公子的华服瘦公子,一听褚掌柜喊璞哥儿就知道陈璞到了,这会儿正等着陈璞入座,搓着瘦骨嶙峋的手冲陈璞嘿嘿的笑着,“璞哥儿,你可来了,我都饿死了,你看我这一会儿都瘦了。”

陈璞落座后,看着这张瘦长的笑脸,想起记忆中与这竹竿儿的相识,有些啼笑皆非。

三年前,陈璞在政科的课堂上听先生讲学,就听课堂外面突然人声嘈杂,先生甩书而出,学生们也跟着出去看热闹。来到外面一看,一个华服瘦公子轻摇折扇一脸的不服气,后面黑压压的跟着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学堂的学正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冬公子,不是我不行方便。可这里是学堂,怎么可以让如此多的随从跟随,那让我们的先生如何讲学,学生如何听讲嘛。”

瘦公子唰的一下合拢折扇,扬起下巴道:“这些是普通的随从的吗?这些都是陪我一起长大的家人,这两位是我的书童,这两位是我丫鬟,这两位是我的奶娘,这两位是我的护卫,这两位是我的厨子……”瘦公子用合拢的扇子一一的点过随从,被点中的人都颇为自豪的昂挺胸。

“冬轩丞!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是你纨绔撒野的地方,和你的人统统给我滚出去,你父亲当年也没有如此的嚣张过,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在瘦公子为自己的随从一一正名的时候,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

这位怒吼的老先生正是刚刚在给陈璞讲学的先生,花白的美髯被气得乱颤,指着瘦公子的手被气得抖。

瘦公子的两个护卫率先难,“你个老……”话刚到嘴边还没说完,瘦公子一脚狠狠踹在这个护卫的肚子上,训斥道:“闭嘴!”然后回身双膝跪地,向老先生道:“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冬轩丞给您行礼了,我这就让他们滚蛋。”

“我让你跟他们一起滚!”

“是是是,一起滚。”

一场荒唐事就这么被突如其来的生,突如其来的消弭,后来陈璞才知道,这位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的老先生,是丁忧返乡的国子监祭酒董明楼董夫子,那可是给前朝周国皇子上过课,又给本朝皇子上过课的天字第一号大才子,是大梁以后寥寥无几能与卞和比肩的大才,其为人之正、其学识之渊、其门生之广,就是当朝的皇上私下见面也要尊称一声董夫子,何况一个云阳的贵公子。

第二天,冬轩丞左边的脸明显红肿的来学堂上学,规规矩矩的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陈璞的旁边。后来两人相熟后,冬轩丞才告诉陈璞,事当晚他父亲领着他带着厚礼,到董明楼守孝的草芦请罪,父子双双跪地,冬轩丞又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耳光,才算让董夫子答应冬轩丞可以到学堂上课。

以他的家世,换个学堂就是稀松平常的事,陈璞所在的云阳书院本来也不是什么顶级的学堂,可董明楼在这讲学那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这也是为什么冬轩丞来了以后,学堂陆陆续续的又来了许多富贵公子的缘故。让现在的陈璞总结那就是镀金,让那时的陈璞总结那就是不知道,因为那时的陈璞沉默寡言,不与人交流,也不多想除了诗书以外的事情,能跟冬轩丞这样的公子哥互成好友,实在可以说成是两朵奇葩开成了并蒂莲。

陈璞曾经也问过他,为什么会愿意和他成为朋友?冬轩丞竹竿儿的身材靠在廊柱上,颇有一点蚍蜉撼大树的意思,用下巴点着周遭的学子们道:“你看看这些人,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是逢迎拍马的真小人,这些人我看不上。那些真君子,胸怀天下,又看不上我,我就是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你不同,你活的纯粹,跟你在一起不用想太多,你所说就是所想。我虽然是家中长子,可我有四个姨娘、一个弟弟,每天要应付多少算计?同样是十五岁,你还是张雪白的宣纸,我却已经沾满了污垢。最重要的一点,我羡慕你,你却不羡慕我。”当时的陈璞其实并没有听懂冬轩丞的话,他只是感受到了冬轩丞的真诚,便真心的接纳他成为自己的朋友。

陈璞落座后,听着冬轩丞口若悬河的邀功,述说怎样挑选最好的食材为了给他做出最好的老三样,脑中回想着那些两人相处的时光,所有的片段都是这样冬轩丞滔滔不绝,陈璞偶尔搭腔,口泛白沫的没完没了,面对爱答不理的陈璞也颇为自在。一种叫做友情的东西在陈璞的胸怀激荡,轻声道:“兄弟,你在家是不是很少说话?”

冬轩丞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激动,还有一点儿不敢相信。张口结舌的道:“你,你刚刚叫我兄弟?”

陈璞回了他一个白眼,没有理他,转头对旁边的书童道:“锦鲤,他再欺负你,你就找我,我给你出头。”小书童正看着自家少爷的窘态,想笑又不敢笑,闻言狠狠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锦鲤知道少爷其实是把我当自己人,不是真的欺负我。”

冬轩丞这个时候回过神,一把抓住陈璞的手,叫道:“璞哥儿,我早就把你当兄弟了,可你却从没这么说过。我,我太高兴了。”

陈璞看着眼眶红的冬轩丞,笑骂道:“放手!我不好这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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