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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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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之阙打开审讯室的房门, 和商荣廷来了个四目相对。他今天身穿深蓝竖纹西装, 头用蜡固型,露出一张精英气息浓厚的脸,若再配上个金丝框眼镜, 那就是如假包换的气质教授,长得可谓是一箭双雕——既霸占了颜值, 又给人知识渊博的错觉。

“商先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正准备去办公室找你!” 宫之阙关上审讯室的门, 换上笑眯眯的表情,拿出接待贵客的热情。

商荣廷并没有张望室内, 仿佛对里面的情况不感兴趣, 一心只在宫之阙身上。他维持着刚才的笑容,拿出回应“接待贵宾的热情”的热情, “刚才我在办公室里喝茶,从落地窗户看到你的车经过,于是就在办公室等你,但你久久不来,便索性下来找找,大厦侧门的执勤人员说你往这边来了, 我就跟过来看看。”

说着, 他往审讯室望了望, 问道:“原以为这个废弃的杂货库呢, 后来见墙上反光的摄像头, 才反应过来有门……宫先生, 这是你的私人办公场所吗?”

审讯室一般是由公安和检查机关开设,是审讯嫌疑人和犯人的地方,宫之阙这个“私营审讯室”,虽然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敢找麻烦,不过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所以连银行的普通职员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而商荣廷作为外来人员,更没有必要知道这个“灰色存在”。

“这是杂货库,保卫队成员放防爆服等工具的地方,最近进的一批夜视仪出了问题,我来看看。”

反正审讯室隔音隔光还隔震动,把能隔的东西都隔得一干二净,外面和里面是两个世界,宫之阙丝毫不担心商荣廷刚才会听见什么。

“哦,那问题处理好了吗?”

“没有什么问题,夜视仪合格,是测试结果的误差。”宫之阙不动声色地往大厦走去,商荣廷紧跟其后,两个人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私人电脑正在出图,旁边足有一人高的3D打印机根据图中数据,从树脂槽中雕出个拳头大小的星球仪,还精确地把爱夏星的地貌凹凸不平地表现了出来,现在正妖艳地上色,喷嘴喷出的粘合剂,可以组合成上千种光色差。

商荣廷站在旁边观摩,还不时查看电子屏幕上的立体地图,确定准确无误后,不禁感慨:“若欧若拉也能用打印机‘拉’出来,我们现在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宫之阙知道这是玩笑话,欧若拉本身是一种金属矿物,通过开采得来,而打印机通过运用特殊蜡材、粉末状金属或塑料等可粘合材料,打印出来制造三维物体,若要打印欧若拉,就必须用欧若拉粉末作为原料——相当于本来需要核桃,却买回来一堆核桃粉,得把粉粘合到一起,才吃得上核桃本尊,而且粘合的期间还有损耗。

“不用打印欧若拉,直接打印出几个‘我们’,一个负责做牛做马,一个负责忧心大事,还有一个负责公关形象,我们本体就负责绩效考核,合格的‘我们’再接再厉,不合格的就塞回打印机重造。这样更为省事!”

商荣廷被宫之阙这个回应逗笑了,他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坐下,话归正题,“可现在打印不出‘我们’,我们本体得硬着头皮上,宫先生本人,你确定不改变欧若拉储存政策吗?”

宫之阙调整了一下电脑上的数据,将给星球仪安的树形支架调宽一些,“上次会议后,我本来是想回来和管理层商量,提高积存的欧若拉赎回和提取的手续费,并提供免费保管的服务,鼓励投资者把欧若拉储存在银行。但前几天成业银行已经实施了这个政策,而其他的四大银行都是联盟控股,政策上会比较同步。

但若灵辉银行这个时候也跟风,很可能会给整个社会一个印象——欧若拉身价飞涨,开始稀缺。这样恐怕会打草惊蛇,作案者会猜到,现在联盟对‘欧若拉流失’高度重视,已经联合了各大银行控制欧若拉的流通。”

他观察着商荣廷的面色,顿了顿继续说:“其实银行方面还好说,毕竟是软手段,现在通货膨胀得厉害,欧若拉价格看着看着往上蹿,实施什么政策都可以从市场上找原因;但‘欧若拉特案组’的行动就不一定了,在爱夏各个区跑,一方面要调查敏感的流通交易细节,一方面又不能暴露身份,可是如果不亮出联盟调查员的底牌,那些商家小贩怎么会配合,他们会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呢,怎么会给出真实的记录?”

商荣廷的手指在沙扶手上有节奏地敲着,看起来倒不为这件事情愁心,“哈哈,这让我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句话——‘生存或毁灭,这是一个问题’!不过联盟调查员毕竟是军校出身,又经过专业训练,再棘手的问题,放到他们手里都不是个大问题,不然加入‘欧若拉特案组’的,就轮不到他们了!”

宫之阙见套出了话,热情高涨,他把下巴一撑,语气和饭后闲谈一般:“听你的意思,特案组已经有收获了?”

“确实收获不小,在珠宝店,古董店,典当铺或者金属厂,都有人在购买欧若拉成品或者欧若拉残渣,线上和线下的交易都有,调查员已经把欧若拉的购买记录单独记下来,并调出监控录像,在公安系统匹配买主的身份信息,来寻找他们的共同特征,看他们是不是归属同一个组织,或者最终都出手给同一个地方,可是即使有大数据分析的帮助,去调查各个买主,仍然是个庞大的活儿!”

“不错,”宫之阙点头附和,“不过像珠宝店和古董店等,它们也可以收购欧若拉,市场上那么多欧若拉装饰品,他们可以低价收购,然后再统一交给背后的大买主。按照这个套路,聚集欧若拉会更方便一点。”

“的确,这样的话调查起来也会省事许多。其实特案组考虑过这种情况,现在正双管齐下地进行调查。”

3D打印机出“大功告成”的结束音,星球仪闪亮出场——婀娜的铜树上,开了七条杈,每个杈上都“长出”了个星球,派星系的七大行星,就一体同根地相生相连。

并且树枝上混有荧光材料,会闪闪光,来模拟派恒星的光辉,枝杈的荧光进一步将空心的星球点亮,到晚上一看就是幅派星系的交相辉映图。

商荣廷就坐在打印机旁边,他听见机器提示音,便起身将星球仪端出打印舱,细细打量了一番,递到宫之阙手里:“这么精致的作品,可比外边卖的工艺品有趣多了,真是机械与文艺的高度统一,可以做‘镇办公室之宝’了!”

宫之阙从善如流,大方接受了这个名号,“可不就是‘镇室之宝’吗?我的助理前些日子还跟我说,这个办公室朝向不好,容易招妖魔鬼怪,提议给我单独建个办公房。”

商荣廷显得有些惊讶,“招妖魔鬼怪?再凶的邪物,怕都被钱币的威力给震慑了吧,哪还有力气再作祟?” 他沉默了片刻,眼睛狭长了几分,似乎想起来什么,“宫先生,我听说前些日子,保卫队在银行附近抓了个可疑人,被关押了起来,事情不要紧吧?”

宫之阙转动星球仪的手微微一顿,停在了爱夏星的上京附近,它右边是蓝色,象征着海洋,左边是绿色,象征平原地貌,中间是红色,代表爱夏至高无上的权利中心。

他的心脏狠狠泵了次血,在血液流出右心室时,已经带上了答案,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抬起头时,宫之阙那张杂志封面的御用俊脸上,是无懈可击的淡定神色,“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一场误会,闹剧年年有,近日特别多。”

说着,他看了一眼手机,笑道:“商先生,我让助理通知高管开个会,现在人已经在七号会议厅到齐了,你放心,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人,这次欧若拉政策的推行,需要他们的配合,还劳烦你向他们解说一下目前的情况。”

商荣廷欣然接受,之后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前半部分他向高管们解说欧若拉的涨价情况,以及目前爱夏星上欧若拉流通的趋势。

他刻意避开了“欧若拉流失”这个敏感话题,着重放在了灵辉银行内部的管理上,所以后半部分,是高管向他汇报各项数据,商议留住、吸收并管理好欧宝的政策。

期间,宫之阙很少言,似乎全权交给商荣廷掌控。会议结束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宫之阙派专车来接商荣廷回酒店,他站在灵辉大厦门口,目送贵宾离开。

贵宾的车一走,他就接通了保卫队的通讯机,神色沉静,语气决绝:“厉烽,把伏地侠先生交给警察局吧,警察做记录时,有什么说什么就是,送去的途中不要虐待伏地侠先生,也不要舍不得他,毕竟,他以后的日子会很艰辛的!”

说完,宫之阙把爱车遥控到了跟前,他什么办公资料都没带,就像是放了学作业都不背的耍家,光杆司令一个就往绿洲箐苑飞去。

还在审讯室坚守岗位的厉烽是一头浆糊,他虽然猜不透整件事的蹊跷,但他至少知道有蹊跷,从宫之阙之前的态度中,他可以确认事情并不简单,充斥着一股浓厚的“阴谋味”。奈何宫之阙不让他动粗,不然他会把伏地侠的屎打出来,让其说真话!

现在倒好,宫之阙不久前还威胁要剁掉伏地侠的四肢,出去了一趟,就要求把人交出去,那第二封恐吓信怎么办——任由抢劫团伙去抢保险库吗?

听到通讯机里厉烽的疑问后,宫之阙靠在座椅上,耐心地为卫队长解难答惑。

“我们换一个说法——你应该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吧,在尤诺布维墩区的乔治大街上,有一个富人,她家收藏着一顶无价王冠,但她从未把它展示出来,之前也没有人见过那顶王冠。于是人们就猜测,她可能把它藏到了壁橱中,床板下,或者暗室里,因为她太爱惜那顶王冠,怕别人见了之后,会起贼心。

可是虽然王冠从未露面,但还是有人惦记起了它。这个贼本来想入室行窃,把富人家掘地三尺,可是他知道那豪宅的规模,就算东掘三十尺,西掘三十尺,也无济于事,会像无头苍蝇在浓汤里乱窜。所以要作案成功,还是要提前知道王冠的位置,这样可以一举得手,免去无劳之功。

可是这个贼打听了很久,也打听不出王冠的具体位置——毕竟它从未露面,怎么有人会知道它藏的位置呢?这个贼很苦恼,一个伟大的偷盗行动眼看着就要泡汤! 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贼天天挂念着这件事,某天终于灵光一闪——有一个人肯定知道皇冠的位置,而且绝对不会出错,这个人可以给他带路!

于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这个贼潜入富人的家中,给她留了张字条: 亲爱的女士,我已经将你家的法菲王冠带走,王冠上的钻石真是惹人喜爱,我会替你好好保管它的!

富人收到这张字条后,立刻去阁楼上的废旧猫房里查看自己的宝贝,与此同时,贼就跟在她后面,目睹了王冠的位置。故事的结果没有一点新奇——贼将王冠带走,又写了张纸条感谢富人:亲爱的女士,感谢你为我指出王冠的位置,你真是个热情好客的主人,祝你富贵常在!”

宫之阙挥出色的口才,一口气把“长篇”故事说完,中间都不带停顿的,堪比一个质量优良的“念书机”。

可是虽然故事本身精彩绝伦(狗血无比),播音员的声音也很动听,但听众厉大队长仍然一头浆糊,拿着通讯机静止了几秒,问得瑟瑟抖:“先生,所以我们的欧若拉……是已经让人偷走了吗?”

“厉队长呀,”宫之阙降低速度,放下轮胎,从空中轨道上驶入陆路,“现在灵辉银行就是那个富人,欧若拉就是那顶王冠,有贼盯着我们呢,不过这个贼算得上温文尔雅,只要我们没有动静,他就拿我们没办法!”

离开家的时候,宫之阙怀着焦虑,回来时,心情已经豁然开朗,把抢劫的闹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想着和尚桑一起去把整个别墅“拆迁”过来,然后两个人过上“尔虞我诈”的生活。

他知道和尚桑在一起,两个人肯定会互相隐瞒一些东西——他会向尚桑隐瞒自己银行的核心机密,而尚桑会向他隐瞒身份以及目的。

即使是这样,宫之阙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开始双人生活,他“窃以为”虽然两个人代表两方对立的势力,如果把势力比喻成铠甲,他们穿着铠甲在对峙,即使掐得你死我活,但脱去外壳之后,里面最核心和最柔软的部分,还是可以和谐共处的!

怀揣着对未来“和谐共处”的美好期待,宫之阙进了蛋堡就直奔尚桑的房间,现在真是一刻不见,就对他的美.色如饥似渴!

宫之阙大驾回府,却没有人迎接,尚桑不见人影,而明明在打游戏,抬头见了他,汇报说:“先生,尚先生先去搬东西了,他让你不要着急,他的东西不多,一个人可以解决。”

宫之阙有种“媳妇不回家做饭”的忧伤,他点了点头,走进屋里,把外套脱下,坐在按摩椅上被动地活动筋骨,全身肌肉在活动时,嘴巴也没闲着,“明明,你把飞天侠先生的邮箱地址调出来吧,我们给他回个信,不能让人家等急了,还是老规矩,我说你写。”

明明胸前的显示屏幕上,出现这么一段文字:

亲爱的飞天侠先生:

你好! 对于你对灵辉银行坚持不懈的青睐,我感到十分激动。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我决定撤掉欧若拉保险库的所有保卫力量,并关闭所有监控以及红外线报警器,恭迎你以及贵团伙的大驾,当然,如果你找得到保险库的话!

祝事业有成,节节高升

明明把邮件出去后,宫之阙满意地闭上了嘴巴,让今天运动过多的口腔肌肉稍作休息。

今天他去银行的这一趟,可以说是收获不菲,他印证了他的猜想,并且得到了其他银行有关欧若拉工作的最新进展。其实在去审讯伏地侠之前,宫之阙就怀疑,这件事和联盟有关,因为伏地侠张口闭口就想往警察局去——正常的抢劫犯,谁会期待去局子里找不自在,肯定都巴不得私下解决!

所以宫之阙猜想,伏地侠身后有人撑腰,或者有势力在操纵“灵辉银行抢劫案”一事,而那个势力可以一手遮天,干涉警方力量把伏地侠救出来。

除了联盟的高官之外,宫之阙想象不出,还有谁能轻易改变公安部门的决定。

当然,这原来只是个猜想,万一伏地侠人如其名,脑子和名字一样中二,认为抓住他的是黑暗人士,会对抢劫犯采取不可描述的变态行为,所以还不如进警察局,至少一切是按照正常法律程序来。

可是几个小时前的审讯中,伏地侠的答话漏洞百出,他对抢劫团伙突然瞄准欧若拉的原因闪烁其词,这就越让宫之阙相信,那个原因不简单,很可能涉及联盟的机密,所以伏地侠就是算被分尸了也不敢透露。因为如果他说了,回去之后下场更惨,还不如分尸来个痛快。

而让宫之阙确认这个猜想的,是商荣廷的“友情提示”。伏地侠先生被抓一事,保卫队的保密工作做得天.衣无缝,那个审讯室又密不透风,所以除了保卫队成员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银行附近有人被抓。

而在办公室中,商荣廷居然关心起了“抢劫犯”的情况,这可是给了宫之阙一个意外惊吓……加惊喜。知道伏地侠被抓的有两拨人 ,一拨是保卫队成员,二便是伏地侠所处的抢劫团伙。

既然商荣廷知情,那么他要么是抢劫团伙中的一员,要么就是操控抢劫团伙的背后势力——而商荣廷作为联盟的特派员,他所属的势力是什么,不言而喻!

宫之阙其实挺感谢这个特派员的,虽然这家伙也城府深厚,但奈何比不过他——他的城府可是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地壳到地心的厚度,深厚得连他自己都止不住感叹“噫吁嚱,危乎深厚哉!”

知道整件事是联盟的手笔后,宫之阙放下了心,虽然联盟远比抢劫团伙难对付,但至少不会真的开抢,灵辉银行暂时没有危险。

可是从长远上看,灵辉又确实是惹上了麻烦,和联盟的抗争,必定是个持久战。

确认幕后黑手后,宫之阙开始分析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让联盟这么想不开,屈尊纡贵地来玩一场抢劫的过家家呢?

左思右想,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作为爱夏六大银行中唯一不被联盟控股的银行,灵辉一直被一群狼虎视眈眈。

虽然明面里没有表现出来,但宫之阙知道,常委会的那群老家伙,背地里不知对灵辉是怎样的如饥似渴——他们一直想把它收归为联盟所有。为了鲸吞蚕食灵辉的股权,他们甚至不惜招赘他为上门女婿,或者把女儿嫁给他,逐渐打入银行董事会内部。

可是宫之阙这几年的防卫工作做得很好,一直单身不说,连银行每次招聘的人才,他都要亲自过目,把人家祖宗八代都挖出来,但凡有一点是“联盟间谍”迹象的,一律不要,永不录用!

其实虽然两方在打拉锯战,但毕竟是暗地里的“冷战”,没有真的动刀动枪,明面上相处得还算愉快。

但现在出了“欧若拉流失”这个大案,所以银行卷入其中。作为联盟的眼中钉,灵辉肯定是当其冲被怀疑。宫之阙猜想,联盟是想借这两封恐吓信,探知灵辉欧若拉保险库的位置和规模,确定他没有谎报欧若拉的数量,也确定他和欧若拉的流失没有关系。

虽然这个方法看起来很蠢,也很中二,但却附带着一个微妙的效果——如果宫之阙没有稳住,急匆匆地去警察局报案的话,这件事肯定会引起恐慌,联盟则可以“安抚恐慌情绪,确保银行安全”为理由,派人接管灵辉欧若拉保险库的管理和保护工作,甚至直接派人到管理层,打入银行内部。

可是宫之阙就是个稳得住的人,火烧屁股了都要三思而后行,把一切都捋清楚之后,他偏偏要和联盟反着来——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欧若拉的位置和规模吗?我就是按兵不动,不给你带路! 你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好入侵我的管理层吗?我就是要息事宁人,让“惊天抢劫案”轻轻地来,再轻轻地走,不带走任何一丝关注。

虽然知道这样也许会激怒联盟,但宫之阙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唱反调——他不想被人当猴耍,耍他的人,只会被他当成猴!

况且,他其实挺想看看联盟那群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他们肯定还有后招,会源源不断地派人来接近他,试探他,征服他……

宫之阙一下子从按摩椅上坐起来,他突然想起了尚桑——他有怀疑他隶属于某个组织,但从来没有想过是联盟——联盟那群蹩脚的特工他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居心叵测,他甚至都不屑于和他们交手,理都不想理。

可是尚桑明显也对欧若拉感兴趣,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来到了他身边,他会是联盟的人吗?

不会的,尚桑清纯不做作,和联盟里的那帮妖魔鬼怪不一样!

宫之阙坐不住了,按摩椅都没有关,风风火火就出了门,往青湘的别墅赶去。

别墅里,尚桑转悠了一圈,屋内的所有物品其实都已经登记在总机内,电子产品还会和它相连,受它控制。别墅内的智能总机就相当于一个电脑的cpu(中央处理器),或者电话的呼叫中心,把屋内的一切都控制于掌中。

现在,总机屏幕上显示出物品清单,尚桑大致浏览了一遍,其实大部分都是原来就有的家具和配置,房东装修得堪称完美,做到了让房客“把人带来就能入住”的水平。

而他作为一个常年奔波在外的“星际代购员”(虽然是假身份),在家的时间还没有在星际飞船上的时间多,用的多数是一次性用品,来应付旅途,自然而然长久用品就少,收拾起来也不费工夫。

东西麻溜地打包好后,尚桑把它们堆到车的后备箱内,然后他回到别墅中,从排气扇后取出一个闪存盘,这就是他唯一的私人物品。

闪盘是暗黑磨砂的,摸起来就有种历经沧桑的感觉,而它确实已经老大不小,跟了尚桑有六年,相当于尚桑小学还没毕业,它就来到了他身边。

闪盘里只有一个视频,三分钟,十八兆,画面模糊得堪比A.V,剧情蹊跷得无头无尾,但就这么一个视频,尚桑看了不下一千遍,每一秒他都按了暂停,每一帧的画面他都熟记于心,如果让他画,他可以把三分钟的视频,一帧一帧地还原出来,以一秒二十四帧的速度播放,就是如假包换的视频。

尚桑习惯在深夜时播放它,一个人把被子罩在头顶,就让电脑的光洒在自己脸上,然后把视频调成循环播放的模式,让它一遍遍放映。

长久以来,这已经形成一种习惯,比吃饭睡觉还要刚需的习惯,虽然视频不是每天看,但只要他空闲下来,就会陷入单曲循环视频的模式。

现在他要搬入一个“如狼似虎”的地方,全天监控伺候着,说不定还有信号屏蔽器,和基地通讯都困难。尚桑心知肚明,他搬进蛋堡中后,小视频是别想再看,闪盘也得藏好,宫之阙如果知道了它的存在,会有一百种方法偷看其中的内容——虽然他坚信,宫之阙不是那么猥琐的人。

尚桑想和小视频道个别,看它最后一面,它将闪盘插进主机内,电脑屏幕上弹出视频,无声地开始播放。

画面很黑,黑之中还夹杂着模糊的雪花线,就差整个打上片马赛克。不过在黑暗之中,有一隅的光亮,是附近窗户溢出的灯光,施舍了点亮度。

通过这点光芒,可以看见成粗成拉面的雨丝,在镜头前刷刷划过,也因为这些雨丝,监控镜头带上了水珠,给整个画面再添一层滤镜,如果视力不好的人,估计从头到尾看不出视频画面的改变。

尚桑凭借着出神的视力,注意到两栋大楼之间,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身穿黑色的警服,银色的肩章依稀可见,他本是强壮高大的身躯,此刻却踉踉跄跄,比年过古稀的老人还要蹒跚。

蹒跚的警察为了站稳,靠在身后的墙上,脸上的血水遮住了他的眼睛,顺着下巴往下流,他还未站稳,画面内出现了第二个人,他应该和警察差不多高,此刻却显得高大无比,影子能把佝偻着的警察罩得严严实实。

高大的人身穿风衣,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飘行的幽灵——如果忽略掉露出风衣底的那双巨无霸大脚的话。幽灵人站在警察面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说话,监控没有安装拾音器,所以视频就像是无声电影,静悄悄上演。

无声的画面内,幽灵人的左手突然伸出风衣长摆,银色的武.士.刀刀刃在镜头中一闪,下一秒,就隐没入了警察的胸腔内,八十厘米长的刀身横穿他的肉体,刀尖从后背中翘出来,上面的鲜血被雨水带走,露出银色白的刀刃。

幽灵人抓住刀柄,直抵警察的胸膛,警察身子往前倾斜,有气无力地靠在刀柄上,他的背后,月牙似的刀尖翘出优美的弧度,整个姿势保持了有五秒钟,如果不是雨水的流动,尚桑会以为画面已经暂停。

五秒钟后,幽灵人慢慢抽出武.士.刀,虽然画面无声,但尚桑仿佛可以听到刀身和肉体摩擦的撕裂声——肌腱断开,血脉炸裂,红细胞如泉涌般喷出。武.士.刀彻底离体后,警察失去了支撑物,双脚一软,便跪倒在地,然后上半身往前一倒,趴瘫在了泥土上。

幽灵人刀上的血迹被雨水带走,恢复了原来的纯净无暇。

画面戛然而止,三分钟的无声电影放映完毕。

尚桑站在电脑前,俊秀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连苍白都是原本的肤色,而不是对这“恐怖片”的反应。他点了一下重播按钮,想再次进入循环模式。

电脑旁的手机突然欢叫起来,给无声画面配了音。尚桑看了看来电显示,接通了它。

“亲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你在房间里面做什么呢?”

尚桑把闪盘拔下来,关掉电脑,轻声回了句:“看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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